草根之石上清泉

　　“峡州，路途遥远，丁肆我们该如何去？”丁然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想到明日启程去往峡州也有些忐忑，毕竟两人加起来不过二十，又该怎么去往峡州。
　　丁肆思考时总会有些自己的小习惯，比如说不自觉地摸了摸手指，他思虑片刻：“先不急着走，咱们的银钱还有些，离院试还有整整一年，要不咱们去这里的书肆瞧瞧，总该挣些银两再走，咱们还没给家里报喜，要是没个消息，他们会着急的。”
　　丁然听了倒也赞同，不由得说：“还是你想的周全。那过会，咱就出去走走。”
　　让两个小家伙没想到的是，抄书的路子没那么顺利，平康府与他们的小镇不一样，这里书籍丰富，对于抄书这种，他们有自己固定的人，更何况大的书肆还有自己的门路，被拒数家的丁肆也有些怀疑，难道真的找不到一份他们能做的事吗？二人无奈只得回了客栈，许是小二闲来无事，见二人垂头丧气上前道：“二位客官，怎的了？”
　　丁然没有理睬自己先行进去了，倒是丁肆行了礼才回道：“我二人此次府试上榜，想在这找份抄书的活计，好熬到明年的院试，可这里不需要抄书的。”
　　小二一听笑了起来：“小先生初来乍到，怕是有所不知，这府里的书肆啊都有自己的人去抄，二位小先生要是缺活便去南边的红坊瞧瞧。”
　　丁肆一听，向着小二连连道谢，拉着丁然就往红坊跑去，以至于小二后面的话都没听完，原来那红坊是底层人的地方，乱的很。平康府尹见摆平不了便随他们去了，在那里杀个人都没人管，至于有没有书肆，天知道。
　　没成想，丁肆二人还真在红坊找到了家唯一的书肆，只是老板有些懒，听说了他们的来意，开口就道：“押下一两银子，抄一本启蒙读物两百文，四书五经五百文。不许涂改，不许潦草。”
　　二人一听，便与老板签下来了契约，这时，老板才正眼看了来人，他拿出了一沓店里专业的抄书纸张道：“你们用这些纸来写，启蒙读物两天交稿，四书五经任意一本四天交稿。”
　　丁肆与丁然表示明白，揣上店家的纸张回了客栈，丁肆向小二表示感谢，便与丁然回那大通铺准备抄书。
　　到底是平康府，抄书的价都比墨云镇要挣得多，只是这要求也高了许多，幸好他们都是学堂出生，这些要求不算过分。
　　两日后，二人整理了自己的书稿再次前往书肆，店家老板一看二人的字迹坐起来问道：“这都是你二人抄的？”
　　店家老板看着自己手上的二十份书稿，字迹简约大方，没有任何的修改痕迹，可以说非常的满意，老板也很是爽快，按照约定给了银两，拿到钱两人也尝到了甜头，又拿了几本经书回去抄写，倒是等他们走后，老板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似是若有所思。
　　原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可谁成想，那日丁然去书肆交稿，回来时却被人盯上了，抢了二人抄书的稿费扬长而去，报了官也没有任何的下文，丁然在客栈里想打死自己的心都有了，而丁肆也有些无言，刚才小二过来说，这在红坊是常事，你们能安安稳稳的到现在才是奇事。吃了哑巴亏的二人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昨日他们还写信回去说，他们在平康府的日子过的还算好，结果今日抄书的钱就被抢了，本来他们还算着冬日来临前揣着这银子去峡州过年，也只得放弃。
　　“可那是我们抄了二十本书的钱啊。”丁然越想越气，他身上还挂着彩，好几两的银子就这么被抢了，官府还不受理。
　　气的丁然都想骂官府，可读书人的约束让他实在是骂不出什么泼皮的话来。丁肆摩挲着手指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儿？”
　　丁然回忆片刻摇头，更是气愤：“有好几个人，他们蒙了我的头，像是知道我将银两放在了哪里，上来就抢！”
　　丁肆回忆起书肆周边的情况，好像总是有人坐在那儿，他道：“明日，你在带些书稿去，我在后面跟着你。”
　　“还去？！”丁然有些怕了，红坊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要是再被打了，他到哪说理去？
　　“去，然哥。这次，不会有事的。”
　　见丁肆说的这么斩钉截铁，丁然莫名其妙就信任了他。第二日，丁然揣着二人抄的书稿前往书肆，丁肆不远不近的跟着他身后。
　　刚到书肆门口，丁肆就见到有几个看着比自己小些穿的埋汰的小孩儿蹲在那里，时不时地往书肆里看，待丁然揣上银子时，他们便散开了。看的清楚的丁肆立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悄悄跟着那些散开的孩子，还不忘顺手抄了根棍子，跟在他们的身后。
　　那些人隐藏在丁然的必经之路，等待着他的出现。果然丁然一出现，那些人就蒙上袋子再一次抢他身上的银子，一切发生的很快，他们拿到银子就四散开来，而丁肆却没急着上前去扶丁然，而是跟着拿银子的那个人。
　　一直到傍晚，丁肆跟着的那人才小心翼翼地回到红坊最深处的窝里，说是窝都勉强，不过是用茅草随意乱搭着的地方，那人正数着银两，数着数着，他的手停了下来。下意识便将银钱塞进了怀里。
　　来人上前就将人摁在地上，只是那人没想到，被抢银子的却嚣张的很，刚准备大喊就被另一人捂着了口鼻。许是动静有些大，到底还是引来了人，寒酸的地方却出现了许多人，他们各个拿着趁手的武器堵着这两人。
　　并不是丁肆与丁然二人，此时的他们依然躲在墙后，而抢钱的二人他们也并不认识，就在他们没看明白眼前的情形时，便听见那里人在那嚷嚷。
　　“狗子，你敢喊人！信不信我让老大把你们灭了！”试图来抢银子的人依旧蛮横，似乎不是很怕这群人。
　　那人说的话，却将这些人给镇住，那两人见此更是嚣张，居然在如此多人的情况下带着银两离去，丁肆二人有些吃惊，那人口中的老大人不现就能这么厉害将人镇住，丁肆二人依旧跟在其后，只是没跟多远便被人拦着了。
　　是书肆老板，老板让他们不要出声，带着他们回到了书肆，店家看着两个小家伙有些不明白，这才开口道：“你们别跟了，日后也别来了。”
　　“为什么？”丁然忍不住问道。
　　老板看了丁然一眼：“你们都不是本地人？”
　　这回丁肆回道：“是。”
　　“你们有所不知，这红坊都是穷困人出生，半年前不知哪里来的一批外人，他们横行霸道将我们红坊的人欺负的不敢动弹，抢你们银两的是红坊的人，但抢红坊的却是那批人。”老板得神色略带些回忆。
　　丁肆微微皱眉道：“那为什么我们报官，官府却不受理？”
　　“官府...官府是不会管的，两位还请尽早离开吧，以后别来了，这是你们这两次被抢的银两，早些离开吧。”老板道。
　　丁然刚想接上，却被丁肆拦着，丁然有些不解的看向他，丁肆却说：“这不是我们挣的。”
　　老板听了却笑了起来，他说：“你可知为何我能在这里开书肆？”
　　他停顿片刻又道：“这红坊的人，可都是听我的。”
　　再从红坊出来，丁肆二人便回了客栈，他们在红坊那挣了十五两银子再加上前些日子卓家寄来的银两，他们想应该够他们过一段日子了，虽说此次他们在红坊看到平康府的另一面，可凭他们又如何能改变？
　　两人打了个商量，决定明日就找个商队跟着去峡州，也好有个照应。
　　红坊被抢银子的事，虽说后来老板又补了回来，可丁肆却觉得浑身不舒坦，但二人不过是小小读书人又说的了什么呢？总归银两没有亏损，他们在街上找了一个靠谱的商队跟着。
　　丁肆发现跟着商队总能学到书本里没有的知识，比如商人算法，他们总能想到最简单的法子去解决，他们还知道许多书本上没有的故事，听的两个人津津有味，一到休息的时候就会缠着商队的穆老五讲故事。
　　穆老五就会带着些不知哪里的腔调戏说：“你们这两个娃娃，又来听故事咯。”不过，商队确实挺喜欢这两个孩子，听说他们是去省城读书赶考，纷纷忍不住求他们写书信，二人自然乐得帮忙。不过，两日的功夫就和这支小商队混熟了。
　　和他们的交谈，让丁肆知道原来他们是从楚州过来的商队。说起楚州，他想起当年那个叶安，要不是他，自己哪有机会自己上学堂。又哪能知道，原来这个世间并不只有脚下那寸土地，在墨云镇之外还有宏县、平康府、甚至是自己即将要到达的峡州。他佩服这些商队的人，尽管这些人不识字，可他们知道的可比书本上的多了太多。
　　“丁小肆~”是穆老五他偏偏就喜欢给人名字加个字，丁肆多次表达不满却没什么用，丁肆也只能无奈接受。
　　丁肆见他叫自己，连忙起身行礼，穆老五一瞧，也像模像样的回了，想起前几天，穆老五也是这么叫他们，丁肆两兄弟也是这般回礼，穆老五顿时不知道自己手该往哪里放了，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穆老五也习惯了他们如此。
　　“明年五月的院试，你们这么早便去省城，有地方住吗？”穆老五问道。
　　丁肆摇头道：“没有，但我和丁然兄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的。”
　　“真是个傻孩子，省城比你们想象的要艰难的多，你们二人还要读书考试，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没必要的事情上了。”穆老五诚恳道。
　　丁肆没明白他说的意思，有些愣愣的看着他，穆老五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可真像我家小弟。”
　　“过两日，进了省城，你便去我家住就是，我常年来往与楚州峡州之间，总归有个住处，你们这两个孩子，家里也是放心，竟然让你们独自出门赶考。”
　　穆老五看着满脸的络腮胡，可他今年也不过二十五，结婚虽有七年。可他媳妇的肚子却没有动静，他家里不算富裕，更不会打算纳妾，只是最近还在和家里打着商量是不是把小弟接来。
　　丁肆瞧了一眼在人群中为大家写信的丁然回道：“穆大哥，这怎么好，我和丁然可是要待到明年才能走，不会打扰您和家里人吗？”
　　穆老五笑了笑，并没有解释。都不给两人拒绝的机会，一进了城就将二人拉到了自己的家里。到了家，丁肆才知道，原来穆老五在峡州是一个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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