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浮

　　店内的隐私性做的很好，除了中间摆了八张桌子，靠墙的位置都是完全隔绝开的，从上往下还有半个帘子挡着。

　　陈珄掀起帘子向里头的人打了个招呼：“诶，来了。”

　　江赋跟着坐进去，发现除了他都到场了，尬笑起来：“你们好？”

　　正在各看各手机的四人齐刷刷的转头。

　　童博兴：？
　　尹承：？？？
　　陈珄：？？
　　沈谙：“你有病啊？”
　　江赋心道：我是有病，但我现在是不是有点像神经病。

　　桌上还没开始上菜，只放着水壶和几个玻璃杯，江赋避开几人的视线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水：“没呢，见着你们太激动了。”

　　“哇塞，”尹承惊呼，“我是能让你激动了，是不是我太有魅力了？你是不是要爱上我了？”

　　“你少说两句吧，那张嘴开口就不是什么正经话，”陈珄白了他一眼，“赋哥对你可没兴趣。”
　　江赋闻言喝水哽了一下咳嗽起来：“咳咳...咳，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这脸，啧啧，”沈谙说，“你瘦了好多，现在身上有种小说里娇贵公子的气质。”

　　“诶，我可不是那个意思，”陈珄急忙解释，“我是在贬低尹承儿。”
　　尹承张大嘴巴一脸震惊：“我靠，你说的好理直气壮啊，你有没有考虑我还在这啊！”

　　沈谙看着陈珄一脸无语：“我又没跟你说话，你两能不能别每次吵嘴就自动忽视身边的人啊。”

　　陈珄没理她：“我需要考虑你什么？这么些年还不习惯，每次见面都是说一样的话。”
　　尹承气急败坏：“我天，你们看看他说的什么话，我之前都说了是他爱欺负我你们都不信。”

　　“谁欺负你了？”

　　“你啊。”

　　“......”

　　沈谙：......得，我说话又是屁。
　　江赋听着他们都吵闹声感觉心里放松了不少，看向沈谙和童博兴：“我没来之前也在吵？”

　　“没，”沈谙摇了摇头，“有够奇怪的，其实这么些年他们没怎么这么闹过了，你在的场合就这样。”
　　童博兴点了点头：“是这样，懒得拉了，两个人脑子可以都要去医院看看。”
　　三人的视线互相对上，似乎很认可这个说法，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互怼的两人听见笑声有些疑惑，尹承率先开口：“你们在笑我们？”

　　“谁跟你你们，”陈珄说，“是笑你，笑你脑子有问题。”

　　“你再说！”
　　“我就说。”
　　“呵，小心我把你当年那些个破事全给你捅出去。”尹承表情很是微妙。
　　陈珄倒是满脸不在意：“随便你，反正在座的各位谁不知道谁那些事啊。”

　　“哦~是嘛？“

　　陈珄直觉有些不对，果然听到他笑嘻嘻的开口：“高二那年暑假，你跟赋哥闹脾气不......”
　　尹承反应很快，在陈珄站起身打算捂他嘴的时候身体往后躲，语速加快：“不高兴了又不知道去哪，来我家吃喝拉撒，结果......"

　　这么多年尹承在陈珄手上讨不到好是有原因的，毕竟武力值差了一大截。
　　这会他被捂着嘴只能唔唔的发出一些声音：“唔...你，恩蒋都报....唔唔......”
　　见挣脱不开急忙摇起了头示意自己不说了，陈珄有些不放心：“真的？”
　　尹承又点了点头，陈珄狐疑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把人松开。

　　“结果在我面前痛哭一场！唔唔！！”

　　尹承的大喊吸引了在闲聊三人的目光，江赋问道：“不好意思，你们刚刚说什么？谁哭？”

　　“嗯？”尹承有些崩溃，用力扯开陈珄的手，“你们一个字都没听到？”

　　他们三人做了个连上下幅度都一样的点头动作。

　　陈珄幸灾乐祸：“这就是命，你认了吧。”

　　尹承眼泪都要气出来了，刚想再说些什么，服务员掀开帘子端着好几盘烧烤进来，放在桌子上后又出去了。

　　“好了好了，吃烧烤！”陈珄生怕尹承再说点什么，忙塞了一块羊肉串进他的嘴里。

　　“陈珄你报复我啊！”尹承着急忙慌的抽了张纸把肉吐出来包住，“我最讨厌羊肉了！”

　　“哎呦，”陈珄有些不好意思，“真随便拿的，不小心哈，不小心。”

　　“懒得跟你说话了。”尹承拿起一串牛肉吃了起来。

　　江赋见两人终于安分下来，拿过一串土豆片递给陈珄：“多吃饭少说话。”

　　“为什么就说我？”
　　“为什么不给我？”
　　两人看着江赋异口同声。

　　江赋嘴角抽了抽，又拿了一串土豆片给尹承：“你俩都闭嘴。”

　　童博兴啃着肉串没什么表情，倒是沈谙，笑的头都要埋桌子底下去了。

　　这顿饭吃的还算和谐，也没有江赋想象中的尴尬。
　　几人都知道江赋吃饭不怎么说话的习惯，所以没有刻意找他搭话，偶尔说到有意思的事他会笑一笑插一两句嘴。

　　总而言之，大家都没怎么变，这是饭局进行到一大半时江赋的感受。

　　他吃不了太多油腻的东西，粥端上来的时候不由得想起许缘昨晚亲手做的晚饭。
　　喝粥的勺子顿了许久，本就上扬的嘴角此时似乎想跟天上的星星肩并肩。

　　沈谙余光看见他的表情，一手撑着下巴看他：“江赋，你不对劲。
　　“啊？”江赋回过神，“什么不对劲。”
　　“你刚刚的表情很不对劲，有点猥琐。”沈谙说。
　　江赋：“......”

　　“你还没跟我好好解释一下，”陈珄揽过江赋的肩膀，“昨天你挂我电话的时候谁在你旁边，快说。”
　　童博兴闻言也抬起了头。

　　“这个嘛......”江赋有些犹豫，其实把事情经过说给他们听也没什么。可关键是这些人绝对会看出来他对许缘的意思，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是江赋口袋里传来的声音，他拿出手机站起身指了指外面示意自己去接个电话。

　　几人表情都变得微妙，但只能点头说好。

　　江赋边走边打开手机，是许缘打来的。

　　他嘴角微微弯曲，看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一片宁静。

　　电话那头许缘的声音就不太宁静了，难得听她这么急促的声音：“江赋，姜浮上午有跟你说她下午去哪吗？”
　　江赋有些疑惑：“没有说，怎么了？”

　　“她不见了！”许缘声音有些崩溃的嘶哑，”手机也放在卧室没带着。”

　　“你先别急，你想想她平时会去哪里？”江赋声音还算冷静，其中还带了些安抚的意味。

　　“她平时去哪里我不怎么过问的，她跟我说要出去我就说好也没问去哪，但以前她最晚五点半就会回来的，现在都八点了还没人影。”

　　许缘声音开始哽咽：“我就是怕，我怕她出现什么意外，怕李成伟破罐子破摔把她带走。”

　　江赋眉头拧成一团，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关于姜浮的具体事情原委，也不知道姜浮原来对许缘而言这么重要。
　　这是他目前为止第一次见许缘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有些懊恼，走出大门拿了根烟点起，声音温柔的问道：“你现在在画室？”
　　“嗯......”许缘小声很小的应着。
　　“我现在去找你，十分钟之内就到，我跟你一起去找她，你别怕，嗯？”江赋说这话时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像是安抚一头受了惊吓的小猫，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它的头顶。

　　电话那头静默了好一会才“嗯”了一声。

　　两人谁都没挂电话，江赋抽着烟目光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烟都要抽完了才听见那边开口：“你不挂电话吗？”
　　江赋沉默了一会，想点挂断的指尖还是停了下来，轻声说：“你挂吧，我没这习惯。”

　　那头又没了声音，显然是愣住了，几秒后电话才传来挂断的声音。

　　江赋走回店里看着还在聊天的几人说道：“我有点急事先走了，”目光看向陈珄，“你开车来了吗？”

　　见江赋表情这么严肃陈珄连连点头把钥匙找出来给了他。

　　“谢了，”江赋转身甩着钥匙突然笑道，“下次再聚。”

　　“诶你说他干啥去了？”沈谙饶有意味地看着还在轻晃的布帘。

　　“不知道，”陈珄耸了耸肩，“听他说现在在当心理医生，估计是病人出问题了吧。”

　　“他自己心理都有问题还给别人当心里老师？”沈谙说。

　　“别说这种话，”陈珄拿纸擦了下嘴，“他要是心理有问题我们能好到哪里去。”

　　沈谙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切，心里没问题就不会那样什么都不说清楚的走了。”

　　这话一出，几人都沉默了下来。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童博兴突然开口：“我上次跟他道歉了。”
　　沈谙侧过头看他：“他怎么说？”

　　“也没问我为什么道歉，就说当初的事情他都快记不清了，让我没必要还挂在心上，”童博兴有些犹豫一会又说，“还说他不告而别的走了也要跟我们道个歉。”

　　“我就说他是心理有问题。”沈谙后仰靠在沙发上，突然轻声说，“你们说，他不会什么都知道吧。”

　　陈珄闻言有些心惊，小心翼翼地问：“你指什么？”

　　“就当初阿童和他们班人那事，最后不是惹来了那个什么羊哥。”沈谙说。

　　尹承弱弱的反驳：“是牛哥。”

　　陈珄突然有些头疼，站起身：“走吧，回去了。”

　　“就回去啊？”尹承问。

　　“江赋不在，下次玩吧。”陈珄说。
　　见其他人没什么异议尹承只好放弃要去浪的想法。

　　“你好，”陈珄走到前台，“买单。”
　　前台小妹找到陈珄报的桌号说：“你们那桌已经买了。”
　　陈珄：“啊？”

　　见陈珄满脸疑问，她回忆了一下：“一个穿衬衫的帅哥。”

　　几人反应过来是江赋，愣了一会都没说话。

　　走出门后陈珄声音有些凝重：“如果他什么都清楚，最后还什么都不解释就那样走了，那确实心理挺有问题的。”

　　“我觉得他上次跟我说那么多话里有一句特别有道理。”童博兴说。

　　“什么？”沈谙问。

　　“当时的我们都太年轻了，说起话做起事来都没个掂量，”童博兴忽然自嘲般笑了一声，“确实是。”
　　说完他用手握拳锤了一下尹承的左肩：“你也别一副这个模样，装死了，还要珄哥配合你，明明愧疚的要死吧。”

　　尹承抽着烟看了他一眼：“我俩谁也别说谁吧。”

　　“唉，”沈谙摇着头叹了口气，“当初确实有意气用事的成分，是咱四个谁也别说谁。”

　　在沈谙送陈珄回家的路上她看见有一群泸城一中的学生在一块散步，一瞬有些恍惚，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闷闷地问：“后悔吗？”
　　“后悔。”陈珄说。

　　“我都没说什么事呢。”

　　“能有什么事让我们几个都记到今天，”陈珄转过头看向沈谙，“但有些事后悔也没用，至少他现在回来了。”

　　“还记得我去A市那一趟吗？”沈谙问。
　　“记得，回来后喝的烂醉，给你那新车都砸出个洞。”陈珄回忆着笑了笑。

　　“我在A市碰到了他，”沈谙脸色逐渐暗了下去，“其实那时候我就在想，他是不是什么都知道，如果都知道又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清楚就走了，但我最后也没想明白。”

　　“我那会特别恨他，我恨他一点都不重视我们的感情，可现在这个年纪了，越想越觉得是当年太冲动。摸着良心说一句，谁都比不过他对这段友情的重视吧。”

　　说着说着沈谙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所以才，连不回来的理由都是觉得不告而别对不起我们。”

　　“他在A市跟我说他不想要这里的一切，只想跟这里的人和事斩断关系，我当时还伤心他的决绝。现在想想，他绝对有很多我们不知道伤心事，陈珄，我们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他。”

　　陈珄阖了眼，张开嘴无声的叹了口气，许久才疲惫地开口：“你说得对，但这么久了，他要是不想说，就算了吧。”

　　“为什么算了？”沈谙有些不高兴。

　　“了解了又怎么样，我们能帮他什么呢？你应该明白，我们错过了他最需要我们的时候，甚至.....”陈珄也有些哽咽起来，“甚至可能也给过他伤害，你明白吧。”

　　沈谙没看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关节有些泛白，抿着唇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我明白的。”

　　四月，骄阳渐盛，夜间的月光柔和的照在每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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