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咒（药拿第一薄情郎）

　　花若天记忆以来，几乎不曾看到过花娘如此严肃红过脸，可今日在大街上的疑惑还未解开，如今花娘的态度更让她茫然不知所云。

　　花若天歪头皱起灵巧的细眉，一脸愁容的质问道：“阿娘，为什么呀？您这是怎么了？”

　　花娘不语，景墨言道：“花娘，无论如何，今日街上那无赖定不会罢休，为安全考虑，您先跟我们回客栈，待此事过去我们再行回云宅，您看可愿？”

　　花若天不屑一顾：“无需你假好心，你该离开了，我定会顾好阿娘！”

　　景墨皱颜：“靠你这张不饶人的嘴皮子保护吗？”

　　花若天愤懑恼怒，花娘说道：“烦劳景公子，将小女带走吧！”

　　“我不跟他走，阿娘，我能对付那无赖，保护好您，我不走。”

　　景墨顿首，眼眸泛起一丝冷淡：“无赖的那群侍从呢？你又该如何抵抗他们？”

　　花若天不甘示弱：“那也不用你管，今天你冷眼旁观，我们不也好好站在这里，哦对了，今天那冷漠公子就比你好得很！”

　　花娘身子突然紧了紧，忙说道：“小天，今天纯属侥幸，那位公子刚好路过救下我们，我们与他素不相识，怎可妄论！景公子思虑周全，小天你就跟着景公子走吧，阿娘能保护你长大，若是真遇上今日那群无赖，阿娘实属护你不住啊！”

　　景墨无奈，却也不愿恩人深陷险境，眼神顿了顿，说道：“花娘，若方便，景墨今日留在云宅吧，这样您也不用奔波了，今日您累了先行休息，明日何去何从咱再做打算。”

　　花若天驳斥道：“不方便！”

　　花娘起身作揖：“既如此，谢过景公子了！”

　　花若天闻言，恼怒出门而去，花娘只摇头不语，景墨却趁机问起花娘：“花娘，景墨有一问，不知是否可以请教？”

　　花娘泛起笑意，仿佛对所闻之事已了然，便主动说道：“我自是知道公子疑问，也感谢公子在小天面前的缄口不言！”

　　景墨闻言，稍呆滞。

　　花娘指了指院中茶案旁的石墩：“景公子，请坐。”

　　景墨探问：“花娘此举是为了保护小女，可......”

　　景墨止言未继续，花娘笑笑说道：“自是为了保护，景公子觉得过了不是？”

　　景墨点头不语。

　　花娘道：“小天自小被我们养在屋里，很少与外人接触，其实她从来不知道阶级分层的严酷，更不知道我们作为奴籍的真实情况，但小天是个善良的姑娘，如果她知道她的长大都是爹娘用这种方式换来的，自然是不愿置之不理的。”

　　景墨疑惑，问道：“可她迟早要知道，比起如今的接受不了，还不如自小就知道，也避免未来受更多的辛苦啊！既然都是奴籍，她迟早要与人接触，而且也要嫁人，您不能瞒着她一辈子啊！”

　　花娘摇摇头，笑言：“不不不，不必那么早知道，看得出来，景公子虽表面冷漠，却也是心地善良的孩子，老奴不瞒您，小天，她，其实不是奴籍......”

　　景墨呆住：“......”

　　士、工、农、商、奴、寡、妓，七级明显的阶级在一统天下前便已根深蒂固在人们思想中，如今北朝一统天下后，阶级分层愈加严苛。

　　所有人默认着自己的出身，默认着所处阶级带给自己的日常生活，底层的不堪忍受，高阶的孤傲，却好似早已习以为常。

　　高高在上的士族皇子帝景墨，生来就是奴籍的花娘、花老怪，对自己身份都有着明确的认知，以至于他们都认为，奴籍人就该成为他人奴隶，士族就注定高高在上。

　　可阶级如此严苛的永朝，爹娘均是奴籍的身份下，子女须随爹娘最低层身份登记，如此绝不可能是奴籍以上阶层，除非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或是出生时未曾按规上报籍贯。

　　想到此，景墨在听到花娘说到花若天非奴籍时，内心才会如此震惊。

　　想起街上众人议论花娘无儿无女时情景，景墨才想清花娘隐瞒的缘由，可若未按规上报，那被发现后的降籍处罚，她们又该如何承受？

　　想到这里，景墨顿时意识到她们的危险可能不止是来自无赖，若花若天非奴籍身份被发现，她们将要面临的，将是她们无法承受的后果：

　　花老怪无法降为寡籍、妓籍，只能面对被处死的境地，花娘被贬为寡籍，从此脱离花老怪与花若天，而花若天未嫁，将会被直接降为妓籍。

　　花娘看得出景墨的担忧，既已到如此境地，花娘干脆豁出脸面，看景墨还在惊诧中，便扑通跪地，想要乞求景墨与自己共同守护这个秘密。

　　可景墨身为皇子，如何能知假护假，于是一边搀扶起花娘，一边面露难色道：“花娘，我知您爱女，可阶籍作假实属对皇权的挑战，这……”

　　花娘满脸无辜，带着期盼哽咽道：“贵人放心，小女并未违反任何规定，我不求她荣华富贵，只愿她平安度过余生，这些不是她造成的，不应她来承担。

　　如果公子愿意，小女可入您府中，花娘愿与她断绝关系，花娘定不会影响公子仕途，更不会因小女为大人带来隐患！”

　　景墨惊讶花娘之语，双手紧了紧，眼皮微抬道：“既如此，花娘安心，不过我不日将离开西州，如若她跟我走，我定护她余生！只是……”

　　花娘坚定地说道：“这个公子放心，她定会好好跟你走！”

　　——

　　花若天独自跑出，已辗转过几处店家，只是谈起想要务工的意图，不是被直接驱逐，便是对她楚楚可怜的期盼垂涎欲滴，让她自己心生退意。

　　她不知道景墨与花娘已决定了她的去留，可她还在奋力想办法，如何为爹娘脱奴籍，如何凭借自己本事，让爹娘过得更好。

　　走在一如往常热闹的街道，花若天恍然不知所措，偌大的西州城，自己又该从何下手。

　　可既然下了决心，即使到处是恶意，她仍然没有丝毫放弃的想法。

　　看着前方一制衣铺，花若天眸中突然有了光彩，虽然记忆中不曾多接触，可她看到琳琅满目的布料丝绸，提起裙摆便跑了进去。

　　精致典雅的店面，走进去是敞亮绚丽的繁复奢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气与丝绸特有的清新。

　　抬眼醒目之处，是店内高墙上处处挂满的各色锦缎，流光溢彩的装饰更是点缀了西州风华。

　　花若天被眼前景象彻底吸引，抬起的眸子缓缓张望着，手中触摸后的丝滑，瞬时让她低了眼眉。

　　锦缎入眼，她轻启朱唇，笑语盈盈间，仔细端详着。

　　指腹轻轻掠过布面，柔滑的质感，让她突然想起，自己被册封为后时的锦衣华服，但她不曾想到，如此偏僻的西州城，竟有如此稀罕物。

　　“看您修长细腻的这双玉手，裁剪这批料子配作衣裳，显出姑娘的袅袅温婉，便是最好不过了。”

　　花若天还沉浸在欣赏中，听到宛转悠扬的声音入耳，有点不知所措，明澈的眸中透出一丝尴尬的气息。

　　店内姑娘好似懂她的欲言又止，却又始终笑意盈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放松身心的信任感。

　　只是花若天未来得及开口，姑娘再次凑近，婉转的声音再次开启：“姑娘，您移步殿内，成品衣衫更易于您选择！”

　　花若天勉强着笑意嗯了一声，这样的时刻，让她真实的目的不敢再宣之于口，只暂时掩藏，怀着一丝期盼进了殿内。

　　映入眼帘的件件成衣，婀娜袅袅，翩若惊鸿，零零散散矗立各处，却又好似各有各的章法，任由随意挪动一件都仿佛失了平衡。

　　花若天惊叹着各色锦衣华服，更由衷钦佩店家的巧妙布置，心中想要进入的心思再也不想掩藏。

　　眼见店家姑娘依然笑意满满地引着路，花若天收起眼中的打量，心中揪起一丝愧意，将目光落在了姑娘眼下。

　　见花若天双手揉搓着，脸颊浮起一丝不自然的笑，姑娘保持着微笑，率先开了口：“姑娘有事不妨直言，好在小女子对店内事宜都略懂，可为姑娘解读一二。”

　　花若天闻言，抬眼说道：“我，其实是想问问，您这里是否招工？我想在这里做工，就是不知道需要什么条件？”

　　店家闻言不是顾客，却不曾表露任何不悦，反而更加认真地说道：“见姑娘踌躇，原来如此，招工本不急，却也看缘分，看得出来姑娘有意衣饰，目光掠过之处也是有经验的，这样的贤能，应是本店求之不得才是。”

　　花若天闻言，喜形于色，却也疑惑万分，便直言道：“你们有什么条件呢？我找过很多，一般作坊都不愿聘我，我看贵店富丽堂皇，不知是否更加严苛？”

　　店家看花若天如此直白，脸上笑意却不曾递减半分。

　　打量过花若天闪过一丝迟疑的眼神，店家满眼温柔地说道：“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不过是合适与否罢了，若您愿来，只要有官府定性的工籍文书即可。”

　　工籍文书即可？

　　偏偏她没有。

　　花若天闻言，垂眸沉思，店家眼神才闪过一丝疑虑，却又很快恢复了笑意，像是猜到了她的为难之处。

　　花若天想要转身离开，刚开口说完再见的话便被店家再次留住。

　　“冒昧请问，姑娘不是工籍？”

　　这话听着很是日常，可却戳到了花若天心上，如果她是工籍，哪里还有这么多为难。

　　花若天脱口一句：“不是工籍，是奴籍。”

　　说完大跨步向门口走去，她不想再感受一次被鄙夷的刺痛，可店家却还是叫住了她。

　　“姑娘，奴籍也有奴籍的追求，便宜的话，可否再听我一言？”

　　花若天止步，愣顿半刻，回眸转身，店家依然是温婉优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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