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沉沦 [追妻]

　　妹妹刚才有一瞬失神。
　　尽管江月棠立刻恢复了冷漠的表情，可那抹细微的温柔……却还是被他捕捉。
　　这一刻，竟然让他窃喜万分。

　　孟长洲低头自嘲，他这哥哥当得真是狼狈。
　　之前，他对着那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妹妹说：“你不配知道真相”、“你不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对你”。
　　如今，他却需要从这种细枝末节的温度里，寻找妹妹还在乎他的希望，连她片刻的恍惚都要当成奢侈……
　　也都是他活该。

　　“今天的会场，确实有危险。”
　　孟长洲背过身去，薄底的皮鞋踩在长绒的地毯上，房间里没有一丝声音。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像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卲泽风在排查，昨天就已经发现了安全隐患。”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今晚的宴会不会平静，甚至有可能发生暗杀。因而今晚，孟长洲的落寞与外界的金钱、股价毫无关系，他也并未因商场上的风云变幻而真正烦忧。他只是想低调一些，不想在杀手没被找出来的场合里，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真正让他的情绪发生波动的，并不是可能存在的危险，而是江月棠在和她的未婚夫跳舞。
　　知道她有婚约是一码事，可当他亲眼看到她在别人怀里，被另一个男人拥着翩翩起舞……心中泛起的震荡和钝痛，还是让他难以招架。

　　“如果确认安全了，我就会放你离开。”
　　孟长洲说得平静，像是在商量，也像是在给予恩赐。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威士忌，斜眼扫过她，神色淡淡。他知道这样的语气会激怒她，却仍然控制不住自己……
　　此刻，他早就不是什么理智冷静、运筹帷幄的上位者。自我怀疑、愤怒、嫉妒，让他变成了一个难以自控、妒火中烧的妒夫……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覆上自己脸侧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冷静点，别逼我绑着你。”

　　他端着杯子，转头看向窗外，却根本没有在看夜色……目光落在玻璃倒映出的她的身影。
　　妹妹的侧脸映在玻璃里，轮廓柔和，眉眼沉静，唇色苍白如同初冬的雪。
　　玻璃的倒影，把空间的距离压缩成平面，在虚幻的影子里，他们站得很近……
　　可事实上，这对儿兄妹之间，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
　　他回忆起，第一次“拥有”妹妹的夜晚。
　　孟长洲提出，要她用“和他在一起”作为交换条件，来换取父亲的救命钱。
　　原本，他提出这个“交易”，就是等着妹妹拒绝的：她可能会哭着离开，甚至会扇他一巴掌。
　　他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
　　可他没料到，她竟然真的亲了上来。带着乖顺，又带着青涩的依赖。
　　她目光澄澈，干净得仿佛仍然相信什么。她是真的以为……“哥哥”要和她在一起。
　　她轻声唤他的名字“长洲哥哥”，像小时候那样，带着撒娇的语气、毫无防备的信任，凑近他的怀里——

　　她的唇贴上来的瞬间，微微的战栗，还有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试探和讨好，像一只误入狼穴的幼鹿……
　　她的唇很软，轻轻擦过他的唇角，就像一片羽毛落在心尖，轻轻一触，就让他的理智轰然崩塌。
　　那一刻，孟长洲的所有算计，全都溃不成军……那种感觉……快乐到想落泪。
　　像握住了一场注定无法长久的梦境。

　　他根本不该让事情走到这一步。
　　他本该推开她的，本该让她清楚他们之间的界限，本该让她知道她有多傻多天真、被他引诱着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可他没能做到。
　　她温顺地亲上来的那一刻，他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微微颤抖，最终却只是重重地按住了她的后颈。
　　他才发现，他不仅低估了她对自己的爱，也高估了自己的意志力。
　　这场“交易”根本不会有赢家。

　　-
　　一切仍然在孟长洲的掌控之中。
　　卲泽风很快传来消息，外面的警戒已经解除，几个危险分子已经被制服，危机暂时解除。
　　然而，之前一直在试图联系江月棠，还给她通过电话的HKB秦记者，当场丧命。
　　孟麟洲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在混乱之中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已经晕了过去。

　　这场宴会似乎不会出事了。
　　孟长洲终于松了一口气，心底那股紧绷的弦缓缓松开。
　　今晚，七天之期将至，就像他之前承诺的那样，他应该告诉江月棠真相了。

　　哪怕她会恨他，哪怕她会逃，他都应该认命。
　　至少，在她彻底离开之前，他想让她知道，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变得那么恶劣——

　　他早该说出口，不该拖到今天，更不该让一切走到这一步。
　　可惜，命运似乎从未打算给孟长洲这个机会。
　　就在他刚要开口的瞬间——
　　“砰——！”
　　枪声撕裂夜空，整个洲际酒店瞬间炸开混乱。

　　孟长洲的身体在刹那间本能地绷紧，所有神经都瞬间被拉至极限。
　　“趴下”，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将江月棠一把拉进怀里，用力扣紧她的肩，转身护住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面前。
　　她被猛然扣住，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撞入他怀里，嗅到他衣襟上熟悉的冷冽气息。

　　“妹妹，别出声。”
　　一瞬间，世界仿佛倾斜，命运的轨迹偏离到了讽刺的地步。
　　在经历聚散分离、恨海情天的恩怨纠葛之后，孟长洲在妹妹面前，又做回了那个不顾一切、守护她的兄长。

　　“求你，让我再保护你一次”
　　江月棠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外界的混乱，在迅速蔓延，而孟长洲却低头，在她耳边低声恳求她。
　　他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冷静、从容，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
　　“不许走。”
　　他心里想的是：哪怕只是作为哥哥也好，再保护你一次。

　　孟长洲强大又脆弱，在意识到妹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才会展现出来一丝落寞。
　　这时候，他只是一个想要保护妹妹的哥哥……
　　求你，哪怕你再恨我，都再让我保护你一次，好么？孟长洲渴望回到原点，回到一切尚未失控、尚未支离破碎的时刻。

　　然而，江月棠的人生轨迹，从未给过他回头的余地。
　　她的世界已经离航，再也无法回到过去：她与Caspian的婚约，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纸契约……

　　如果Caspian死了，她不仅再也无法解除婚约，反而会成为他名义上的“未亡人”。她的身份将被彻底锁死，成为一枚永远无法翻盘的棋子，被Caspian的家族彻底掌控。

　　这不仅仅是一场交易，更是一道生死枷锁。
　　她没有选择，她必须用尽全力确保Caspian活着。

　　可孟长洲却不知道这一切，他并不了解这份合约的条款，更不知道江月棠的决定是出于自保，而不是关心Caspian的安危。
　　……他只看到，在这个紧要关头，江月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要去找她的未婚夫。

　　妹妹甚至没有问他一句话，没有看他一眼……哪怕刚刚，他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可能的危险。
　　她当即转身要走，丝毫没有停顿。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去确认Caspian的安危，而不是停留在这里，哪怕只是一秒。

　　这一瞬间，孟长洲的心脏狠狠被攥紧，情绪即将崩裂……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清醒，足够冷静、有耐心。可当她毫不犹豫地想要离开，去找另一个男人的时候，他终于彻底失控。

　　外面的世界在崩塌。
　　房间里死寂无声，仿佛时间被拉长。
　　枪声不时响起，孟长洲不能放她出去。但他心里也清楚，她恨自己，根本无法信任自己。

　　心跳骤然加快，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翻涌上来。
　　此刻，孟长洲的脑海里浮现出的，竟然是他们最后一次欢爱的画面。
　　也是在这个房间里。
　　同样是这张床，这扇落地窗，这夜色沉沉的云顶洲际。
　　那个夜晚，她没有像现在这样要逃，而是被他压在怀里，眼尾泛红，轻轻喘息着，带着一点点不服输的倔强。
　　她的手指攀着他的肩，声音模糊地唤着他的名字。
　　孟长洲，孟长洲……她在那一刻落泪了吗？
　　他忆起她在自己身下颤抖的模样，她喊他的名字，而他却像是疯了一样，吻她，拥住她，把她的一切都占为己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那个夜晚，他以为自己终于彻彻底底得到、占有了她。
　　可事实证明，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依然恨他，依然要离开，依然能毫不犹豫地去找另一个男人。

　　他缓缓抬眸，看着她冷漠决然的背影，嗓音低哑，带着一丝危险：“妹妹——”
　　孟长洲的瞳色深了一瞬，他向前一步，嗓音沉沉：
　　“Caspian……有没有像我这样，拥抱过你？”
　　江月棠的指尖猛地一颤，心跳在瞬间被击中。
　　“他有没有吻过你？”
　　“他有没有……”孟长洲的嗓音骤然低下，“你是不敢回答，还是不愿意？”

　　她后退一步，却被他按在门后。
　　他低头，唇几乎贴在她耳侧，尾戒的冰冷沿着她的皮肤缓缓碾过。
　　他用极轻的声音问她——
　　“告诉我……他有没有让你这样喘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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