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恋)情书予你

　　害人？耶律皓南目光死扣着这貌似无辜的姑娘。

　　他的手在发颤，眼眶猩红。“是，我是卑劣无耻，杀人无数的混账！你们杨家又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东西了？你们效力的宋帝是什么人，你又知道了？”
　　他的每句话都伴着手劲收紧，其间的情绪，像快把他整个人撕裂。

　　排风这会进气少，呼气多，眼前金星乱冒，哪回答得了他？
　　耶律皓南也不用她回答。
　　他盯着虚空某个不存在的地方，癫狂的声线还在继续。“亲眼看着父母死在面前，被宋兵打下山，那年我七岁，谁又跟我讲过良心？良心……”
　　他冷笑连连。
　　那种软弱的情感早被他舍弃了！！
　　没用的东西，他不需要！！
　　“我做好人时你们欺凌我，我做恶人时又审判我。正反都是错！你们给过我说不的机会？没人能定我生死！落在那妖怪手里我都没死！想杀我的人都没那么容易，包括你在内！杨排风！”
　　说到最后一句，他猛然瞪向她，目光滚烫。

　　杨排风一眼不眨的被迫回望，浑身使不上力，双手紧握他冰冷的腕。他在深呼吸压抑自己的失控，她也是。
　　因为窒息，排风胸口闷痛的要炸开。
　　在她恍惚的视角里，似乎连他眨眼都变成慢动作。他睫毛浓长、像小蝴蝶的翼，那么温柔的垂在眼睑前，根本不知道主人在做什么。

　　可能会被掐死吧。
　　但排风不觉得恐惧。
　　因为他掐着她，反而让她看他更清晰。他似乎崩溃了，眼睛里在下着场淋湿万物的暴雨，神情十足倔强。
　　而她只能看着他疼，看着他发狂。
　　这感觉真奇妙。
　　它们就藏在那个位置，无法用言语表达。复杂而微妙，需要用心体会。或许只有经历路程相似的人，才能领会其深意。
　　排风并不觉得她和他命运经历相同。
　　但很奇妙的，她就是精准捕捉到他的绝望、癫狂、哀伤。
　　真是种独特的体验。
　　说又说不出，却刻骨铭心。
　　在这一瞬，以他掐住她的手为桥，她仿佛和他共享了心跳、共享了一切情绪。
　　排风找不出适当的言语来描述这场事故，但它真实存在。
　　只在这一瞬、这特定的时刻、她体会到它们。明明自己也过的不咋地，但看别人痛楚，她有些不是滋味。
　　排风姑娘的感情一向如此真挚淳朴，有句话叫做感同身受。

　　耶律皓南并没看她，他在努力自控，不能失手杀了她。手底触感细腻滑软，少女脉搏沿着肌肤跃动传达到他手中。
　　砰砰、砰砰、好像握着颗温柔孱弱的心脏，又像童年捧着的那只小鸟。那么温软，好弱小。
　　他只要再稍稍使力，它就会即刻化为飞灰。
　　但他没有。
　　耶律皓南其实也明白，他恨的不是她。她，是个让人恨不起来的姑娘。
　　他的目光再次滑向她脸上。
　　她快窒息了。小脸涨的很红，眼睛那么亮，万千星霜汇聚于此。
　　他的心脏陡然震颤了。
　　手劲缓慢撤去。

　　排风一瞬就软倒在墙角，呼吸沉重，目光在他脸上直打转。想不通为什么不杀她了。他狼狈别过身，声音冷硬如初。“别怪我！也别逼我，滚出去！”
　　他骤然冷冽气场全开，裹挟着万丈寒冰般。
　　排风想说点什么，但脖子烧的快着火了。又看他几眼，她一瘸一拐的，自他身后离去了。

　　**
　　在外面缓了好一阵才恢复。排风脖子很痛，上面一圈朱色浓痕。他应该真想杀她吧，最后关头却住手了。
　　是怕她死了就再出不去了吧。
　　太过理智，好还是不好？
　　她悻悻的，有点闷闷不乐。
　　这事办的不光明，可谁叫他……是十恶不赦的魔头呢？
　　魔头。
　　少女挺直的脊梁坍塌下来。
　　魔头的定义又是谁下的？身为辽国人、北汉人、也许会觉得他做的对吧。她和他，纯纯只是立场不同。
　　如果她是北汉人。
　　搞不好还会觉得他干的好呢？
　　排风托着下颌，看脚边蹦过去只蚂蚱，它生的和石洞几乎一个色，以为没被发现，在她脚边连蹦了几下，又停住。
　　排风目光一路追着它。
　　一时觉得自己不磊落，一时又觉得事没办错。可怜怎么了？可怜就能做坏事吗？他能那样对人，别人为什么不能那样对他？
　　但仔细想想，他坏则坏矣，也不是完全没有可理解的地方。
　　身逢乱世，个人的命运就像一粒散沙，谁都是被裹挟着走完一生。他不幸成了亡国人，摇身一变杀人灭世不假，但他只是做他该做的事。
　　这世间谁没有自己所求的执念？
　　像少夫人想要嫁给宗保少爷。
　　像六老爷想要保家卫国。
　　而她也希望太君身体健康，快乐长寿。
　　可他！不该挑起两国征战，不该将少夫人万般折磨，更不该造那些杀孽！眼看蚂蚱要走，排风伸手阻挡，它却霎时从她手背跳过。
　　排风不妨它能躲，眨眨眼睛。
　　其实也清楚辽国攻宋的野心并不是耶律皓南出现才有。但发动战争，只会让他这样不幸的人变更多啊。
　　排风念念有词的靠石壁上。
　　是个疯子。
　　还是个可怜的疯子……好吧，她就是觉得他可怜了！虽然不该同情他。
　　但事实如此。
　　在报仇这件事上，她没什么没立场骂他。毕竟她也想卢善恒死。同样是血海深仇，她想报，他自然也想的。
　　只可惜他的仇太难报。她的仇人是个人，他的仇人却是整个赵氏王朝。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谈何复仇？
　　难，真的太难。
　　排风也不想再想这些破事了，脑壳疼。这些□□国/策什么的，本就不该她个小丫鬟操心。这世上聪明人那么多，让他们自己烦去吧。
　　眼不见心不烦。
　　排风拍拍臀上的尘，反正火焰洞是回不去了。估计他现在恨都恨死她。索性四处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能跑路的法门。
　　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类似的玩意。
　　七拐八弯进了间石室。
　　排风好奇打量着那张稻草铺满的石床，上面隐隐约约的，仿佛写满了字。难道是怎么上去的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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