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情北京

　　顾乔越发觉得秦纵这人古怪，明明前一秒还对她一脸怨气，这会在闭塞的车内又能心平气和地聊天。
　　但又不像是完全心平气和。
　　“在智平那边还好吗？”
　　“秦总，你是指哪方面？”
　　显然秦纵没想到顾乔先发制人，语气里颇有些挑衅的意味，但这比她装作自动忽视他的态度要好多了。

　　秦纵自然也不甘示弱，直视着她说：“工作和生活各方面。”
　　“工作正开展，生活也还在适应。”
　　得，等于没说。
　　秦纵又被沈阅山挤了位置，几乎半个腿都要落在顾乔身上，他忙又推了一把沈阅山。这些年三个人喝酒，留下照顾的永远是他。

　　“你们老板对你还可以吗？”
　　“还不错。”
　　“怎么个还不错法？”
　　顾乔有些莫名其妙，难道她要跟他细数老板如何对她好吗？何况她的“还不错”也只是随口一说。
　　“每个月工资发的挺准时，非常遵守劳动法。”
　　秦纵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好笑。
　　顾乔刚才吃多了，这会坐在后排不太能动弹，肚子压得厉害，只能慢慢把腿往前伸了伸。秦纵把身子再往左侧，好不容易空了一小块位置给她。

　　朱允文坐在副驾忽然醒来，转过身指着秦纵说：“问她，你有种现在就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秦纵目光微侧，心跳急骤看了一眼顾乔。朱允文发完酒疯瞬间又睡了过去，沈阅山一直沉沉地靠在椅背上，不知睡没睡着，还有一个代驾的师傅，顿时尴尬再次弥漫整个车内。
　　顾乔吃多了也有些困，但朱允文的醉话她不想绕过去，不紧不慢回了句：“没有。”

　　说来奇怪，自那之后，她在国贸上班又好几个月没见过秦纵。民宿的项目也等着开工了，顾乔得了些空，最近都能按时上下班。

　　已经快到秋天了，苏州的一个建筑学会议工作室正在派人参加，本来定了Hanson和祝晴，可是Hanson被一个项目业主临时叫去驻场，人选换成了顾乔。
　　这种大大小小的交流学习性会议顾乔在国外也参加过一些，她师傅在挪威的建筑界小有声誉，被邀请过很多次去当主讲人。那些会议，有时候能学点东西，有时候不过是去充人头。

　　顾乔没来过苏州，看到课本里的姑苏出现在眼前很容易有种时空错乱的错觉。这儿和北京一样又不一样，一样的是都是一个富含历史底蕴同时兼具现代科技的城市，收容过多少代文人墨客。不一样的是这儿是细腻的江南，充满了诗情画意。
　　参会和其他出差的性质其实不同，为了项目东奔西走的出差几乎没有心思游玩，惦记的全是工作，围着业主转。参会虽然也有任务在身，但还是能优哉游哉慢点来。
　　酒店的位置靠近郊区，背靠一座小山。
　　她和祝晴在大厅签完到回到房间休息，祝晴说她有个同学在苏州，约了下午见一面，稍作休息就出门了，只剩顾乔一个人在酒店待着。

　　顾乔听说这次两天半的出差时间只有今天下去可以自由活动，躺在床上挣扎了一小会，她顺手拿上包在祝晴后脚出去了。

　　苏州的出租车司机也热情，说话的口音她很喜欢，吴侬软语，顾乔也是南方人，她喜欢这种温柔惯了的语气，好像永远吵不起来架。
　　不过都说温柔刀，刀刀致命。司机说话虽然软和和的，做人却不实诚。
　　顾乔上了车说要去山塘街，司机嫌入口那堵车，随意找了个巷子谎称到地方了，顾乔七拐八绕地找了半天。

　　她很少生气，所以即便发生这种事也没有影响她游玩的心情，找对了地方之后继续逛。
　　九月初的苏州依旧热，她穿了件灰色的无袖短裙，乌黑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背后，她走得很慢。
　　一个人踩着坑坑洼洼的石板，摸摸那些刻有斑驳记忆的栏杆。
　　一直是直通的大路，巷子里转过去就是小桥流水，江南的典型代表景物，挤满了游客驻足拍照。

　　桥下一个摆摊的老奶奶，看上去六十有余，但依旧手脚伶俐，打扮讲究。卖的是一些簪子、梳子，有各种样式，金色、银色，上面镶满了珠翠，好不华丽。
　　顾乔经过时多看了两眼，她本就想着买些纪念品带回去，自己留着也好，送给同事也好。
　　她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在摊前多停留了一小会，那老奶奶做生意的功夫全使了出来。

　　“姑娘，买一个吧！可以帮你簪，我看你的脸型长相簪起来保准好看，在那儿照张相漂亮的嘞！”奶奶说起来时眼神里亮盈盈的，充满了真诚。

　　刚回国那阵子出去玩了一阵但一直没尝试过景区里的这些玩意，这会子被说的心动，没多想就应了。
　　她选了个25块钱的簪子，上面镶有淡白色的梅花。
　　顾乔坐在小板凳上，任由那双精巧的手摆弄自己的秀发。她平常最不会扎头发，顶多就束个高马尾，感受着老奶奶的手部动作，真是种奇妙的感受。
　　没想到一坐下却引来不少人围观，问价的、看热闹的、蠢蠢欲动的，竟排起队来，看来做生意真需要人气。
　　顾乔的头发在老奶奶三两下操作下便簪好了，“小姑娘，你的头发软，好簪。”
　　她照了照镜子，几根短碎发还散落在两旁，后面的头发都被挽起，束在了后脑勺，显得人精神不少。
　　好几个姑娘纷纷说：“奶奶，我也想要跟她一样的。”
　　顾乔又挑了两个簪子想送给祝晴和Keyla，付了钱后心满意足走了。

　　或许是簪了好看的头发，在一成不变中也做了些改变，顾乔这会子兴致很高，走到拱桥那看到很多人拍照留念，竟也想在人堆里拍张照片。
　　此时一个人出去玩的缺点才显露，没人拍照。
　　她默默站在那很长时间，看着远处平静的水面，两旁的楼阁回廊，这个城市对于建筑人来说真是种莫大的享受。
　　近处满是有趣的人们，她的目光最终定在了一对情侣身上。

　　那姑娘眼睛亮晶晶的，一笑起来就弯成了月牙。男孩拍了好久也没拍到女孩满意的状态，但两人都不生气。姑娘一直耐心地指导，男孩一直耐心地连拍。
　　顾乔站在桥上进退两难，默默看着那男孩按了几十次快门，姑娘一张张审阅。桥另一头是几个大姨组团正拍的欢天喜地，笑声穿过整个廊桥，到另一头。
　　顾乔鼓足了勇气上前问那对情侣，“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们可以帮我拍张照吗？”

　　姑娘的目光从手机里抬起来，眼睛弯弯地看着顾乔：“好的呀！我帮你拍。”
　　顾乔递出自己的手机，好不容易占了一小片位置，背靠桥边。女孩不仅爱笑，性格也好，嘴里喃喃道：“姐姐，我给你拍出国泰民安的大气来。”
　　她面对镜头时还有些局促，也不知道怎么摆姿势，整个人僵硬木讷地站在那，犹如一块木头，这会子被逗得咯咯笑，对面随意捕捉。女孩的男朋友站在一旁，满眼惊喜地说：“原来好看的照片是这么来的，怎么你就这么会拍呢？”
　　顾乔心里又酸又有一种看着别人幸福也因此而感到快乐的欣慰。
　　身边的人很少有持续稳定的幸福，她羡慕极了这样平常的眷侣。

　　或许还是女生更懂得女生，她接过手机像女孩刚刚审阅照片那般翻看，几乎每张都好看。她刚刚的盘发配上那些亭台水榭的背景，真真是国泰民安。

　　她连连道谢，止不住地带着笑意往桥下走。
　　刚走了几节台阶那位拍照的姑娘叫住她。
　　“姐姐，你下一个景点要去哪？”
　　“啊？”她怔了一下，因为是临时决定出来的，根本没想过下一个行程，这个点快傍晚了，逛园林的时间也不够，只由着心情走。
　　“我还不知道呢！可能一会随便去吃个饭就回酒店了。”
　　“那你住哪个酒店呢？我们在网上订的酒店楼下施工，特别吵，正想换一个，还没找到。”
　　姑娘问的极其真诚，顾乔随即帮她打电话给前台问还有没有房间，又把号码留给了他们，这才又走了。

　　顾乔兴致大发，常年不发朋友圈的人竟精挑细选了两张照片，配上独属于这个城市苏州的文案更新了动态。

　　逛苏州这个城市对于建筑人来说是一种享受，这里的一窗一景，一桥一水，或曲径通幽，或四通八达，好像每一块石头都被精雕细琢过。
　　她走着走着又进到个僻静的小巷，远离了人群，这儿有点像北京的胡同，当地人的住处。她看到晾晒着的衣裳，围在一块下棋的大爷们和正悠闲聊天的阿姨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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