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女 树

　　【“林厌枝，我对你的记忆只能保留四天是怎么算的？在这里过了四天，但在外面应该只是几秒吧？”
　　“哦……那个啊，以你的体感时间为准呢。只要你的体感时间确确实实过去了四天，无论在外面过去了多久，你都会再一次，彻彻底底把我忘掉哦。这可是为了不占用你时间才特地把我们独处的地点设在这里的，我都要被自己的善解人意感动到落泪了呢。”
　　贝瑟微笑着说道：“不用怀疑主人，主人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骗你。”
　　“谁管她骗没骗我，反正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不能离开也做不到告诉别人，还什么都问不出来，记下来的东西也留不住，我还能怎么办……话说笔记本真的是我主动交给你的？不是你抢的？”
　　“别嘛，我们是合作关系呢，不要把我说成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不过，这东西被至少三个元老级实力的魔女亲自封印，连我都不好搞定，里面估计真藏着什么秘密也说不定呢……”】

　　市中心，某家咖啡厅内。
　　今天顾小迟是被千叶主动约出来的。收到邀请的顾小迟虽然没有将喜悦写在脸上，但还是被夏霖看了出来，在临走前还不免被夏霖阴阳怪气了几句。来的时候顾小迟摔了一跤，似乎比想象中严重，因为自己失去了几秒意识。虽然在平整的道路上莫名其妙摔了一跤且明明摔得不疼却晕了几秒令顾小迟有些疑心，但顾小迟只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备忘录上，她对这件事有一种诡异的不祥之感，终归是放不下心。
　　到达咖啡店时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千叶和顾小迟几乎是同时到达，温柔的首领解释说“十分钟前到达约定地点是我的原则，太早到会耽误自己的时间，掐点到则显得慌乱不礼貌”。
　　千叶没有点咖啡，她怕影响睡眠。她跟顾小迟强调了好几遍睡眠的重要性，以及如果因睡眠不足而使工作出现纰漏有多严重的后果。
　　“我请客，放心点单吧。”
　　千叶因私人行程出门时，为避人耳目，会带上特制的戒指。戒指是菲希克元老附加了魔法的产物，能让无关人士彻彻底底认不出千叶。哪怕是难得的闲暇时光她还是会穿着行动不便的和服，头戴笨重华丽的头饰。
　　“明明答应了做我的真心朋友，却还是这么拘谨。如果我请求你在我面前像在夏霖面前那样放松，你是不是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
　　“真的吗？千叶你不会生气？”
　　“我对我的包容心还是很有信心的。如果你能在我面前不那么绷着的话，我们一定会有更多相处机会。如果人人都像蕾伊那样对我百般提防，那就算是我也会心力交瘁啊。”
　　“意思是我不用演了？”
　　“嗯……嗯，当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千叶似乎很擅长把控什么时候拿起眼前的杯子抿一小口最能提升优雅指数，既不过于频繁，也不会让饮品成为摆设。同时拿杯子的姿势，喝饮品的角度，速度都是无可挑剔，脊背也比痒痒挠还要笔直，双手自然搭在膝上，好像电视剧里的当家主母。
　　连这种事都精心设计好了……
　　顾小迟直接问：“还是在担心我会不会执着于恢复记忆变回那个贝尔妲吧？想劝我珍惜当下别做多余的事吧？那天不是证实过了，我的失忆是绝对不可逆的，千叶你放一百个心好了。”
　　“跟这件事没关系，不，也不是没关系……你还记得那天你被困在梦里吗？当你被困的时候，我和蕾伊她们稍微聊了一下，那时，发生了一些令我意外的事。”
　　千叶记得，那时自己确确实实是不留情面地质问了蕾伊和菲希克是否有互相串通，瞒着自己在暗地里谋划拉拢贝尔妲等等阴谋。也质问了蕾伊为什么关于记忆魔女的事情，她的前后态度如此不一致。但菲希克是装睡试图蒙混，而蕾伊则对自己的质问不搭不理，只是寂寞地一直看向窗外。
　　“蕾伊洛琳娜·谢拉尔德，你可以拒绝回答，但你不能如此失礼。不是所有人都会把沉默当做默认。”
　　蕾伊终于是转过头，眼神十分复杂，包含了悲伤，愤怒，无奈，同情……
　　“霞千叶，我无论怎么回复你都不能打消你没完没了的疑虑，没错，你就是那种会把仇家赶紧杀绝，连一只看门狗都不放过的人。呵，现在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你已经快把自己逼死了。作为对手，我发自内心佩服你，但作为朋友，我劝你……”
　　“我不轻易打断人说话。你知道我的意思。”千叶的语气冰冷无比，似乎蕾伊不是友人，而是弑父仇人。
　　蕾伊并没在意这句充满敌意的话，她自顾自起身，像是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似的，眼睛紧闭，口中则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语。
　　“蕾伊洛琳娜·谢拉尔德在此起誓，以自身性命担保，魔女贝尔妲·卡加利不会重回世间，魔女树将永久将其除名。贝尔妲·卡加利复苏之时，便是我陨灭之时。此为死契，不得毁约，不得更改，期限永久。”
　　说完，蕾伊全身被金色的光芒笼罩，魔女印记也镌刻在空中浮现的誓文上，死契已经成立，永生永世不可破灭。
　　千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蕾伊已经走到自己面前，虽然眼神依然冷酷，但语气近乎祈求：“我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不要再插手顾小迟和夏霖之间的事。你的‘关心’会给别人带来多少压力不用我说吧？既然不能不带目的地与人接触，那至少不要添乱。”
　　菲希克半睡半醒中黏黏糊糊地嘟哝：“琳娜还是那么老好人呐……”
　　蕾伊比谁都知道，千叶已经把监控别人的手机电脑，把别人的所有经历扒拉个底朝天，不由分说地跟踪别人，搜索别人的住宅等等这些事情当做了理所当然，她不觉得自己越界，也不觉得这不是朋友间不该做的事。
　　只要疑心一天不消，夏霖和顾小迟一天不得安宁。
　　也可能是蕾伊把千叶想得太过分，可一想到千叶在黎明的租房里偷偷安装过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还理直气壮，蕾伊就怎么也没办法不提防这个“朋友”。
　　“蕾伊，你为什么……”
　　“我是为了爱。你一辈子也不会明白。毕竟你的爱已经输给了‘平衡’。”
　　回忆到此为止，听到这里的顾小迟神色并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她淡淡地问：“这是博取我的同情与信任的一环吗？”
　　“很高兴你能直接把疑虑说出来。看来真的如你所说，你不会再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
　　千叶没有直接回答，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顾小迟没有戳破，只是皱着眉闷了一大口冒着热气的咖啡。
　　“小迟，你能多讲讲你和夏霖的事情吗？”
　　“为什么？套取情报”
　　千叶摇头：“我不会再那样干涉你们了。我只是想知道蕾伊为什么拼上命去保护你们而已。换句话说，我想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收获你和夏霖那样的关系。”
　　顾小迟没法从千叶一成不变的眼神里读出什么，那双眼睛里确实写满了求知，但顾小迟无法确定是否包含真诚。千叶没有直接否定“套取情报”，无论如何都不能毫无保留地大说特说。于是顾小迟只是轻描淡写地提了几句无关轻重的事。
　　千叶轻笑一声：“又不信任我了？”
　　“我自己的事倒无所谓，但我不能不保护夏霖。”
　　“真羡慕你，我也想要一个像夏霖那样无论发生什么都站在我这边的人。可我从来没有，真是活该呢，哈哈。”
　　顾小迟听了千叶这不知是真心还是演技的苦涩发言，立马认真地说：“那就我来吧？我本来就对你有……嗯，恋爱的感情。”
　　千叶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知所措，但马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你是想脚踏两条船吗？”
　　“我和夏霖并不是情侣。她也没说过我不能喜欢你。”
　　“如果她要求你不许有这种感情呢？”
　　“她强烈要求的话，我大概就会对你死心吧。”
　　千叶的微笑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是同样的梦境，但消失的是我，你也会那样找我吗？”
　　“……不敢说。”
　　千叶的表情很凄凉，但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你对我也太诚实了吧？”
　　“没办法，如果只能选一个，我目前只能选夏霖。”
　　“不是喜欢我么？”
　　“可能……没那么喜欢，只能说是一个萌芽阶段吧。”
　　千叶长叹一声：“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别辜负她。还是趁早把萌芽扼杀比较好。”
　　“可你不是说，想要一个能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千叶斩钉截铁：“那我撤回这句话。从现在开始，我不再需要了。不，是我不想要了。”
　　顾小迟还想说点什么，可千叶只是撂下一句“我还有事要忙，今天就到这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馆，留顾小迟一人在原地发愣。
　　大概十几分钟后，顾小迟收到了千叶发的消息
　　——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自重
　　发完这条消息后，千叶转头对身边的漓阳说：“把今天会谈的录音全部销毁，就当我从来没有过这条行程。”
　　“首领阁下确定这么做？”
　　“反正也没问出夏霖的情报，留着无用。不许留下任何痕迹，必须彻底销毁。”
　　“可您不是说过，为了以防万一，再不重要的资料都有存档的必要……”
　　“销毁吧。”
　　漓阳在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千叶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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