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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透过窗户，简看到男仆正在从木板车上往下搬木桶，一会儿男仆约瑟夫搬着木桶进了屋，向厨房走去。
简叫住了他：“桶里装的什么？”
“是海鱼，小姐，”约瑟夫对着她躬了躬身，“夫人让买的。”
简有些好奇，她走过去让约瑟夫打开木头盖子，卡莱尔跟在她身后，吸引简目光的并不是其中肥硕的海鱼，而是一根长约30厘米的蚯蚓状物体。
“那是什么？”简指着那根“蚯蚓”问道。
男仆打量了一下有些迷惑：“或许打捞的时候一起弄上来的没用的海产品，我们一会儿就把它扔掉，请小姐不用担心。”
“不，我要留着它，约瑟夫，我需要你帮忙。”简观察了一会儿，已经确定这东西就是21世纪贵的要死的海肠，当然现在它还是没人要的脏东西。
简和卡莱尔站在厨房门口，约瑟夫在简的指挥下用剪刀把海肠剪去头尾，把内脏完全挤出来，只剩下薄薄一层皮，然后在水里涮洗干净。
“现在，找个木罐子放进去，然后把它给我。”
约瑟夫按照简说的做，他把木头罐子擦干净，看着简干净的手有些犹豫，他担心会弄脏小姐的手。
“给我吧。”卡莱尔看出了他的担心，主动把手伸了过去，在简点头同意后，约瑟夫把罐子递给了卡莱尔。
“你要这个东西做什么？”两人在客厅重新坐下，卡莱尔掂了掂罐子，好奇地问。
“等我试验成功再告诉你。”简挑了挑眉毛，故作神秘地说。
中午很快到了，因为班纳特夫妇的热情邀请，卡莱尔还是留下吃了午餐，饭后和简单独在房屋附近散步。
“所以，你这算不算是自找罪受？”简看了他一眼，实在忍不住笑了一声。
“如果这是加入这个家的必须条件，我甘之如饴。”卡莱尔捂着胃部，表情有些奇怪，“就是麻烦一些，我得回去把它们吐出来，不然感觉很奇怪。”
……
晚餐后，天已经黑了，简回到自己房间反锁门，把窗户半开。她从床底拿出卡莱尔偷渡过来的器具，开始她的试验。
打开木罐，简把只剩外皮的海肠拿了出来，用布巾包起来沥干水分，拿小刀划开变成一张，然后切成小块，拿夹子夹起来在蜡烛上小心地熏烤直至烤干，一开始还有些腥味，变干后一股奇异的香味传了出来。
等所有海肠段变干，简把它们装进干净的罐子里，拿石杵研磨成粉末。过程很繁琐，简却兴致勃勃，实在是这里的生活太无聊了，做这些事让她回想起曾经在实验室做实验的日子。
简想起前世在网上冲浪，曾经看过古老的味精制作方法，海肠味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大厨做出好吃菜品的秘密武器。直到它的秘密被窥破，海肠才从垃圾变成顶级食材，人们在味精的基础上做出了炒海肠，海肠韭菜饺子，随着人们大量捕捞，海肠的数量也越来越少，价格也水涨船高，以至于让普通人吃一顿心痛不已的地步。
想到这里，简不由自主地流出口水，奈何也只能在头脑里想象一下，她是个厨房废材，谈论做法头头是道，真实际操作起来几乎要到炸厨房的地步，卡莱尔味觉异常，英国厨师全是黑暗料理大师，这样一想，简几乎要对口腹之欲绝望。
不，还有玛莎，她从东方来的。简眼睛亮了亮，随后暗了下去，跟玛莎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她很了解她对生活的挑剔，厨艺和缝纫更是一窍不通，对英国的饮食和简一样嫌弃加挑食。
想到这里，简倒觉得自己和玛莎在饮食方面很有共同语言。
第二天中午，班纳特其他人都已经吃完饭休息了，简和玛莎的课程才刚刚结束，两人在餐厅里缓慢享用乏味的午餐。
卡莱尔端着一罐荷包蛋面条走了进来，他对着玛莎点头致意，轻车熟路坐在简的对面，把面条推到她的面前：“尝尝味道怎么样？”
“等等，我去拿一下调味品。”简跑去楼上拿海肠味精。
回来后发现玛莎盯着面条不放，眼中充满渴望的神色。
“如果你想吃的话，我可以把方法教给厨娘。”卡莱尔轻咳一声，有些看不下去。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卡伦先生。”玛莎眼睛亮晶晶的，立马恢复平常神态，把目光移到眼前的面包和土豆上。
因为不知道效果，简拿了一把汤匙装满面汤，往上面小心地撒了一点海肠粉末，放进嘴里品尝：“嗯，味道很鲜美。”
“那是什么？”卡莱尔发问，他嗅了嗅，那种粉末的味道有点像海产品。玛莎在一边目不斜视，但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我觉得，该让爸爸下来一趟了。”简笑眯眯地说，好像偷吃到鸡的狐狸。
十几分钟后，简、卡莱尔和班纳特先生坐在书房议事，简向班纳特先生描述了这种调味品的美味，并让班纳特先生亲口品尝了一下加了料的面汤，不出所料，班纳特先生也被这种美味折服了。
“我觉得这种调味品不仅可以加到汤里，还可以加进不同菜品中。问题是，它的制取方法太简单了，如果要生产的话，必须有足够信任的人手隐秘生产。”简指出海肠味精的优势和弱点，“而且，一开始我们还要想办法让更多的人知道有这种东西，这样才能卖得出高价。”
“所以，如果我们自己开工厂生产，光保密这一项就很难做到。”卡莱尔补充，“不如直接卖配方，我们可以筛选一下贵族中谁有这个条件做到保密生产。”
“而且，这个人还要人品过硬，”班纳特先生接着说，“不会见到配方起别的心思。”
“如果有这样合适的人，我们可以把价格定的低一点，搭上关系，说不定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呢。”简嘴角微勾，眼中露出势在必得的神色。
“看来，得给你嘉丁纳舅舅去封信了。”班纳特先生和简对视，两人露出了默契的笑容。
卡莱尔适时站起身，躬了躬身告辞：“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直接告诉我。”
班纳特先生站起来回礼，他拍了拍卡莱尔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我不会客气的，卡莱尔，我们就像家人一样亲密。”
送卡莱尔离开，班纳特先生和简回到书房谈话。
“简，你真是让我另眼相看，”班纳特先生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着简，“从你病好后，你好像总是能有一些特别的想法。”
简端坐在椅子上，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磨难和痛苦最能促使人成熟，爸爸，这样不好吗？难道你想要个傻乎乎的女儿吗？”
“你遇到什么事可以跟爸爸说，”班纳特先生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是不是我对你们姐妹的关怀太少了？”
“并不是，”简顿了顿，缓慢组织着措辞，“我听说女性婚后没有财产权，无论是自己的嫁妆还是自己努力挣到的钱，都可以被丈夫合法的篡夺。”
“天啊，真正的绅士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我就没有动过你们母亲的嫁妆。一个男人如果靠妻子的钱生活，会被人耻笑的。”班纳特先生义正言辞地说，他也确实有这样说的资本。
“长子继承权。”简淡淡的一句话成功让班纳特先生闭嘴。
为了保持家族的土地、财产、头衔完整的传承下去，英国实行长子继承权，至于其他的儿子就给一点钱打发出去自谋生路。
所以这些从小习惯奢靡生活的富家子弟，就会娶一位嫁妆丰厚的妻子，婚后用妻子的嫁妆维持之前大手大脚花钱的日子。
“其实，你可以跟你未来的丈夫签署婚前协议，约定婚后不能动用你的嫁妆，而且你的嫁妆只能由你指定的后代继承。”班纳特先生谆谆教导，接着突然捂着自己额头，好像头痛发作一般，“天啊，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谢谢父亲的教导。”简站在地上，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
“等等，简，谁告诉你这些法律的？”班纳特先生急迫地伸出手喊住简，紧跟着自言自语，“哦，还能有谁呢？肯定是卡莱尔。”
简毫不犹豫地甩锅，反正卡莱尔身上的黑锅多的数不清，再多一口也无所谓：“我请他给我讲解一下和我有关的法律，他就告诉我这些。”
班纳特先生先是眼睛瞪的圆圆的，紧接着就泄了气，他捂住脸闷闷地说：“简，你不相信爸爸吗？”
简上前把他的手拉下来，露出班纳特先生有些湿润的眼，看来他受到的打击有些大，简决定安慰安慰他：“爸爸，我知道你爱我们，你就像一颗大树在风雨中庇护着我们这些纤弱的树苗。”
班纳特先生抬起头，看起来很受触动，他作为父亲的付出得到了肯定。
简心中满意，开始转折：“但我们姐妹总会长大，会离开你的庇护，独自去面对命运中的风雨，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像你一样呵护我们，你拥有高贵的品格，是一名真正的绅士，妈妈多么幸运遇到了你，但我们姐妹五人不一定都拥有那样的运气。”
班纳特先生嘴唇嗫嚅了几下，找不到话反驳，他清楚的知道，简说得是对的，周围一些绅士经常背后嘲笑他不仅不动用妻子嫁妆，还让妻子花钱大手大脚。
“我是家中长女，我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无论是从钱财还是从见识上，”简坚定地说，毫无转圜余地，“金钱是美好生活的必需品，自然是越多越好，至于见识，男人会的，我也会学习。”
“爸爸，我不想做被人庇佑的树苗，被人呵护的娇花，”简的额头和班纳特先生的额头靠在一起，她闭上眼呢喃，“我想做为家人遮风挡雨的大树。”
“哦，简，”班纳特先生哽咽了几声，然后迅速擦去眼角的泪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不是男孩？”他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即使我不是男孩，也会将班纳特的荣耀传承下去，相信我，爸爸，我会做到的。”简看着窗外的天空，语气平淡中透着自信。
班纳特先生看着女儿的侧脸，有种女儿突然长大的感觉，他不由冒出一个堪称荒谬的猜想——或许，简真的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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