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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寨(六)
赵翎醒来时,脑袋依旧昏沉不已,浑身瘫软无力,像是酒劲还没过去。她下意识地想要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牢牢绑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这是一间空屋子,狭小昏暗,没有窗户,像是特意隔出来的暗室。
联想到昨夜的酒,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居然被阿诚给骗了。
“你醒了。”
正低落时,那个熟悉的人端着一碗粥走了过来。
阿诚上前几步,蹲在赵翎面前,“饿了吧,先吃点。”
赵翎不解地盯着他,满脸都是失望和防备。
阿诚笑了笑,站起身来。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也许还想不通我为什么要绑你。”
“我不恨你,也懒得想,只怪我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
阿诚轻哼了一声,仿佛很冤屈,“我对你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
“是吗?那我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
“是因为我。”
门外,一个荆钗布裙的中年女子缓缓走了进来。她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细长的柳叶眉微微上扬,眉宇之间尽显英气凌厉。
这个人......赵翎脑海中的回忆瞬间浮现出来。
“你?!”
她便是黑风寨真正的首领,肖玉棠。
“小丫头,你还记得我吗?”
赵翎如何能忘记,那个曾经给她吃食,教她武功,温柔又飒爽的女子。
若非她眼角的皱纹与松弛蜡黄的皮肤,赵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小时候树影婆娑的山间。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她。
“你们,为什么会?”
“当年在穆伊的战场上,是棠姨带着黑风寨的人救了我。没有他们,我早就已经死了。”
战场?赵翎不解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她只知黑风寨躲在橐驼山中,可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在战场相遇?
肖玉棠苦笑,“你还不知道我的故事吧。”
她说着望向腰间的双刀,将从前的故事娓娓道来。
“顺元十年,我出生在西南边陲的风云镖局。我父母都是镖师,受他们的影响,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甚至于长大之后,嫁给了一个同样喜好舞刀弄剑的军人。”
“二十岁那年,我随着丈夫去了会宁,在那里陪着他守卫边疆。虽然日子艰苦,但我们彼此相伴,却觉得很幸福。可是好景不长……永宁一年六月,穆伊大举进攻,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我的丈夫身中数箭,死在战场之上。我发誓,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那时军中死伤惨重,迫切需要兵力,我以将士遗孀的身份加入了抚西军,也就是在那里,我结识了三娘、金明纲,还有一众战友。我们立下誓言,与穆伊不共戴天!”
“我早已做好血战到底的准备,可是次年二月,朝廷却突然宣布退兵,还要与穆伊联姻,两国互通贸易,交为秦晋之好!我愤而不耻。这么多人前仆后继浴血奋战,如今竟然说退兵就退兵,还要与仇人结交,如何对得起那些牺牲的人!我率领一众同样不甘的将士离开军队,前往川西的深山之中修养蛰伏。我知道,以穆伊国的做派,他们绝不会放弃侵略。”
“果不其然,永宁七年,穆伊谣借安乐公主出逃,再次掀起战争。我率领众人奔赴前线,与穆伊人厮杀,死伤惨重。”她说着望向赵翎,“你瞧,该来的总是要来,即便牺牲一个公主,也挡不住穆伊人的狼子野心!”
“那次战争结束后,我们中的一部分人跟随金明纲回到川西,剩余的人马则随我逃至云岭,成立了黑风寨。在这段时间内,许多因战争而流离失所的人找到我们,黑风寨也逐渐发展壮大。”
“永宁十七年,大寅彻底消灭西夏之时,以九幽神教为中心的川西叛乱彻底爆发,我察觉出不对,便带领人马增援川西,见到了金明纲。他那时已经疯了,竟然想要叛上作乱独立川西。我不愿与故友兵戈相见,最终不欢而散,便带领人马回到了云岭。”
“两年前,穆伊酝酿多时,忽然大举进攻,以雷霆之势攻下暮云关,黑风寨上下全部出动,支援前线。这次战争之后,黑风寨死伤惨重。我带着仅剩的人马回到橐驼山,可是缺粮少食,实在难以支撑。彼时平昌贫瘠,唯有寒铁营余粮颇盛,一番挣扎之后,我们下定了决心虎口夺食,抢夺军粮,好在有阿诚作内应,也算是有惊无险。”
“可谁知世道艰难,此举竟引得平昌周围的土匪也争相模仿,一时间鸡鸣狗盗四起,加之新官上任三把火,李沉萧紧追不放,金明纲又不甘心含恨而死,这一出过后,再也无法相安无事下去了。”
她说着仰头苦笑,“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早有预料,只可惜没能拦住三娘替我赴死,更可恨那李沉萧将她折磨至此!”
赵翎听着她多年来的经历,心中无比痛惜,“棠姨,我理解你的不易,也敬重你抗敌的决心,只是有些做法,实在太……”
肖玉棠轻笑一声,打断了她,“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从来就看不起朝廷,那些趋炎附势、上赶着贴上去的狗皮膏药我也一样看不起!贪官污吏,奸商淫贼,杀了也就杀了。”她说着笑叹了口气,“只是我也知道,我说到底也是匪,烧杀抢掠、图财害命都是做过的,如今这样都是报应,我认。但是——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寨子里的兄弟们一个一个被抓走处死。”
“哪怕拼,也要拼出一条血路来。”肖玉棠看着赵翎,“别怨我,如今平昌全城戒严,你是我唯一的筹码,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我只想借你引出李沉萧,求他放我们一条生路。”
赵翎这才明白他们想做什么,她讽刺般地一笑,“我做不到。”
阿诚以为她还向着李沉萧,激昂道,“赵翎,你还看不清吗,我们不过是那些所谓的权贵养的一条狗!就算脱了奴籍,也不过是变成另外一条更加光鲜亮丽的狗罢了!”
“你既然知道,也该明白你们找错了人。”赵翎打断了他,冷冷道,“我不过一介奴隶,他根本不会在乎我的死活。”
阿诚听罢笑了笑,笑容阴狠毒辣,丝毫不像平常的他。
“是吗?可我看他对你的眼神,喜欢得发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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