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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公主真不容易
黎明时分的官道上,马车轮毂发出规律的吱呀声。柳湘凝靠在窗边,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天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前面就是溧水镇了。"林奕清的声音从车辕处传来,"我们在那里换马,午时应该能到南京。"
金镶玉骑着马靠近车窗:"公主殿下,要不要休息会儿?"她故意拖长音调,惹得柳湘凝红了脸。
"镶玉姐!"柳湘凝嗔怪地瞪她,"别这么叫..."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夺"地钉在车辕上!
"敌袭!"贾廷厉声喝道,长剑已然出鞘。
十余个黑衣人从路旁树林中窜出,手中兵刃寒光凛冽。为首之人戴着青铜面具,声音嘶哑:"留下马车里的人,饶你们不死!"
金镶玉冷笑一声,软剑如灵蛇出鞘:"好大的口气!"她纵身跃起,剑光如瀑,瞬间就放倒了两个黑衣人。
林奕清慌忙勒住马匹,转身就要去护柳湘凝,却被一个黑衣人拦住去路。他手忙脚乱地抽出随身短刀,勉强招架着对方的攻势。
贾廷与青铜面具人战在一处,剑影交错间,他突然认出了对方的招式:"'断魂刀'周阎?你不是在杭州..."
面具人狞笑:"贾廷,督主待你不薄,你竟敢背叛东厂!"说着刀势一变,直取贾廷咽喉。
柳湘凝从车窗看到外面的混战,咬了咬唇,突然推开车门跳了下来。她手中握着一把精致的匕首——那是临行前芸娘给她的。
"住手!"她清喝一声,"你们不是要找我吗?"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周阎眯起眼睛:"永宁公主?果然是你。"
"放他们走,"柳湘凝强作镇定,"我跟你们回去见曹公公。"
"不行!"贾廷和金镶玉同时喊道。
周阎哈哈大笑:"公主殿下倒是识时务,不过..."他猛地一挥手,"督主要的是你们所有人的命!"
黑衣人再次扑上,战况更加激烈。就在危急时刻,官道尽头突然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是官兵!"林奕清惊喜地喊道。
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当先一人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正是锦衣卫千户韩烈。
"大胆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韩烈厉声喝道,"给我拿下!"
周阎见势不妙,吹了声口哨:"撤!"黑衣人顿时四散逃入林中。
韩烈下马行礼:"公主殿下受惊了。下官奉刘公公之命,特来迎接。"
柳湘凝警惕地看着他:"刘公公如何知道我们的行踪?"
韩烈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铃:"这是芸娘姑娘的信物。她与苏老板已安全抵达南京,正在刘公公府上等候。"
贾廷上前检查银铃,确认无误后向柳湘凝点头示意。
"多谢韩大人。"柳湘凝松了口气,"那我们..."
"下官已备好车马,"韩烈侧身让路,"请公主移驾。"
金镶玉凑到贾廷耳边低语:"这韩千户看着挺正派,但总觉得..."
贾廷微微点头:"小心为上。"
众人换了锦衣卫准备的马车,在骑兵护送下继续向南京进发。车厢内,柳湘凝透过纱帘观察着外面的韩烈。
"林公子,"她轻声问道,"你对这位韩千户可有了解?"
林奕清思索片刻:"韩家是南京世家,世代在锦衣卫任职。这位韩千户风评不错,据说刚正不阿。"
金镶玉嗤笑一声:"锦衣卫里还有刚正不阿的?稀奇。"
贾廷若有所思:"刘瑾派他来接我们,至少说明南京方面暂时是安全的。"
正说着,马车突然减速。韩烈在窗外禀报:"公主,前方就是南京城了。"
巍峨的南京城墙渐渐清晰,朝阳为这座古城镀上一层金边。城门处守卫森严,进出百姓排成长队接受盘查。
韩烈亮出腰牌,守卫立刻放行。车队穿过瓮城,进入南京城内。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比杭州更加繁华热闹。
"我们先去刘公公府上,"韩烈解释道,"那里已经安排妥当。"
马车转过几条大街,来到一处僻静的宅院前。宅门不大,但守卫的都是精锐锦衣卫。众人下车时,芸娘和苏婉已经等在门口。
"殿下!"芸娘快步上前,仔细打量柳湘凝,"路上可还顺利?"
柳湘凝握住她的手:"多亏韩大人及时相救。"她看向苏婉,"苏姨,你们..."
苏婉微微一笑:"进去再说。"
刘瑾的宅院外表朴素,内里却别有洞天。穿过几重院落,众人来到一间花厅。厅内陈设典雅,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
"刘公公暂时外出办事,"韩烈解释道,"请诸位先在此休息。"
待韩烈退下后,芸娘立刻检查了一遍房间,确认无人偷听后,才低声道:"殿下,情况有变。"
"怎么了?"柳湘凝心头一紧。
苏婉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刘瑾昨日收到的密报,曹阉已经知道公主身份,派了大量人手南下。"
贾廷皱眉:"我们一路都很小心,怎么会..."
"是周阎,"芸娘咬牙道,"他在杭州就认出了公主,只是一直尾随我们,想一网打尽。"
金镶玉抱着手臂:"所以现在南京也不安全了?"
"恰恰相反,"苏婉摇头,"刘瑾已经调集了南京守军,曹阉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但问题是..."
"皇位之争。"林奕清突然道。
所有人都看向他。林奕清有些窘迫,但还是继续道:"如果公主身份公开,势必会引起朝堂震动。现在那位'皇上'..."
柳湘凝苦笑:"我明白。我本无意争夺皇位,只想要为父母讨个公道。"
"殿下仁慈,"芸娘叹息,"但曹狗不会这么想。对他来说,您活着就是最大的威胁。"
傍晚时分,刘瑾终于回府。这位南京守备太监年约五旬,面容清癯,举手投足间透着儒雅之气,与众人想象中的宦官形象大相径庭。
"老奴参见公主殿下。"刘瑾恭敬行礼,声音温和。
柳湘凝连忙扶起他:"刘公公不必多礼。"
刘瑾直起身,仔细端详着柳湘凝的面容,眼中泛起泪光:"像...太像了...尤其是这双眼睛,与先帝一模一样。"
众人在花厅落座,刘瑾亲自奉茶后,开始讲述二十年前的宫廷变故。
"先帝临终前,将您托付给柳大人,同时给了老奴一道密旨。"刘瑾从怀中取出一卷黄绢,"这是先帝亲笔所书,指明您才是大明正统继承人。"
柳湘凝接过密旨,手指微微发抖:"可是...我对皇位并无..."
"老奴明白,"刘瑾叹息,"但如今朝堂被曹阉把持,伪帝昏庸无道,百姓民不聊生。公主若不出面,大明江山危矣。"
贾廷突然问道:"刘公公,南京方面能调动多少兵力?"
"南京守军三万,加上锦衣卫和各地忠义之士,约五万人。"刘瑾沉吟道,"但曹阉掌控京营十万,还有东厂番子无数。"
金镶玉吹了声口哨:"以少胜多啊,刺激。"
林奕清忧心忡忡:"难道真要兵戎相见?"
"未必。"刘瑾微微一笑,"老奴这些年暗中联络了不少朝中老臣,只要公主现身,他们必会响应。"
柳湘凝沉思良久,终于抬头:"刘公公,我想先去祭拜父皇母后。"
刘瑾面露难色:"孝陵守卫森严,而且..."
"我必须去。"柳湘凝坚定地说,"如果真要担起这个责任,我至少应该先...见见他们。"
厅内一片寂静。片刻后,刘瑾缓缓点头:"老奴会安排。不过在此之前,公主需要学习一些...宫廷礼仪。"
金镶玉忍不住笑出声:"让青楼花魁学宫廷礼仪?有意思。"
接下来的日子,柳湘凝开始了密集的"公主特训"。刘瑾特意请来了当年伺候过先帝的老宫女,教导她宫廷礼仪、言谈举止。
"公主走路时肩膀要放松..."
"执茶盏要用三指..."
"见大臣时目光要平视..."
金镶玉靠在廊柱上,看着柳湘凝头顶水碗练习走路的样子,笑得直不起腰:"哎哟我的娘,这比练武还累!"
贾廷在一旁低声道:"镶镶,别打扰殿下。"
"切,"金镶玉撇嘴,"我看湘凝都快被折腾傻了。"
果然,一天的训练结束后,柳湘凝瘫在椅子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林奕清体贴地递上一杯参茶:"慢慢来,别太勉强。"
柳湘凝勉强一笑:"谢谢。只是..."她看着自己磨破的指尖,"突然觉得,当公主比当花魁难多了。"
夜深人静时,柳湘凝独自在庭院中踱步。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映出她修长的影子。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到芸娘站在廊下。
"睡不着?"芸娘走过来,递上一件披风。
柳湘凝拢了拢披风:"芸娘,你说...父皇母后是什么样的人?"
芸娘眼中浮现怀念之色:"先帝仁厚,最讨厌繁文缛节;皇后娘娘温柔似水,却敢在朝堂上直谏。"她轻叹,"他们若看到您现在这样,一定心疼得很。"
柳湘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真的能担起这个责任吗?"
"殿下,"芸娘正色道,"您身上流着先帝的血,骨子里就有帝王之气。这些礼仪不过是锦上添花,真正的王者风范,您早就具备了。"
三日后,在刘瑾的精心安排下,柳湘凝终于得以秘密前往孝陵。为避人耳目,她扮作刘瑾的侄女,随同一队锦衣卫前往祭扫。
孝陵庄严肃穆,神道两侧的石像生默默矗立,仿佛在守护着沉睡的帝王。柳湘凝走在神道上,心跳如鼓。来到享殿前,刘瑾示意其他人退下,只留柳湘凝一人进入。
殿内烛光幽幽,供奉着太祖朱元璋及其皇后的神位。柳湘凝缓步上前,在蒲团上跪下。她原本准备了许多话要说,可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无声滑落。
"父皇...母后..."她终于哽咽着开口,"女儿来了..."
殿外,贾廷和金镶玉警惕地守候着。林奕清则与韩烈一起巡视四周,以防有人偷袭。
突然,韩烈按住刀柄:"有人!"
树丛中窜出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周阎!他狞笑着举起弩箭:"这次看你们往哪跑!"
混战瞬间爆发。贾廷和金镶玉背靠背迎敌,林奕清则护在享殿门口。就在危急时刻,享殿屋顶突然跃下数道身影——是芸娘和苏婉带人埋伏在此!
周阎见势不妙,正要撤退,却被韩烈一箭射中大腿。锦衣卫一拥而上,将他生擒。
享殿内,柳湘凝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她跪在蒲团前,仿佛听到了冥冥中的回应。当她终于起身时,眼中的迷茫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光芒。
殿门打开,阳光洒进来。柳湘凝缓步走出,看到被五花大绑的周阎,以及守候在旁的众人。
"殿下..."贾廷上前行礼。
柳湘凝抬手制止了他,然后走到周阎面前。周阎挣扎着抬头,对上她平静的目光,竟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带他回去,"柳湘凝的声音不大,却充满威严,"我要亲自审问。"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威压——那个曾经的花魁柳湘凝已经蜕变了,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大明真正的继承人,永宁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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