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末日万人迷十五
禁闭室顶部的通风口传来隐约的对话,是守卫换岗时的闲聊:“……第七批的情绪阈值数据总算齐了,就等加油站那边的的结果……”
“老张说这批体能素质最好,说不定能稳定融合……”
第七批。
基地这条毒蛇,一直缠着这个世界不放。
手指重新在门板上敲动,这次的节奏更快,像在拆解一个残酷的真相。
禁闭室的锁芯是特制的,但供电线路用的还是老式铜芯线
他刚才摸到的墙缝潮气,根本不是自然渗水,是线路老化漏电造成的冷凝。
一个计划在他脑子里成型。
他摸到通风口下方的墙壁,用指甲抠挖那些受潮的墙皮。
砖缝里的水泥早就被漏电腐蚀得松软,他像只白蚁,一点一点掏出个拳头大的洞,露出里面包裹着绝缘层的电线。
外面的巡逻脚步声远去时,他咬开绝缘层,将两根火线拧在一起。
“滋啦——”
火花在黑暗中炸开,紧接着是配电箱过载的尖啸。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戴白听见了远处传来的骚动
不是混乱,是某种有序的调动,像实验员发现样本出现异常时的反应。
应急灯像阳光一样灌满禁闭室时,戴白看到了门板上凸起的锁芯
借着应急灯的光,他看清了锁型,是最老式的铸铁挂锁,钥匙孔大得能塞进半截手指,这种锁最怕硬碰硬。
他在墙角摸索,指尖撞在一块松动的水泥块用力一抠,整块砖竟被他卸了下来,砖头上的水泥渣蹭在手心,粗粝得像砂纸。
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守卫的吆喝:“所有人集合!配电柜故障,该区域停电,暂时不许乱走!” 脚步声越来越远,整栋楼的电流声彻底消失,只剩下远处发电机的轰鸣突然掐断,世界陷入死寂。
就是现在。
戴白举起砖块,对准挂锁的锁体狠狠砸下去。“哐当”一声闷响,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挂锁的黄铜外壳凹进去一块。
他没停,借着黑暗的掩护,一下接一下地砸
这种锁的弱点在锁梁和锁体的连接处,只要震松弹簧,就能撬开。
第三下砸下去时,锁梁“啪”地弹开了半截。他丢下砖块,伸手抓住锁梁用力往外掰,铁锈随着他的动作簌簌掉落,掌心被磨得生疼。
终于,锁梁彻底弹开,厚重的铁门失去拉力,往内“吱呀”转动了半寸。
他贴着门缝往外看,走廊空无一人,只有远处传来模糊的人声。
刚才的砸锁声显然被集合的混乱掩盖了。
基地的人忙着处理停电,根本没人在意这间“空”禁闭室。
戴白闪身出去,顺手将那块砸锁的砖块踢回墙角,又把虚掩的门往回带了带,制造出还锁着的假象
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指示灯还亮着,他顺着指示灯往楼下跑,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停电时必须集中在指定区域,美其名曰“安全管理”,此刻倒成了他的掩护。
路过储物间时,他推门进去,在工具箱里翻出一把羊角锤
储物间的窗户正对着基地的后墙,铁栅栏上的焊点早就锈透了,他用羊角锤的尖端敲了两下,一根栅栏就松了下来。
外面的风灌进来,带着野草的气息。戴白回头看了眼走廊深处,远处还亮着灯,隐约传来点名的声音。他不再犹豫,从栅栏的缺口钻出去,落在墙外的草丛里,惊起几只飞虫。
落地的瞬间,他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棱角依旧分明。
砸锁的砖块、顺手牵来的羊角锤,都是临时的工具,用完就该留在原地,只有这枚U盘,是必须带走的底气。
基地的不远处,停着辆军绿色的越野卡车,车斗里还架着半旧的帆布棚,轮胎上的泥渍都没干透,像是刚从山路开下来的。
戴白拉开车门的动作顿了半秒,指尖在布满划痕的方向盘上攥出白印。
通风口那两句闲聊突然像冰锥扎进脑子里
“情绪阈值数据齐了”“等加油站那边的结果”。
他们早就盯上了加油站里的那些队员身上的芯片,现在去救他们也是自投罗网。
他低头瞥了眼口袋里的U盘,棱角硌得肋骨生疼。
钥匙拧到底,发动机的轰鸣震得耳膜发麻。
戴白没看后视镜里那栋灰色建筑,也没管加油站的方向,只把油门踩进了底。
越野卡车像头脱缰的野兽,碾过碎石路时溅起的泥块打在车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替他敲着逃离的鼓点。
车窗外的野草飞速倒退,风灌进半开的窗户,带着泥土和露水的腥气,这是自由的味道,也是孤独的味道。
戴白盯着前方的路,忽然觉得风里飘着的草屑都在发虚。车窗外的树影先是边缘模糊起来,像被水洇过的墨画,接着那层模糊往中间晕,连树干的轮廓都成了一团团灰扑扑的影子。
“怎么回事……”他眨了眨眼,想把那层朦胧眨掉。
可没用,视野里像是蒙了层磨砂玻璃,远处的山影渐渐褪成淡青色,再慢慢沉下去,变成和夜色融在一起的灰。
他攥紧方向盘,指节泛白。
仪表盘的绿光开始闪烁,数字变得虚浮,像隔着晃动的水波看字。
车斗里的帆布被风掀起,那抹土黄色在他眼里慢慢发暗,最后只剩一团模糊的深色,分不清是帆布还是阴影。
恐慌顺着后颈爬上来。
他试着聚焦,可视线像被无形的手往中间挤,视野范围越来越窄,边缘的黑暗像潮水般往里涌。刚才还能看清的路边石块,此刻成了一个个模糊的黑点,稍远些的连黑点都算不上,直接融进了那片越来越浓的暗里。
“不……”他猛踩油门,想冲开这诡异的禁锢,可眼前的黑暗却加速合拢。
最后一点能看清的,是方向盘上磨掉漆的纹路,像老人手上的青筋,然后这点纹路也被吞掉了
世界彻底黑了。
不是夜晚的黑,是连眼皮都被蒙住的、密不透风的黑。
他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往旁边打方向盘,可手里的方向盘像生了根,只微微动了半寸。
轮胎碾过路边的灌木丛,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想踩刹车,脚却在慌乱中跺空,重重踩在了油门上。
剧烈的撞击来得猝不及防。
额头撞上方向盘的瞬间,他听见木头断裂的脆响,是卡车撞进了树里。
剧痛炸开时,远处传来的引擎声越来越近,不止一辆,车灯的光柱虽然照不进他眼前的黑暗,可那越来越清晰的轰鸣,像无数只手在拽着他往深渊里拖。
“追上来了……”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念头。
戴白的睫毛颤了颤,意识像从深水里慢慢浮上来。
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冲鼻,但额头的钝痛更清晰
像是撞在方向盘上的伤。
他试着睁开眼,眼前却还是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心猛地沉了下去。
“哟,醒了?”小五的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从旁边传来
“我还以为你得睡个天昏地暗呢,毕竟能从基地铁丝网钻出去,又把卡车车开得跟疯狗似的,体力倒是不错。”
戴白没作声,指尖悄悄蜷起。
他能感觉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脸上,暖烘烘的,可眼睛就是抓不住任何光亮。
“别装死啊。”小五的脚步声凑近了
“让我看看……啧啧,这张脸可真经造,撞成这样还没破相。”
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眉骨上的伤口,戴白猛地偏了偏头
引来他一声低笑,“还挺凶?可惜啊,再凶不也被抓回来了?”
他的手指滑到他的脸颊,像是在掂量什么稀罕物件:“说真的,你这皮肤是怎么养的?在基地吃那么差,还能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连点疤都少见。平时冷着张脸也就罢了,现在这副样子……”
他故意顿了顿,声音里的戏谑更浓,“额角沾着点血,嘴唇咬得通红,倒比平时顺眼多了。”
戴白的牙关咬得更紧,血腥味在舌尖弥漫。他听着小五的话,想象着自己此刻的模样
狼狈,脆弱,像被丢弃的玩偶,任人评头论足。
“跑啊,怎么不跑了?”小五的声音凑得更近,几乎贴在他耳边
“以为抓把破锤、开辆破卡车就能逃出去?基地的围墙是那么好翻的?”
他的手指突然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不算重,却带着十足的轻佻:“不过说起来,你这模样要是肯乖点,说不定我能多疼你几分。可惜了,偏偏要学那些不知死活的,非要往枪口上撞……”
戴白闭紧眼,黑暗里只剩下对方的声音和指尖的触感,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浑身发冷。
他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泄露出失明的恐慌,只能任由那些羞辱的话语落在身上,连同他此刻苍白脆弱的模样,一起被钉在这片难堪里。
小五捏着戴白下巴的力道陡然加重,指节抵在他下颌骨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
阳光从百叶窗缝里钻进来,在戴白脸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斑,正好落在他紧闭的眼睫上,把那层薄薄的颤抖照得一清二楚。
“睁开眼。”他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狠劲,拇指蹭过戴白被血渍沾污的眉骨
“让我瞧瞧你这双总爱装清高的眼睛,现在还能不能摆出那副死人脸。”
戴白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像是在抗拒什么,最终还是缓开。
可眼前只有沉沉的黑,连那道刺目的阳光都没能在视野里留下半点痕迹。
他的瞳孔在光线下微微缩紧,却空洞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没有焦点,没有波澜,只有眼角因生理性刺激而沁出的湿意,顺着脸颊往下滑,混着未干的血痕,划出一道狼狈的红。
小五脸上的调笑倏地凝固了。
他盯着那双眼看了足足有三秒,指尖下意识地抬起来,在戴白眼前晃了晃,又猛地打了个响指。
戴白的眼皮轻轻抖了下,头却微微偏了偏,像是在分辨声音的来源,那双眼睛里依旧一片空茫,连最基本的光线反射都没有。
“。……”小五低骂了一声,语气里却听不出半点怒意,反而有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在往上冒。他猛地松开捏着戴白下巴的手,后退两步,皮鞋跟在地板上磕出急促的声响。
“你瞎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点难以置信的狂喜,甚至拔高了几分,“戴白,你居然瞎了?”
戴白躺在床上没动,可紧绷的肩线泄露了他的僵硬。
小五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住了心脏,呼吸骤然变粗。他几步扑回床边,膝盖抵着床沿,俯身时胸口几乎贴着戴白的肩,滚烫的呼吸全落在他颈窝里:“看不见了?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手指没再用力捏,只是轻轻拂过戴白沾着血痕的脸颊,指尖抖得厉害,像是在触碰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先前那些轻佻的调笑全没了,只剩下压抑不住的狂喜,喉咙里滚出低低的笑,越来越响,最后几乎成了癫狂的喘息:“原来你也会有这样的时候……戴白,你也会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戴白的脊背瞬间绷紧。
这笑声太熟悉了在基地的实验室里,在走廊擦肩而过时,这双眼睛总在暗处盯着他,像蛰伏的蛇,带着黏腻的、让人不适的热度。
他一直以为是错觉,此刻才惊觉那根本不是错觉,是毫不掩饰的觊觎。
“以前看你走路,脊背挺得笔直,”小五的声音突然放柔,手指滑到他的眉骨,轻轻摩挲着那道伤口
“看你盯着地面时,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一小片阴影……那时候就想,你这双眼睛要是只看着我就好了。”
他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蹭到戴白的鼻尖,语气里的占有欲浓得化不开:“现在好了,你什么都看不见了。以后不用看别人,不用看那些冰冷的仪器,只用听我的声音,跟着我的脚步走……不好吗?”
戴白猛地偏过头,却被小五伸手按住后颈,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禁锢。
就在这时,他闻到了小五身上那股廉价香粉味里,藏着一丝极淡的、熟悉的腥甜,像腐烂的花草混着铁锈的味道。
是基地里那种病毒发作时的味道。前几批样本后期身上都有,只是轻重不同。
原来小五也中了病毒。原来他那些藏在暗处的窥探,那些压抑的眼神,不仅是觊觎,或许还有同病相怜的扭曲,以及……等待他也坠入深渊的恶意。
“你跑不掉了,戴白。”小五的手指滑到他的嘴唇上,轻轻按压着,声音里带着近乎痴迷的温柔,“我们都会留在这里,一起……”
他没说下去,只是低低地笑,笑声里的癫狂和占有欲缠在一起,像藤蔓死死勒住戴白的喉咙。黑暗中,那股腥甜的味道越来越清晰,提醒着戴白,他不仅落入了人的陷阱,更困在了一个早已被病毒侵蚀的牢笼里。
戴白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屈辱像潮水似的漫上来,可更多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
他终于明白,小五的兴奋不是因为看了笑话,而是因为他彻底成了砧板上的肉
一只瞎了眼的猎物,连反抗的方向都找不到,只能任由猎人玩弄。
小五还在低笑,那笑声撞在病房的白墙上,弹回来,像无数根针,扎进戴白空荡荡的视野里。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