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听到加沙的话，秦可儿才把目光和注意力从远处的黄色小花，转移到身边来。她看见与凌晨车灯下不同，学校西边的森林没有尽头。东边的树林要稀疏很多，透过它们，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学校东北方向立着几座用茅草修建的房屋。她正看着，又听见酋长说，“长老们倒是不介意医院修建在东边还是西边。只是同意我发动全族建医院的提议。”
　　听他这样说，秦可儿心想，也不知道他们族里有多少人。有多少医疗需求。也想起来自己原本只想着建两间小房子，开个诊所就行。她想着，又听见加沙激动地说，“太好了。发动全族，医院最迟一年就可以建好。”
　　“是的，虽然石头要到上游山里采取。毕竟咱们族里有五万余人 ，只要每家出一个人，就是一万，减一半也有五千。工程再浩大，一年之期，也能完成。”秦可儿听到这里，有点不是太明白。她看向爸爸，听到爸爸说，“这么说，医院的规模又扩大了？”等爸爸问完，她又看向酋长，听见他说，“我和长老们在学校的钟声里，都发现一个问题。就像刚刚所说，不算其他部落，仅我们河西部族，也有五万余人。只修建一个诊所，恐怕对整个部落帮助不大，再说河西族有五个部分，生活区南北宽六十余公里。如果没有病房，恐怕会像这课堂里的孩子一样，受益者只是近处的族人罢了。”
　　等他说完，秦可儿竟然感觉很有道理。只是她想想自己严重偏科的从医经历，又想想这里落后的基础。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爸爸说，“我已经没钱了，即使族人们建好医院，恐怕也没有设备和医生。”
　　秦可儿看向爸爸，感觉爸爸真的太懂自己了。她想着，听见酋长再次说，“是这样。您的担心，我们也想到过一些。只是我们也知道，如果不能让远处的族人也能看病，河西族便会有分裂的风险。文明人说我们落后，说我们没有文化。是的，他们说得没错。我们就是没有文化。即使这样，我们也一样知道，我们的部族在这座森林里已经延续数千年。也知道森林族分成河西河东两部的原因，更知道绝不能让学校和诊所成为下一条河流。昨天夜里，加沙陪着您去接秦可儿医生的时候，我跟五个长老约定，他们发动族人建设医院，我去寻找支持。加沙萨不行，就去红十字国际委员会总部。还不行，就去联合国。”
　　秦可儿听到这里，不但已经习惯翻译机里传出的声调，也认可了他的话。她对酋长说，“您不用去红十字会总部。我有非洲总干事的联系方式，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她说完，看见酋长拍手说，“太好了！加沙萨的红十字会分部，一直在用已上报敷衍。他们的效率明显不如儿童基金会。”
　　秦可儿看见，酋长说完笑了。她感觉到他的乐观，也感觉到他的决心和睿智。便再次说，“好吧！咱们现在就打电话。”她说着，拿出手机，结果发现自己的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
　　她举起手机，无奈地说，“没有信号打不了。”她说完依旧看着手机，听见爸爸说，“没有关系，有卫星电话。”她听到声音看向爸爸，看见他转身走回学校。她看着爸爸的背影，心说，自己真是笨，竟然把这件事给忘了。说完，便也跟着酋长和加沙向院子里走去。
　　不一会，他们都走进餐厅。在这里，秦可儿拿着卫星电话，听见一位女性说，“你好，红十字国际委员会非洲办公室。”
　　秦可儿从来没有和这样的机构接触过，拨打电话时还有些紧张。等对方表明身份，她反而感觉好很多。这样的心情，让她直接说，“你好，我找詹姆斯博士。”她说完，又感觉自己在礼貌上有些欠缺。她想着，听见对方问，“请问您如何称呼？”秦可儿感觉有些可笑，感觉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便接着说，“我是秦可儿，是中国丁玲玲博士的学生，我的老师应该给他介绍过。”
　　“好的！请您稍等！”秦可儿拿着卫星电话，看一眼自己的爸爸，又看一眼旁边的酋长和加沙。发现他们和爸爸一样，也在注视着自己，她知道翻译机只有一台。她们说的又是英语。
　　她正想着，扬声器里就换成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好，我是詹姆斯，你是丁博士的学生？”听到是詹姆斯，秦可儿来不及细想礼节的问题，急忙回答，“是的博士，我是秦可儿，我的老师应该给您提起过。”秦可儿说完，听到对方说，“是的，电邮里说过。她推荐你来红十字会工作，我们也需要优秀的心胸外科医生。”
　　“是这样博士，您的邀请是我的荣幸。不过很抱歉，我爸爸在莱蓬恩德省河西族的村里援建一所学校，附近有五万人。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在一条大河的另一边，我想要在这里组建一个医院。河西族人会修建房屋，我们需红十字会支持必要的设备。他们酋长说，他已经在加沙萨提交过申请。不知道您有没有收到。”
　　等秦可儿表明态度，对方说，“你稍等，我问一下。”听到这句话，秦可儿急忙说，“好的，麻烦您了！”又是一阵不知道何时结束的等待，直把她等地想要问问爸爸，能不能再和酋长商量一下，先建个诊所。自己带着的还有几千美元，国内的银行里还有几十万。她正想着，又听见詹姆斯的声音，他说，“抱歉，我们两个月前已经拒绝他的申请。”
　　这个结果，秦可儿倒是有些心理准备。她快速地想想，然后说，“我恳求您，再次考虑我们的申请。您在非洲多年，一定知道，五万人的聚集地，没有一间诊所意味着什么。”她说完，等待着詹姆斯的回答，却听见几声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她正不知道怎么了，又听见詹姆斯说，“在更早之前，梦罗镇政府连续三年提交申请。被我的前任一一驳回。年轻人，我欣赏你的思想，赞扬你的行为。只是你不知道，整个非洲每年几万起类似申请，红十字会无法一一满足。再说莱蓬国缺少优秀医生，不缺医院。特别你那里又是村庄，我们无法批准。”虽然秦可儿很失望，也只好说，“我明白了，谢谢您。”
　　詹姆斯又说“不客气，如果你想加入红十字会，随时给我联系。”没有办法，秦可儿只能与他告别，说，“好的，再见。”“再见。”
　　挂断电话，秦可儿看向爸爸，正想说出自己在等待詹姆斯时，关于先建诊所的想法。就看见爸爸对着翻译机说，“红十字会非洲总干事拒绝可儿的请求。你们以前提交的申请，他们也已经驳回。”秦可儿等着翻译机里的莱蓬语说完，看见酋长笑着说，“没有关系，我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我会继续申请，直到目标达成。”
　　秦可儿看着他瘦小的身体，强大的意志。忽然想起来自己有叫周强的同学，也是这样的人。还想起来去年同学聚会时，周强没有参加。她在其他同学的口中得知，周强加入了中国红十字会援非医疗队，还是医疗队的副队长。她又想想周强给自己送花时的情景，再想想现在的自己。在心里说，时间当真是能改变一切。她想着，拿着手机和卫星电话走出餐厅。等电话拨通，听筒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喂，谁啊？”秦可儿听到声音，知道自己没有打错，就对他说，“是我，老同学。我是秦可儿。”
　　对方听到是她，癔症一会才说，“哦！可儿，你还好吧？我在网上知道了你的事情。想给你联系，又怕我家那口子吃醋。”听他这样说，秦可儿感觉自己打错电话了。不过，既然已经打通，也只好继续往下说，“我很好。就像你说的，失恋不过是一场严重的感冒，虽然难受，挺一挺总会过去。”
　　电话那一端的周强没有想到，她会提起往事。笑一笑然后说，“那不一样。我是被一个优秀的人拒绝，你是被一个人渣抛弃。”
　　他说完，秦可儿想到，他还是这么会总结。她正想着，又听见周强说，“对了，可儿。你用国际号码打电话，应该不是找我闲聊的。你有事情只管说。”
　　听他说到这里，秦可儿才想起来自己打电话的原因。她立刻说，“我是有事。我爸爸在莱蓬恩德省河西族援建一所学校，我想在这里建个诊所，你说有没有可能从中国红十字会获得一些设备。”
　　秦可儿说完，屏住呼吸等待着奇迹出现。结果她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阵沉默。她正心想，自己太天真了。又听见周强说，“有。我们回来时，设备都留在大使馆。当时领导的想法，是留给下一批医疗队使用。我和队里的大部分医生，还都报过名。只是联合国难民署把难民营的医疗任务，全部交给美国和欧洲的医疗队。拒绝让中国医疗队再次参加。大使馆已经发过几次公函让红十字会把设备运走。还给国务、院和卫健委发过电邮。”
　　听他这样说，秦可儿忽然发现，医院有着落了。她颤抖着问，“你能帮我申请吗？”
　　问完以后，她听见周强说，“我可以帮你问问，就是不知道结局如何。”
　　秦可儿明白他的意思，说，“我知道，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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