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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助办案
崔洵冷眼打量季桑,季桑固执地伸着手,好似他不牵手就不肯走。
本该心无旁骛专心看守的几名诏狱守卫哪怕强行按捺好奇,也还是忍不住瞥来视线,偷偷看着他们心中英明神武,冷酷无情的指挥使大人在一个弱女子面前长久沉默,以大人过往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相比较,这种沉默便显出了一种纵容的味道。
他们都听过外头的流言,也听亲自见过的兄弟们说过这位姑娘是大人的心尖宠,今日才算是开了眼,倘若传言不实,这姑娘怎么敢跟大人大小声啊,可见流言也有真的。
沉默数息之后,崔洵不得不妥协,手刚刚抬起,就见季桑把手缩了回去,口中故作善解人意:“大人不肯便算了,妾身才不舍得为难大人。”
崔洵才抬起一半的手便那么顿住。
季桑歪着身子探头往崔洵身后看,提醒崔洵:“大人您先进去吧,妾身跟在您后头。”
崔洵低低冷哼一声,拂袖转身,步子迈得很急。
季桑心中暗笑,她就是专门盯着崔洵神情缓和要妥协时故意缩回手的,看他吃瘪她怎么就那么开心,果然人跟人之间还是应当“礼尚往来”。
她快步跟上崔洵,趁他不注意扯住了他的衣袖,崔洵身形微顿,当不知道,也没抽回衣袖。
越往里走,空气便越浑浊,血腥气也逐渐重起来。
季桑再没有在外头时玩闹的心思,心情越来越沉重。
有一段路两旁都是牢房,只是里面十分昏暗,看不到有没有住人,二人经过也没引起任何动静,只余难闻的气味经久不散。
再往里走,便能听到隐隐约约撕心裂肺的惨叫,什么东西抽打在身体上的声音,再加上昏暗的环境,犹如地狱。
季桑忍不住又往崔洵身旁靠近了些,心慌得怦怦直跳。
她穿越前看影视剧也看过不少血浆满天飞的镜头,但一是她知道那都是假的,二是隔着屏幕感知有限,然而此刻,她能闻到血腥气,听到动刑和犯人的痛呼,身临其境令她全身肌肉都不受控地紧绷。
崔洵瞥了眼几乎贴到自己身上的季桑,见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到底一会儿还要用到她,便道:“怕就闭上眼,我引你走。”
季桑一紧张语言系统就有点儿飘,闻言脱口道:“可以躲您怀里吗?”
崔洵无语,并不搭理她,只抬手捂住她的眼睛,另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带着她往前走。
眼前一片黑暗,季桑起初慌了一瞬,随即身旁人的气息便笼罩了她,眼睛上的大手干燥温暖,稍稍抚平了她的慌乱。
不知走了多久,崔洵放下手,季桑看到自己来到了一个像是简陋书房的密闭房间,应是临时办公的地方。
这时有人敲响房门,詹鹤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大人,您是还有什么事要交待吗?”
崔洵走后不久又回来,詹鹤这话问得毫无问题,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哪是来听吩咐的,他是听手下人说大人竟然带着夫人过来了,实在心中好奇,这才放下手里的活眼巴巴赶来。
作为崔洵的心腹,詹鹤知道崔洵的很多事,但对于这位侧夫人的事,詹鹤始终觉得云里雾里的。这位侧夫人还是他手下查到后觉得勉强符合大人的要求报上去凑数的呢,怎么大人这么快就情根深种了?
崔洵道:“进来。”
詹鹤立即推门入内,控制着眼神没往季桑身上飘,一副严肃的模样等待命令。
崔洵道:“带张茂才去隔壁,让他多开口。”
詹鹤迟疑一瞬,心道不就是张茂才二人不肯开口认罪他们才头疼的吗,大人这话是何意?
崔洵见詹鹤迟疑,补充道:“尽可能让他多说话。”
詹鹤立即应下,虽疑惑但并不多问,反正一会他就能知道原因了。
崔洵走到一旁,拉开一块墙上的铁板,隔壁的声音便能清晰传入这边,他又翻出一份案卷,找出需要季桑知道的内容,示意她过来。
季桑忙走过去,眼睛往案卷上看,认识简体字再看繁体字容易许多,但依然有几个字她无法辨认。
好在也不用她辨认,崔洵道:“一会你听到的人叫张茂才,是皇店管事,另一犯人叫邓禹,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前段时间皇店修缮,二人贪墨近半修缮款,以次充好。事发后二人只肯认监管不力,不承认贪墨,从二人家中并未搜到账簿和贪墨银两,他们手底下办事的问出不少口供证据,但只要二人处不搜出直接证据,便堵不住悠悠众口。”
许是怕季桑不懂会影响发挥,崔洵说得细致,季桑也听得认真。她明白崔洵的处境,要是换个人可能查到这份上就能直接定案了,但崔洵不行,盯着他的人太多,他办案需要无可指摘。
她小声问:“皇店是不是就是皇上私下开的店?皇上的事也要给外人交代吗?”
崔洵看了季桑一眼才道:“店是皇家的,人是朝廷命官。”
季桑做出恍然模样,崔洵做事,确实滴水不漏,他自己不能被攻讦,更不能让皇帝有任何被官员攻击的理由。
但她心里忍不住嘀咕,皇店这种为皇帝个人谋私利的东西,要真想不被人攻讦,那就不要免税免役搞垄断,也别用朝廷官员。
崔洵蹙眉道:“任何大逆不道的念头,想也不行。”
季桑:“……”
他看出来她想什么了?管天管地还管得着她想什么了?
那他能看出她现在在想希望皇帝吃饭噎到喝水呛到吗?
她看一眼崔洵,后者面无表情。
嗯,看不出来。
季桑道:“好的呢大人。”
她态度的敷衍崔洵怎么看不出来,只是案子在前,他也没多说,又跟季桑说了些他们查到的东西。
此时隔壁传来动静,二人同时住口,便听隔壁詹鹤阴沉的声音传来:“张茂才,还是不说吗?”
另一道沙哑男声道:“我只不过是办事不力,你休想将贪墨之事诬陷在我头上!”
詹鹤哈哈大笑,随即又阴森森地说:“你这一身皮肉养得不错啊,今日倒是我的不是,这好好坏坏的掺杂着多不好看,不如全变得红彤彤的才好。”
张茂才恐惧又愤怒地大骂:“你这走狗,你不得好死!”
伴随着张茂才愤怒辱骂的是皮鞭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季桑一边认真听着张茂才的声音,一边低声对崔洵道:“詹大人平日里看着是个爽朗的俊俏青年,没想到审起人来挺不是人的。”
崔洵皱眉看她一眼,却见她眼睫颤动,显然是在靠调侃排解心中的不适。
崔洵有一瞬迟疑,她再聪明胆大也不过是个没见过血腥的普通女子,他将她带来此地是否对她太过严苛了?
“你……”
崔洵刚要开口,却见季桑抬手在唇前比了比,示意他别说话,从她时不时吞咽口水的动作,不停颤动的眼睫,以及攥紧到发白的手指,都能看出她此刻的心绪不宁,但偏偏她微侧身听着隔壁的声音,面容认真沉静,专注无比。
崔洵一直知道季桑身上是矛盾的,接触得越久,越能多地看到她身上不同寻常之处,她有时甚至会冒出些与他如出一辙的恶劣,又在真正惹恼他之前便缩回去,恢复成那个单纯无害的模样。
此时的她又是另一种模样,他的视线不受控地落在她的妍丽面庞上。
隔壁的审问与辱骂还在继续,这边却静谧得如同另一个时空。
季桑小幅度扯动崔洵衣袖的举动将他唤醒,她仰头看着他低声说:“我可以了。”
崔洵颔首,在墙壁上敲了敲,阖上铁板。那边詹鹤得到暗示,便停了审讯,将人带出去。
许是方才那一瞬心软的迁延,崔洵低声道:“不必太过勉强自己,二人嘴再硬也硬不过刑具,只是要多费些时日罢了。”
听崔洵这么说,季桑就更是想要证明自己了,他这话不就是在说有她没她都行吗?时间就是金钱,能节约些时间她就有价值!
季桑斗志昂扬:“大人请放心,妾身定当全力以赴!”
崔洵薄唇翕动,他想说他并非在质疑她,但见她反倒变得跃跃欲试,不像先前那般紧张,他便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要假装张茂才刺激邓禹,光会用张茂才的声音不够,还得编排好台词,要让二人之间牢不可破的信任崩塌,那也是有一定技巧的,季桑方才就在心里编排台词,这会儿又想起一事问道:“邓禹可有不为外人得知的事?”
崔洵明白季桑用意,便道:“邓禹在河西坊养了个外室,那外室是个寡妇,与先前的丈夫有个儿子。”
季桑感慨:“男人的劣根性。”
说完抬眼看到崔洵正盯着自己,她立即柔柔笑道:“幸好大人您不这样,能遇到大人真是妾身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崔洵只觉得季桑面上似乎写着一行明晃晃的大字——您不举真是太好了,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他撇去脑中奇怪的联想,继续说正事:“诈邓禹前,你先试试。”
季桑:“好的大人,那您先听听像不像,不像我再调整。”
她轻咳几声,张嘴道:“不是我干的,我绝不认罪,你这个狗官,休想屈打成招!”
崔洵:“……”学得是有些像,但怎么感觉她在借机骂自己?
崔洵正要提出些调整意见,房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詹鹤紧张又迷惑地冲进来,视线一扫,见房内只有崔洵和季桑二人,更迷茫了:“刚才……”
季桑:“詹鹤你这个走狗,你诬陷忠良不得好死!”
听到季桑口中发出跟张茂才很像的声音,詹鹤整个人都愣住了。
崔洵:确认了,她就是在借机骂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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