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玫瑰

作者:空明解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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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6灼心之火


      流言七拐八弯终究来到了西撒面前。
      过于荒诞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什么人相信,况且西撒和阿萝拉往常一直相处良好,堪称模范情侣中的典范。
      大概是近期让药剂师们昼夜不休地研究去魔能的快速疗愈药剂导致他们精神不佳,屡次抗议后也不得其法,还得依照他意愿行事的……报复。
      西撒决定收起自己本就不多的良心,对着下官叮嘱道:“让药剂师们尽快研发出疗愈药剂。”
      尤嫌不够似的,他再次强调:“尽快。”
      下官离去前神情中隐约窥见些许怜悯之情,但他这阵子同样是昼夜不休在岗位上,处理着突然因为暗源将临,各个领地发来五花八门的汇报。
      自觉离暗源距离近——实际上按照哪怕第一次暗源爆发数据预估当地教廷的圣光范围足以覆盖,要求帝国联系教廷增派人手。备注,钱不是问题。
      西撒看着落款,不出所料是瑞斯领地的安德鲁公爵。
      每年例会,这位大腹便便总表现得憨态可掬的公爵上演着同一出戏码,对税收的哭诉。
      大概是出于不演白不演,万一呢,不成也没关系,表达自己的辛苦也是很重要的嘛。
      第一次西撒看到有人说哭就哭着实让人吓了一跳,表现得还凄苦得像是妻子跟着情人私奔了一样悲伤:“陛下,您这是要我的命啊。明年的征税减少点吧。”
      少不更事。
      “安德鲁卿辛苦了。”西撒回应,毕竟单论一个瑞斯领地就供给了当时帝国十分之一的税收——罗严希尔的杰作,“你可以拿着调令带着最多两名各城的戊城卫保护你的商队不受劫掠。”
      戊城卫掌管着风十字魔纹,它可以加快覆盖范围内人员的行速,也可以迷惑敌人,是帝国管辖分派的珍贵魔纹。
      安德鲁公爵兢兢业业地演完了最后一出戏码,简述感谢您的恩典再来一次,完成了完美的谢幕。
      当近卫官告知安德鲁带领着的商队在王都兜售商品,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是原先的商家哭诉营业额下降三成。
      良心啊,你的名字叫做悔恨。
      当晚西撒回到欧洛密宫,想要寻求安慰……更多的却是不想让这些麻烦事打扰她,她在印象中永远是那个跪坐在一旁治愈魔兽的形象,有一种纯白的美好。
      西撒躺在她的腿上,看着那双鸢紫色的眼眸——摇曳着温情的光华。倘若他是诗人,他会用极地的永恒星光去形容,但他不是,他只感受到了安宁,一种时间都为此而驻足的安宁。
      沉默对视着,气氛是亲密无间的,直到最后他们都笑了起来。
      “真好啊……阿萝拉。”他说。
      他不知道这莫名的感概从何而来,但他不再觉得方才的决策有什么不好了,更紧密的联系也算一件好事,约束监督见证。
      现在的西撒回复着“勿要担忧,暗源不会波及至此。”,然后将其投入信道——固化的与各地领主用文件沟通的渠道,落款的印章就是锚点。只要两者相贴和,西撒这边的文件会生成对面对应不可见的魔纹,保证送抵的时候正确无误。
      趁乱试图浑水摸鱼——口口声声谴责在暗源的引诱下他犯下了大错,这是不可抗力,他应被减责。
      这种汇报并非孤例。
      在王都向着各个地方调派人手,巡查暗源具体所在的时候,也是对各地的一个临时的调查。这种突发情况自然导致了原先就不合规的领地彻底暴露。
      严重的要数蓄意豢养暗娼以供收敛钱财的,帝国明令禁止风俗业——更确切而言,是在西撒上任并且掌权之后。
      罗严希尔死后,那座圈禁着罗茜塔?黛美斯提的高塔也失去了意义。
      西撒倒是将它保留了下来,当作他父亲暴行的证据。那是提醒他,让他保持警惕不要成为与他父亲相似的人的一种……罪证。
      是的,罪证。
      父亲曾是他人生中亟需推翻的一座山,现在只会成为他踏足过征服了的阴影,于是那罪证也是他珍藏并彰显的勋章。
      他的母亲自然为此不快,但他们之间除去血缘之外没有再多的关系,他幼时就没有关怀也不需要那些看上去脆弱的东西。成年之后也不会再需求诸如母爱之类的事物——他们连见面次数都一只手数得过来。
      但她临别时的一句话让他记忆犹新,她面容仍是年轻的,没有细纹,没有被时光留下的痕迹,父亲精心饲养着她如同圈护一枝玫瑰,可那时她显得那样的衰败:“你还要让与我相似的悲剧重演吗?”
      她说完就离开了,那个眼神,不期望这个在她眼中肖似其父的孩子有什么回应——权力,权力驱使着他,仅此而已。
      西撒回到阿萝拉身边,拥抱着她,汲取着不是为何需求的勇气或者说力量。
      他感到某种冷意,但他不想哭,也不会哭,他沉声道:“我见到了我的母亲。”
      “西撒。”阿萝拉回抱着他,她的声音如同落羽般轻柔,她呼唤着那个名字,名字都像是崭新的,“我在你身边。”
      这个名字……我的名字,或许正因为某天能够从她口中说出而存在的。
      西撒想着,那种隐约的不确定感消去了。
      “我……”他想说些什么,可话语是迟滞且苍白的,他挑挑拣拣最后心底的愿望自发跳了出来,“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我会的。”她说。
      微风席卷了花香,那一刻这香气都有了新的寓意,如同让人长醉不醒的美梦降临。
      回忆不会是件好事情,它意味着对于现实的无能为力——可他又该有什么会让他觉得无力呢。
      “我让你离开我了。”他喃喃道。
      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方才下官离去时的怜悯都在指向自己,但那绝无可能。
      哦,对了。西撒面无表情地继续想着,我是国王,而国王不需要被同情。
      于是他恨恨地评复道:“洛克菲斯卿将至,请注意查收。”
      ——幕僚团成员之一,以严苛遵守法律闻名。
      其他的,领主扮演劫匪劫掠自己领地属民的,痴迷戏剧以至于试图模仿凶手洛赛德召唤侦探苏狄俄斯然后在行凶前被抓获的,见过狄米修斯随便拿把剑就去清理附近魔兽结果摔断腿回去的……想象约束了现实的发展。
      当然每一个肇事领主都会如此回答:
      暗源,通通都是暗源致使精神絮乱的错。
      ……唯独该庆幸的是没什么崇尚暗源的宗教再次出现,毕竟光明教会几乎侵占了所有宗教的生存空间。
      西撒叹气,往常幕僚团会为他筛选出必要批复的文件,而这次他们则说:“您需要更了解自己的国民,陛下。”
      真精彩。
      但这里不会有来自塔西摩尔的文件,因为蓝石峡谷禁魔效应,信道是不可能成立的。一想到那个地方,西撒无奈之中又增添了几分恼火,他决定把它列为他最讨厌的地方。
      已经是了?那就没事了。
      西撒又想到莱菲欧司苛求的药剂,深深地叹了口气。
      焦虑转移无耻但是有用,迫切想要见她被这倒霉药剂威胁,而同时刻那么多人和他罹受相同的困扰,某种意义上他一瞬间感到心绪的平和。
      ……也只有一瞬间。
      长久的沉默失去了应具备的默契。
      即便契约成立,心脏跳动的声音仍交汇着,那份蒙昧的不安却始终回荡着,如同钟表指针重复走动的声响,畏惧它,更畏惧它彻底停歇。
      西撒站起身,望向外面那座白塔——无数法师推翻又重建,才能缔造出这魔法史中都实属罕见的杰作。原先那塔顶开满玫瑰,四季不败。如今那也只是留存在他记忆中的景象了。
      你在想些什么呢?西撒?安塞尔特。
      他质问着自己,久久不语。
      他看着那座塔,恰似塔也回望着他。
      最后西撒再度回到了桌前,去处理那些文件,处理那些事情。
      这次倒好像正常了许多。
      领主发现受到暗源影响而发现庄稼减产的,要求王都许可放粮的。
      领主拖欠法师工钱——大地魔法松动土壤经实验表明更易庄稼生产以及在久不降雨的情况下法师使用水魔法灌溉,他声称田是农民的田自负盈亏,但税收是他的,必须交齐。
      ……更多的,各种各样,大的小的事情组成了克洛维亚帝国,克洛维亚的君主也不过是其中一环。
      法师,骑士,战士。
      平民,贵族,君王。
      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
      那座塔是罪证,是勋章,是罗严希尔从过去望向他的眼睛。
      他说:“我是暴君,并为此深感荣幸。若非如此,世人有怎能皆知我与罗茜塔的故事。我又为何要再去奢求什么呢,我已得偿所愿。”
      他从不看向幼时的西撒,仿佛那不是他的孩子,而是某种……可憎的事物。最终他没有选择虐待西撒,只将其交付于臣属教育。
      在罗严希尔?安塞尔特眼中,西撒?安塞尔特是不存在的。
      他现在似是看到他了,嗤讽似地问道:“你又是什么呢?”
      西撒批复着那些文件,轻声却也坚定地回答了那个问题:“我是比你更好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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