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音]一射即中

　　*
　　“要把每一箭都当做最后一箭来射，无畏无惧，强校桐先的箭法，让他们好好领教一下吧。”
　　部长本村宏树在上场前说出了最后的寄语，提振士气。
　　松尾教练闲暇地站在一旁看着，有这样一个尽责的部长在，他在上场前什么也不用插手，不，应该说，需要交代的事情他都已经说完了，现在是属于他们的自己的时间了。
　　今天不同于昨日，天气有些阴沉，据天气预报说是会转晴，所以比赛还是正常开始了。
　　在部长的鼓动下，无论是第一次参加团体赛的二阶堂永亮还是有过参赛经验的高年级前辈，都感到有一股风吹不散、雨浇不灭的火焰在胸腔里燃烧。
　　这是对弓道的追求、对胜利的渴望。
　　中靶之心，人皆有之。
　　参赛的五人，用右手互相碰了碰。
　　在这个时刻，大家的心都是一致的。
　　那就是胜利。
　　弓道的团体赛实际上和个人竞技很像，所以有不少人认为团体赛不需要团队合作。弓道的团体赛中确实也没有明显的需要队友配合的情况，但有一种看不见的“节奏”贯穿其中，串联起了团队中每个人。
　　在团队中，如果有一个人的节奏出现崩坏，后面的人很有可能会被影响。所以一开始，二阶堂永亮如果没有改换起弓方式，不管他射箭的中靶率多高，也不会让他在团体赛中上场的。
　　团体赛的竞技方法为选手每人各射四箭，从大前到落位，限时八分钟。
　　本次弓道场选手大会男子团体赛共有22所学校参加，中靶数前六名的队伍晋级决赛。
　　因为团体赛参与的人数众多，所以不同于个人赛，团体赛的预选赛和决赛是分两天进行的。
　　藤原愁、鸣宫凑、竹早静弥和其他桐先的声援团队坐在观众席上，静等桐先的队伍出场，同时也是在观察其他学校选手的情况。
　　当然，如果其他学校选手射中了，大家也会叫好或者鼓掌。
　　这是对选手的基本尊重。
　　而弓道中“礼节”也是相当重要的考虑因素。
　　正在这时，观众席响起了一片叫“好——”的声援。
　　现在场上中靶的人是贺茂中学的选手，这一箭对于中学生而言已经是非常有力的了，中靶的声音有些沉闷，箭头深深地扎进靶子，只余一点银光漏在外面。
　　“贺茂中学的弓道以力气见长，射出的箭强劲而有力，是非常值得注意的对手之一。”竹早静弥看着赛场上对身旁的鸣宫凑解释道。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贺茂中学的选手普遍比其他同龄人更为高大一些，看着就非常强壮。良好的身体素质，也确保了他们能发出那样有力的箭。
　　“诶，静弥，你怎么知道的？”鸣宫凑既新奇又疑惑地看向竹早静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这是我在赛前收集的信息，不过也不算什么隐秘，都是一些众所周知的消息，只要稍加打听就能知道了。”
　　“哇，我都没想到这一点，不愧是静弥。”
　　竹早静弥推了推眼睛，与靠着一股赤子之心蒙头向前冲的鸣宫凑不一样，他更偏重于理论派，所以原本他更想加入的是学校的足球部，因为足球是一种更需要团队协调配合和战略的运动。
　　但有一道弓道之光将他深深吸引，而且在了解后，他也对弓道有了更深的兴趣。
　　既然决定了，浅尝辄止也不是他的风格，所以竹早静弥非常注重收集、学习弓道的各种知识，反正鸣宫凑是怎么也不会想到信息收集这种事情的。
　　一直旁听的藤原愁听了竹早静弥的话，接道：“那光坂中学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呢？”
　　没想到藤原愁会接话，竹早静弥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光坂中学以速射见长。”
　　光坂中学就是本次比赛中与桐先同场竞射的对手。
　　“速射吗？那对前辈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藤原愁沉思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自语道。
　　*
　　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轮到桐先上场。
　　首先从气势上，他们就压倒了一片的对手。
　　不同于其他学校团队稀稀拉拉的站姿，桐先从入场开始，就威严地迈着堂堂正正的步伐，言行举止、步伐行动统一而规范，与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给他人带去了明显的压力。
　　不过同场的光坂中学的选手也很快调整好了队形，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好像并没有受到很大的影响。
　　随着两队就位，比赛开始的信号发出，大前位开始起弓。
　　团体赛中采取一箭竞射制。每人一箭，总中靶数多的队伍获胜。若一轮无法较出高下，则加赛至决出胜负为止。
　　桐先的本村宏树首先射出，不出意料中靶了。
　　光坂中学的大前在桐先的二的高桥喜博都开始准备的时候，却还在凝神。
　　正当高桥喜博屏息聚精“会”之时，光坂中学行动了。
　　光坂中学的大前终于射出了他的第一箭，随后，在不到5秒的时间内，光坂中学的二的也射出了箭。
　　随着两声接连的弦音，或许是因为速度过快，他们自己也无法完全把握，结果为一中一脱。
　　但是，他们想要的效果也已经达到了——高桥喜博明显受到了影响，在“离”之时快了一瞬，脱靶了。
　　速射最大的功效便在于此，这种射法的要求很高，但对于扰乱对手的节奏上有着奇效。
　　无论再怎么预防，赛场上本就紧张的气氛，也就处于一点就爆的状态。
　　射完的选手由面向箭靶转为面向本座而坐，在最终结果未出之时，所有选手都不能离场。
　　接下来，轮到中位了。
　　二阶堂永亮起身足踏，按部就班备弓，手指扣弦，将弓箭举起到与视线平行的位置，匀速而稳定地拉开弓，目光直射靶心。
　　在二阶堂永亮准备的时候，光坂中学又射出了2只箭，这次都中了。
　　如此快节奏的射箭方式，让观众席的旁观者都揪紧了心，更不要说身处比赛现场的选手了。
　　但无论他人的节奏是快是慢，二阶堂永亮都没有受到影响。
　　他不是没有看到对手的速射，也不是不知道队友的脱靶，但只要一步踏上了射箭的道，他就永远处于自己的节奏之中了。
　　触手所及只有弓箭纹理，眼中所见只有靶心，心中所思只有胜利。
　　[只会耍这种小花招，跟我玩心理战，你们还差得远呢。]
　　随着一声如利刃般出窍的弦音，箭尾带起了微风甚至掀起了二阶堂永亮额头上的碎发，闪电般飞射出去的那只箭，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划破了光坂中学努力营造出来的魍魉气氛，也划破了天空中积成的阴云，硬生生破开一条缝隙，让阳光倾泻而下——天转晴了。
　　这一箭，为桐先的其他人、也为这场比赛重新定了调。
　　“好——”
　　观众席上响起了响亮的叫好声，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被光坂中学扰乱的节奏，通过二阶堂永亮的那一箭，又回到了原本的轨道。
　　如果说大前是领头羊，引领着整支队伍的开局气势高低；落位是奠定者，必须具备令队友安心的实力和器量；那么中位便是稳定者，肩负着承上启下保持节奏的责任。
　　就像之前松尾教练评价二阶堂永亮的话：他太过自我，即使换了起弓方式后，二阶堂的弓道总是保持着自己的特殊节奏。
　　但不管怎样，二阶堂永亮的中靶率是亮眼的，在看重实力的松尾教练眼中，那一点点不能说是缺点的缺陷，也就瑕不掩瑜了。
　　万物均是有利有弊的，这要看是从什么角度、站在什么位置上来看。
　　保持着自己节奏的二阶堂永亮在团队协调上欠缺了一些，但也更不易受旁人影响，所以松尾教练将他安排在中位，也是有着扬长避短的念头。
　　现在看来，这安排恰到好处。
　　*
　　“我就说，前辈不会有问题的。”
　　看着二阶堂永亮迅速回到本座取箭，然后返回射位坐好的身影，藤原愁笃定地说道。
　　“愁真是很了解永亮前辈啊，你们还是室友，想必有很多可以交流的时间吧，真是让人羡慕啊。”竹早静弥不动声色地打探道。
　　“愁和二阶堂前辈是室友？怎么平日里在训练场都没怎么看你们交流啊？”
　　什么都不知道的鸣宫凑惊讶地说出了心声，不知不觉扎了藤原愁一刀。
　　藤原愁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看着饶有兴致地望着这边的竹早静弥，故作若无其事地回道：“弓道场不是闲聊的地方，有什么话我们在宿舍里就说完了，而且前辈也曾说过，很期待看到我和他并肩的那一天。我现在正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相信不会太晚了。”
　　“啊，原来是这样。愁真是狡猾，竟然偷偷和二阶堂前辈做了这样的约定，那我也不会落后的。”鸣宫凑握紧拳头，兴致高昂地说道。
　　竹早静弥将目光转回赛场上正在进行第二轮射箭的二阶堂永亮身上，有些意味深长地说：“看来这样，我也要更加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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