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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杀手当长辈
满打满算,大昭安稳了不过两年时间。这才不过两年,就有两拨叛军先后起兵,消息传出去,举国震惊。
自安州北上的济、庄、天三州先得到摄政王的密令,刚想起兵拦截安王,就得到昭京城右相占领皇宫的消息。
右相细举少帝不堪为政的例子,先后十几条昭告天下,中心思想只有一个——这大昭的皇帝,该是摄政王萧辞镜!
如此一来,手握兵马的三州刺史倒是犹豫了。
摄政王虽不到而立之年,但他们手里有军权的人,谁不把摄政王殿下当神?当年眼见着这战神就要登上皇位,临门一脚却让一个小屁孩当了皇帝,天下武将没有几个是服气的。
可以说右相起兵虽在意料之外,可这兵起的,却实在合乎心意。
三州刺史这一犹豫,安王的兵马和药人大军便悄无声息的过了三州之地,在第十日凌晨抵达昭京城郊。
昭京城墙巍峨,初夏天光将晓,天际一抹紫气东来,漆黑的城墙蜿蜒在护城河内,犹如一条匍匐栖息的巨龙,只待时机到来,便乘风破云,一飞冲天。
三万大军卸去伪装,高举安王的大旗,在城墙外安营扎寨。城墙上早他们一步被安排了重兵,弓箭手将弓拉满,瞄准安王的军旗,颜情肃穆。
右相柳青云白发苍苍,立在城墙上看护城河外骑马而立的安王,扬声道,“陆千游,庶子小儿,你终究还是反了。”
陆千游不怒反笑,“宰相大人,彼此彼此,你这不也是反了吗?”
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趁萧辞镜下落不明一举拿下帝京,没成想半路杀出一个柳青云先囚禁了小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摆了龙门阵等着自己。
柳青云也以为自己此番造反能把一直藏在暗处的摄政王逼出来继承皇位,没成想还没动作多久,安州就传来安王造反的消息,一时间被逼无奈,只能先护住皇城。
他回首见巍巍皇城,在短短几日内失去繁华,人人枕戈待旦,闭了闭眼,恨声道,“若吾皇在城内,尔等可还敢有此反心?”
陆千游可不认为柳青云口中的“吾皇”是那个小屁孩,但他也没接这话。因为那老头说的没错,他此刻敢反,真就是因为自数月前遍寻天下也没人知道萧辞镜的下落。
眼下他在外兵临昭京,柳青云在内挟持小皇帝,萧辞镜都没现身,说不定,真的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废话不要多说了,柳青云,开城门投降,少一些杀戮,于你于我都好!”
柳青云冷笑一声,他是要大昭有一个名正言顺地帝王,与城墙下的乱臣贼子可不一样。他挥了挥手,弓箭手得令,万箭齐发!
陆千游瞳孔一缩,数十将士上前抬起盾牌替他挡下一波箭雨,“好个右相,传令,攻城!”
咚——咚——咚——战鼓擂响,大战一触即发。
可笑的是,这是两拨叛军的对战。而大昭名正言顺的军队,却全部按兵未动。
他们全都在观望。
萧辞镜时刻关注着昭京的消息,得知这一幕时皱着眉将信纸撕碎,未发一言。
城门前两军对垒,阿雾在一片喊杀中潜入昭宫。
老乙画了一幅地图给阿雾,阿雾按着地图如鬼魅般在皇宫潜行,一路摸到关押小皇帝的宫殿——寒梅宫。
这是一座冷宫,是宫里用来处理犯了错的嫔妃的地方。柳青云觉得小皇帝没有资格做皇帝,便把人囚禁在这里。
阿雾找到小皇帝的时候,小小少年正窝在贵妃椅里,双目无神,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怎么会这样……孤真的这般无用吗……”
阿雾避开守卫潜入殿内,蹲在房梁上回答萧珏,“比起萧辞镜,你是挺没用的。”
这话说的无情,萧珏一惊,抬头便见一黑衣人蒙面坐在房梁上看着自己,顿时冷汗都下来了,右相终于忍不住派人来杀他了吗,但他现在已是阶下囚,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你是什么人?”
阿雾打量了一下四周,又把小皇帝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松了口气,看来这小家伙虽然被囚禁,但没有被虐待,“你皇叔派来保护你的。”
从房梁上跳下来,阿雾找了个软榻坐着,揉了揉锁骨,盯着小皇帝不说话了。
萧珏被这眼神看的一身冷汗,他坐直了身子端出皇帝的架子,冷不丁看到因为被阿雾揉松衣襟而露出来的戒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架势一下就散了。
皇叔的天干影卫他也熟悉,他就说这人身上的气息不像影卫或死士,怎么会是皇叔派回来的。果然!那枚戒指!
金刚玉,在萧辞镜的上一辈子,还有一个名字,叫钻石。钻石在这个时代极其稀有,萧辞镜却在一次偶然中得到过一块不小的钻石。当时他十岁,穿着不合身的铠甲和北方的蛮族打架,差点死了。
这块钻石救了他一命,后来他便把这钻石交给能工巧匠打磨出几枚大小不一的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这么多年,这戒指早已不是普通的戒指了,它象征着大昭最尊贵的男人。拿着它到北境,无须皇令便能调动大昭最精锐的边防军。
萧珏曾有一次开玩笑说这戒指都快成虎符了,要皇叔送一个给自己。皇叔却敲着他的脑袋说,戒指只能送给自己喜欢的人。
他当时不理解,现在,他懂了。
这个黑衣人,难道是他的皇婶?
想不到小皇叔洁身自好这么多年,原来他喜欢男人!
刚刚是阿雾盯的萧珏一身冷汗,现在是萧珏看的阿雾一身鸡皮疙瘩。他不明白刚刚还有点怕他的小皇帝,怎么这么一会儿看着他就两眼放光。
把他当救星了?
不得不说,这小皇帝和萧辞镜是有六分像的,尤其那一双眼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小小鹰眼威慑十足,只是那眼睛里明晃晃的好奇平白破了这威势。
阿雾眯了眯眼睛,问小皇帝,“你认识我?”
要不然这副神情作何解释?
萧珏摇摇头,开口语不惊人死不休,脆生生的喊了一句,“皇婶!”
阿雾杵着下巴的手一滑,瞪了眼萧珏,“瞎喊什么!”
“不要否认了,你戴着我皇叔的戒指呢,你就是我皇婶!”萧珏这孩子自来熟,认出了阿雾的身份就无所畏惧了,起身想来拉阿雾的袖子。
这几天他身边的亲信全部被替换,他身边全是陌生人。
他不像萧辞镜在军营里枪林弹雨的长大,也不像阿雾在不见天日的杀手训练营摸爬滚打的长大,他是货真价实的十六岁的少年,突逢巨变,他心里惶恐,却因为是皇帝所以要端着。
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长辈”,尽管这个长辈他没见过,尽管这个长辈看起来并不比他大多少,但他就是端不住了。
萧珏拉着阿雾的衣摆,坐到铺着毛毯的地上,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哇——呜——皇婶,你怎么才来啊!皇叔怎么现在才派人来啊!我好怕啊……”
阿雾自己也还是个少年,他被萧珏哭懵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那半截袖子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连皇婶这个诡异的称呼都忘了反驳,只能干巴巴的说,“别怕,你皇叔已经去北边搬救兵了,你不会有危险的。”
萧珏揉着眼睛,闻言心底拔凉拔凉的。
北境距昭京数千里的路程,一个人快马加鞭或许半月内能赶个来回,但带着兵马,少说要一个月。眼下外面情形不知道怎么样了,接近一个月,他能撑到皇叔来救吗?
时至此刻,萧珏才意识到,自己这两年的皇帝当的有多失败。叛军来袭,他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等着救兵。
阿雾看着萧珏抽抽噎噎的掉眼泪,被哭烦了,双手捏起他的脸,沉声说,“你要相信你皇叔和我,我们一定不会让你有事,也不会让这个王朝有事。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这样的阿雾,倒是真有点长辈的模样了。
萧珏从自己的思绪里抬起头,他抹了抹眼泪,狠狠的点了点头,刚想说“我是皇帝,我不能哭”,却突然闻到一股花香,顿时瞪大了眼睛,“皇婶!你不仅是男的,你还是地坤!?”
也是,皇叔那个人,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放在他身上都是对牛谈琴,他喜欢一个人,最起码这个人要对他有点吸引力才对。
地坤、男人、栀子花……倒真是符合皇叔的口味。
阿雾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揉了揉锁骨,衣襟下锁骨上要绽不绽的栀子花印记被他揉的发红。
这是潮癸期,他知道,萧辞镜和他讲过,像极了发情期。
这个时候的地坤,最好卧床休息,待那一波又一波的潮热散去。可阿雾不一样,他自从分化便被萧辞镜的信香安抚,他的栀子花天生依赖彼岸花,在如此重要的时期离了彼岸花香的安抚,他要比旁的地坤难受百倍。
但阿雾要忍住,他把金刚玉戒指从衣襟里勾出来,含在嘴里。
这戒指跟了萧辞镜十几年,早就被萧辞镜的信香腌入了味,浅淡的彼岸花香短暂的安抚了栀子花的躁动,阿雾看向萧珏,含糊的问,“你是地坤?”
萧珏摇了摇头,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阿雾,“我分化失败啦,是中庸。”他敏锐的察觉到那淡淡的栀子花香里夹杂着一股霸道的冰凉,那是自家皇叔的信香,不由得担心,“皇婶,你没事吧?皇叔怎么派进入潮癸期的你来保护我?”
没有天乾的地坤潮热期能自己抗,尝过天乾信香的地坤再一个人度过潮热期,那可就像千针□□的酷刑加身呐。
因为你皇叔相信我。
阿雾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含着戒指纠正萧珏,“你不要叫我皇婶了。”
听着怪别扭。
都是男人,萧珏懂,他嘿嘿一笑,果断改口,“小叔叔。”
小孩嘴挺甜,阿雾认领了这个称呼,含着戒指起身将外界的一些消息讲给萧珏听,然后警惕的盯着殿外。
他入了殿内就没隐藏过气息,萧珏好歹是皇帝,他们在这殿内又是哭又是发情,外面的守卫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萧珏听完阿雾的消息,震惊的张大了嘴,“安王反了?他果然还是反了!那眼下不就是安王叛军和右相叛军在城门口打架?小叔叔,右相能打得过安王吗?”
阿雾从紧闭的殿门往外望,闻言不禁想到那在望水河畔见人就咬的药人,沉默的摇了摇头。
路上得到的消息,右相有六万私兵,再加上三万禁军,九万叛军看起来比安王的三万叛军来的有胜算。但他沿路看到的那五千刀枪不入不知疼痛的剧毒药人,相当难对付。
眼下安王还有心情用军队打,真惹急了,派出药人上战场,到时就真的是你死我活,生灵涂炭。
现在正确的做法,是阻止安王和右相进一步对打。
但……两人虽相隔千里,阿雾却诡异的读懂了萧辞镜的想法。
不是官逼民反,他们两个自己要打仗,要为死在战场上的那些将士负责的是掀起反叛的人,而不是萧辞镜这个平叛的人。况且,那两个狗咬狗,等平叛军到了,还能少死几个人。
萧辞镜上辈子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三观被法律限制的死死的,到了王权至上的古代,他的道德观被草原十八蛮族、东海数十海岛的倭寇用鲜血重塑,早就不是那个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舍己的热血青年了。
现在的他是大昭王朝的摄政王,他肩上挑着一国百姓的希望,他的责任是让大昭民富国强,百姓安居乐业,凡来打扰着,皆是该死之人。
说他冷血无情也好,残暴不仁也罢,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基调。
阿雾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感叹生命真是相当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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