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海

　　“你跟郑尚说了没？”第二天晚上，钱康乐回家后问道。
　　“说了。他一开始不同意，让我别耍花招，拖也没用，我说我这几天就是没空，你不同意那就发吧，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他看我这么说，可能是信了，就勉强答应了。”白沙说。
　　钱康乐点点头，“你订房间的时候最好订一个套间，或者单间也行，但浴室得是磨砂玻璃的，而且不能正对着床头。床头不能是木质的，找有金属栏杆的那种。订完把酒店和房间号给他之后，告诉他到点儿再来，提前敲门不应。”
　　白沙不明所以，但一句也没多问就应下了，在心里默默记下这几条。
　　他按照钱康乐说的，在柠檬酒店订了个大床房，浴室是磨砂玻璃，在床的侧方。
　　白沙本来想订套间，但一看到价格，就立刻放弃了这个主意——他一分钱都不想再花在郑尚身上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花钱花得这么痛苦。

　　周天下午，白沙早早地就回来了，在房间里坐立不安，时不时走到窗户边向外望。到了晚饭点儿，他下楼去，绕着院子快步转了一圈又一圈。
　　背对着院门时，白沙听到了不远处摩托车的轰鸣声，立刻转身跑到门口，把挂着的锁拿下来，推开院门站到外面，向那条路望去——钱康乐终于回来了。
　　没几秒钟车就骑到了跟前，钱康乐单手把头盔摘下挂到车把上，长腿向后一跨下了车，挑眉看向他，“还来接我呢。”
　　白沙横他一眼，没心思开玩笑，只问：“你真都准备好了？”
　　钱康乐推着车向里走，声音不紧不慢，“别急，一会儿楼上说。”
　　白沙焦躁地跟在他身后，看他停好车，关上大门，走进客厅、厨房，跟奶奶打招呼，然后才踏上楼梯向上走。
　　“马上就能开饭啦，你们放下东西就下来吧。”奶奶从厨房门口探出身来，对他们说。
　　钱康乐点点头，声音放高，“知道了奶奶，就来。但是今天晚上学校有活动，吃完饭我们得出门。”
　　“这么晚还有活动啊，那你们在一块，注意安全，别走散了啊。”奶奶困惑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又进去了，厨房传来碗碟相撞的清脆声响。
　　白沙纵然紧张，听到这话也忍俊不禁，抬头看向钱康乐。
　　钱康乐一脸要笑不笑的样子，对上视线后，扬着眉对白沙使了个眼色，“听见没，一会儿跟紧着点，别被人拐了。”话音刚落，微微勾了下嘴角。
　　白沙翻了个白眼。不过，拜这一出所赐，他紧绷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些。
　　他们进了白沙的房间。钱康乐放下书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把袋口摊开，示意白沙来看。
　　白沙凑上前去，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两副手铐，一身色彩极度丰富艳丽的比基尼，一根粗麻绳。他转头看向钱康乐，“我们这是——？”
　　周围虽没有人，但钱康乐还是招手示意白沙侧耳过来，跟他耳语了一番。
　　白沙的面色几番变化，最后平静下来，从衣柜深处随便摸出一条裙子，塞进书包。

　　几乎刚放下筷子，两人就出门了。
　　白沙坐在钱康乐后面，放脚的地方比较狭窄，他担心踩不住，下意识收紧大腿，却一下紧紧贴在了钱康乐的大腿外侧，隔着薄薄的布料感受到了他的温热。白沙连忙打开腿，但动作幅度太大，左脚一下滑了下去，幸好及时收住没碰到地面。
　　钱康乐正好骑到了一个路口，红灯亮着，他刹车停下来，两脚微踮撑着车身。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右手向后拍了拍白沙的小腿，“搁脚架后面不太好踩，你腿得往里收着点。”
　　凉爽的夜风透过头盔的缝隙，白沙却脸热起来。他悄悄地抬起左腿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两人又紧密相贴了。
　　钱康乐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确认白沙有没有坐好。戴上头盔后，他的帅气多了丝神秘，白沙注意到旁边几个小电驴上的姑娘都在貌似不经意地向这边打量。
　　“要是坐不稳可以抓着我。”钱康乐说完这句话，没等他有什么反应就回过头去了。路灯刚好变绿，他右手利落地一拧油门，摩托车疾驰而出。
　　白沙的低语被淹没在风声里。他小心翼翼地将双手贴到钱康乐腰侧，然后轻轻握住。劲瘦的腰握起来很有分量，白沙觉得自己的掌心仿佛也在发烫。
　　很奇怪，他们曾比这要亲近更多，赤身相对，紧密结合。此时只是多了两身衣服，可这甚至微不足道的触碰却让他一阵悸动，局促不安。

　　冷风一点点蒸发脸上的热意，在一阵胡思乱想与对接下来的事情的担忧中，柠檬酒店的招牌蓦地出现在眼前。
　　“我先进，十分钟后你再进来。”白沙等钱康乐停好车，说道。
　　钱康乐意味难明地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白沙便独自走进去，快速地办理入住手续，刷卡进房间，直到把门关上并反锁，他才松懈一些，把自己扔进沙发，脸上的表情像是刚做完很重的体力活一样。
　　他紧紧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在十分钟还没到时，门铃突然响了，白沙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透过猫眼确定是钱康乐时才开门让他进来。
　　“你别一脸心虚啊，馅儿都露没了。”钱康乐关上门就利落地反锁上了，看着白沙受惊的样子，嘲笑道。
　　距离七点还有二十分钟。
　　钱康乐把粗麻绳和艳丽泳衣都藏到了衣柜里，然后拿着两副手铐走到了床边。钥匙都正插在锁孔中，钱康乐让白沙来尝试一下——打开，绕过床头的栏杆，锁上，不能发出任何声响，重复多遍，直到白沙的双手从微微颤抖到稳健完成。
　　手铐被放进了床头柜里。
　　还有十分钟。
　　“要不现在就换衣服吧。”钱康乐看了眼表，背过身去。
　　白沙默默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塞到书包里，然后拿起先前放到床边的黑色吊带裙，动作熟练地套上，略微整理一下。
　　“好了。”白沙有些不自在地说。
　　钱康乐转了回来，坐在沙发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奇怪吗？”白沙悄悄握住一截裙摆握紧。
　　“不。”钱康乐摇了摇头。片刻后，又说道：“还行。挺好看的。”
　　“噢……”白沙的诡异状态又回来了，脖颈僵硬，无法继续抬头和他对视，手里的裙摆被松开，又绕着食指转了几圈，缠得紧紧的。
　　快考虑考虑郑尚吧，没几分钟了，还想些有的没的呢。白沙对自己说。
　　“那我先去浴室了，也快到点儿了。”钱康乐打破了凝滞的气氛，把自己的东西都一股脑塞进了衣柜，拉开浴室门走了进去，关上门后，走到最里面便贴墙站住不动了。
　　这个浴室的玻璃侧壁不仅是磨砂材质，而且凹凸不平，可见度很低，钱康乐虽高大，但一点都不臃肿，侧身在角落从外面基本看不出来。
　　“可以吗？”钱康乐在里面问，声音显得闷闷的。
　　“没问题，看不到你。”白沙答道。
　　话音刚落，门铃声便响起。
　　白沙打开手机一看，18：58。
　　“我现在去开门吗？还有两分钟。”白沙贴着浴室的玻璃，小声问道。
　　“开吧，反正都准备好了。”钱康乐也小声应答，还嗤了一声，嘲讽意味浓厚，“这傻逼两分钟也等不了。”
　　白沙默默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熟悉而令人厌恶的脸蓦地在眼前出现，带着灿烂到让人心生怒气的笑容，嗓音柔和，“好久不见啊，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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