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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案再起
风清穆没有想到福叔这么快就出事了。
就在她从客栈回来的当晚,福叔死了——在谢府宴请宾客的那片湖上,他用船桨打晕了谢明和谢晦并把他们推下船去,而自己也一同溺亡在湖中。
当晚在场的还有南州府衙的许多人,熊刺史、罗长史和苏司马都应邀出席了,没人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猝不及防的谋杀案。
福叔说,他有办法能让府衙重揭旧案。
但风清穆没料到竟是要以这样的方式揭开。她心事重重地挂起歇业的牌子,看着穆如斋禁闭的店门,不禁感叹自己这个月已经是第几次闭店了。
她把怀中的图匣交给雅儿。
“这幅图你带回家里收好,不可浸水,不可遇火。若我酉时还未归家,你就去一趟广福客栈,餐食直接记在天字一号房的账上。”
“风娘子要去哪儿?”
“聚珍轩。”她最后看一眼店铺上的招牌,“恐怕陆离的画是卖不出去了。”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幅图上除了南州四子以外,还有对弈的两个孩童和背身侍奉的老仆正是昨晚出事的三人。
那日一同前往石桥山并出现在张萱的画作上的人物,在短短的一个月内竟已经有五个人接连死去。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她现在并没有心思去关注《石桥图》的不详之兆。福叔死了,不久前他们之间的那场对话就好像是他在决定赴死前了却的一桩心结。
可他所说的“办法”究竟是指什么?
风清穆猜不透。但很快,她便从另一个人口中得到了线索。
苏无名是独自来聚珍轩的。他这次同样是为了借《石桥图》。
“风娘子先前说,曾经向谢府买过画?”他看着风清穆将《石桥图》展开,确认好之后又重新装回匣子中。
“已故的谢三夫人所画的《游春图》,就是上次你们看到的那一幅。不过今天我拿其他藏品轮换了。”她指了指原先挂着《游春图》的那个位置,现在替换的是一副书法作品。
风清穆平静地看着对方,她知道眼前这位狄公弟子一定是有其他猜测还没有问出口。
“昨天谢府在湖心亭设宴,为两位进士郎接风洗尘,但却横遭意外——不知道风娘子有没有听说呢?”
“街市坊间都传开了,听着怪吓人的。实不相瞒,昨天那两位郎君游街的喜庆场面就仿佛还在眼前,怎么会突然就人没了?”
她的回答不露一丝破绽,连连叹气。
苏无名继续试探道:“因我初来南州,很多事情也不敢妄下定论,不过倒是总听人说这两位进士郎的父亲在南州是出了名的贤名,人们都尊称他谢公。”
“是了。”她便顺着话往下接,“谢府这些年是分房不分家,像你们府衙的谢班头便是谢家大房那一支的,但他父亲过世得早,所以这谢府最德高望重的还是谢二爷,邻近的县学便是府衙承请他筹办的。”
“我与谢二爷交涉不多,不过说来也巧——你问起的那幅《游春图》便是我从他手里买得的。”
她看着苏无名略有疑惑的神情,继续解释道:“那是我刚盘下聚珍轩不久后的事情。当时南州城里连一家像样的字画馆都没有,但偏偏士人和学生又喜爱谈诗论画,我便趁机筹划起来。谢府就是这个时候找上我的。”
“那为什么是从谢公手里,而不是谢家三房?”
“谢府原先在城西的旧宅被火灾烧毁了整个屋角,包括殒命的谢三夫人的画室,按理说三夫人的藏画应该也全部被烧毁了。但总有些机缘巧合在,那幅《游春图》本是三夫人陪嫁时携带来南州的,后来二房的两个小郎君到画室去玩,弄乱了她的画作,倒是翻出这幅画偷偷藏了起来。直到三夫人过世一年后,谢府准备迁去城东时,才重新被找了出来。”
风清穆望向原本挂着那幅画的角落,淡淡地笑了笑,视线又回到跟前的倾听者身上。
“谢府只知展子虔画本珍贵,又看重李嗣真在绘画界的地位,好像全然忘记了那个丧命在旧宅里的张氏女谢家妇。可就算是十五年前落魄南州的张萱,也有王谢两家愿意伸手接济,为何他张萱偏偏住进了谢府,而不往更为显赫的王家下榻?”
苏无名皱了皱眉。
“张萱入南州时,的确是由谢府招待,这件事情谢公倒是同我提过。”
“他当然会提起。”
风清穆似乎有些不耐,但她随后仍语气平缓地继续说道:“当时谢二爷请我过府看画,他们知道原先谢三夫人与李嗣真的师徒关系,便猜测那幅画作也与李嗣真颇有渊源。”
她注视着苏无名的眼睛,忽然笑了。
“可他们听说那幅侥幸存留的画作只是女子闺中的几笔闲趣,顿时大失所望。”
“当时你花了多少钱买下那幅画?”
她指了指装着《石桥图》的图匣,示意与陆离买下它时同样的价位。
其实当时不管谢府开多少价,她也一定会买下来的。
风清穆不仅要高价买下,还要让她的画作比《石桥图》更加珍贵,要让她的名姓重新回到被抹去的那一页上。
“张萱只在十五年前来过一次南州,却直到现在仍被南州士子们引以为豪,将那幅《石桥图》奉为珍宝。要让我说,这个南州城里眼盲心瞎之人不在少数。”
她看着眼前身着常服的南州司马,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苏司马,我猜如果不是昨晚的变故,你永远都不会注意到谢府的那个老仆。他就像南州城里大多数的奴仆、贱籍一样,就算与你走过同一片街市,立于人后与你擦身而过,你也绝不会有多余的目光停留。”
“如果我从未将那幅画作进行展示,你也许再不会知晓之后的各种因果缘由,甚至直到现在你也不曾问起过她的本家名字。”
“可否请娘子告知?”
“当年李嗣真被贬岭南时,曾在曲江停留数月。”风清穆微扬起嘴角,“那便是她本家,曲江张氏,张清如。”
朗月清风,有女如玉。
只是南州的月无法抒怀韶州的风,纵她是满腹才华也陷落在玉碎难全的深宅之中。
“苏司马。”她郑重地看向眼前的男子,“请不要忘记那些微不足道的人或事。它们可能会比你所知道的要更加接近真相。”
苏无名注视着她,他总觉得这番话显得更加讳莫如深了。但他这次前来寻她,只是旁敲侧击打听一些南州城里与《石桥图》相关的人物纠葛,倒是对方所言似乎每一句都别有所指。
他也属实料想不到,如此偏僻的南州城竟也有不少鲜为人知的过往和隐藏在图画下的秘密。
他的确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果真漏掉了一些细节,又或者忽视了某个微小的变化?
“风娘子,你听过‘牵机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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