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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旋回朝举国事,久别返乡话家常
大军凯旋班师回到成都时,已是严冬腊月。成都近郊的田野里静悄悄的,笼罩着一层寒霜。偶尔有乌鸦在田野里,忽起忽落。天空中暗云密布,无边无垠。
士兵们的脚步却异常轻快,马蹄踏在湿漉漉的路面上,声音也显得分外清脆。回家的路,最是令人振奋。
离成都还有几十里,远远地就看到许多官员,在路旁等候,车辆、马匹、随从、侍卫等,热热闹闹地站了一大片。原来,后主接到丞相班师凯旋的消息,非常高兴,命令朝中所有官员出城迎接。见到丞相,大家忙给丞相贺喜,道辛苦。
丞相很过意不去,他下车,对大家说:“感谢各位的厚爱,有劳大家了。”这时,他一眼看到黄门侍郎费祎。费祎,字文伟,是一个为人谦逊洒脱的年轻人。
曾经有一次司徒李靖家公子夭折,费祎与另一位黄门侍郎董允一起去参加葬礼。董允的父亲,给他们一辆鹿车乘坐。董允的脸上有些不高兴,费祎却欣欣然地坐上车。到了李靖家里,看到丞相和其它高官已经先到,乘坐的车辆都很华丽,董允的面子上就更加挂不住了,可费祎依然神色自若。当时丞相心想,董允和费祎两人都是青年才俊,才能不分伯仲,如今看来,两人还是有高低之别。
这次看到费祎,丞相心中很是高兴,招呼费祎说:“文伟,来,上车,我们一起好好聊聊。”此言一出,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费祎身上,又惊奇,又羡慕。想不到一个年轻的黄门侍郎,竟然得到丞相的如此厚爱,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毕竟年轻,资历尚浅,一向洒脱的费祎心里踹踹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外表平静地登上马车,坐在丞相旁边,在大家殷殷注视之下,往成都城进发。
到达离城三里地时,张苞小将一声令下,士兵们竖起标枪长戟,展开旗幡,鸣鼓吹号,耀武扬威地往城里进发。。
村子里家家户户正在忙着剪窗花,贴窗帘,做年糕,办年货,欢欢喜喜准备过春节。今年庄稼收成很好,打下粮食以后,除了给国家交税,自己还能剩下不少,把家里的粮仓装得满满的。
不但如此,去年国家还设了锦官一职,鼓励家家户户种桑养蚕,绞丝织锦。有多少国家收多少。交得多的人家,国家还有奖励。许多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多养了几簸箕蚕,到了收生丝的时候,真的多卖了不少钱。这些钱,除了明年可以增加养蚕的投入外,还可以好好地改善一下家里的生活设施。剩下的呢,丞相已经晓谕各家各户,丰年时有结余要攒起来,不要浪费,这样荒年时也无需过于节俭。
日子若总是能这样过下去,老百姓们真地就没什么可发愁的了。
就在大家里里外外忙碌的时候,突然听到大路上传来一阵号角金鼓的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小孩子们在村里村外奔跑着,叫喊着:“军队,快看,军队开回来了。”大家赶忙跑出来一看,可不,鼓号喧天,旗帜飞扬,士兵们手上的长枪剑戟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着一道道的寒光。
村民们一看,互相击掌庆贺:“感谢上天,诸葛丞相得胜回来了。”“是呀,我早就听人说,南方全部平定了。”“那太好了,我那亲戚可以回家了,与他的妻子团聚了。”“啧啧,你看那士兵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威风凛凛,真是太神气了。”有人开玩笑:“你要是跟着丞相打仗,一定比这还神气呢。”众人都哈哈大笑。
村里的几个老人,叫了自己的儿子们,带上家里的年糕和自家产的瓜果,去慰劳士兵。老人们经历了多年的战乱,如今全家人终于过上了好日子,丰衣足食,社会太平,这些,不都是丞相带给大家的吗?丞相领兵在外面打仗,一走就快一年,如今终于平定叛乱,从咱这儿回城,我们准备一点自家地里的物产,犒劳丞相和他的士兵,也算是我们的心意。
年轻人跟着他们的长辈,抬的抬,担的担,来到大路上,请士兵们收下。士兵们哪能拿呢?丞相治军严格,老百姓的东西是不能拿的。可是,看到这些家乡的土产,哪个士兵不觉得心里暖烘烘的呢?
走在前面的张苞将军一见,忙下马和老人家们打招呼;“感谢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丞相有令,不能拿老百姓的任何东西。老人家们还是请回吧。”
老人们可不答应了。“你们为了平定南方,一去打仗就是一年。在外面餐风露宿,浴血奋战,多不容易呐。我们在家过好日子,舒舒服服的,今天难得有机会请将士们尝尝田里的出产,怎么样也不能违拗我们的这份心!”
张苞觉得左右为难。他不好违拗老人们的心意,可丞相的话也不能违背。这时候,越来越多的村里人带着自家田里的出产来到路边慰劳。张苞一看,糟了,这可怎么办?我在前方打仗从来都不会退缩,今天老百姓这样热情,我可对付不了。得了,我找蒋琬先生商量一下吧。
这时丞相在车上看得清楚,他对张苞说:“你让他们选派两个代表,我和他们说说。” 张苞听了,忙回来对老百姓们传达了丞相的话。
老百姓们推举了两个德高望重的长者,来到丞相车前。丞相站在车旁等着他们。老人走上来正准备行礼,丞相忙把他们扶住,说;“老人家不必拘礼。请问老人家,在路边等候是为什么?”
老人家们把心意一说,丞相笑了;“老人家,多谢你们的一片诚心,你们所带的瓜果我收下了。不过,我军中有令,不可以拿走百姓的东西,我也不能例外。我送大家一份礼物,算是新年的贺礼吧。”
丞相命令侍卫封了十两黄金,拿了纸笔,在信封上端端正正地写下“建兴三年冬,孔明谢赠。”递给老人家。老人家看到丞相的手笔,如获至宝,笑逐颜开,可黄金却坚持不要。丞相一再劝说,才千恩万谢地收下。
丞相问他们今年庄稼的收成如何。老人说:“多亏丞相您的政策,扶持我们庄稼汉,稳定税收。再加上天公保佑,风调雨顺,今年粮食大丰收,家里的粮仓都装满了,剩下的只好堆在晒谷场上,像一座座的小山。”丞相听了,满心高兴,说:“这是上天对蜀地的祝福,过年时要记得祭祀上天,感谢先祖。既然粮食不愁,明年可以种一些蔬菜、果树,自家吃不了,也可以拿到市场上卖。”老人们说:“丞相说的是。我们明年想要在粮食之外,种几棵蜜桃,脐橙,和枇杷树。这些都是我们成都的特产,卖到外地去,很受欢迎的。”
丞相笑吟吟地送走老人,感觉仿佛又打了一次胜仗。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民心安定,生活富裕,国家何愁不富强?
丞相回到家中时,家里早就得到消息,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妻子和儿子诸葛乔,字伯松,一起迎出来,后面跟着乔的媳妇,手上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原来在丞相率军南征的时候,媳妇生下一个男孩,给他取名叫诸葛攀。丞相在南方时就接到了喜讯,可当这孩子就在自己眼前时,心中的喜悦顿时涌上心头。他见孩子粉嘟嘟的笑脸,肉乎乎的小手小脚,忍不住接过孩子抱在手中。自己年近半百,还是第一次抱着一个如此幼小而新鲜的生命。
孩子用亮亮的眼睛看着丞相,咧开嘴,好像在笑,“嘿,嘿,嘿。”孩子嘴里嘟囔着,小手伸出来,向空中抓一抓。丞相腾出一只手来,让孩子握住自己的食指,孩子抓住指头,老实不客气地就往嘴里塞。大家都被逗笑了。丞相满心喜悦,长途旅行的疲惫,国政军务的重担,在这一笑间,似乎烟消云散。
回成都后,丞相很快把长史向朗、王连和张裔找来,询问他们今年国家的收支状况。向朗回复说:“今年成都稻谷大熟,国家粮库充实。蜀中丝绸的产量大增,远销西域,获利颇丰。我已将详细收支清册准备好,请丞相过目。”说着,将粮食和丝绸的收支清册呈上。
丞相点点头:“很好。快开春了,采桑养蚕的工作也要准备好。如今南方安定了,永昌郡的交通已经恢复,丝绸向南亚的销售可望有很大的突破。我们还得鼓励川中居民更多地纺纱织布才行。以后北上伐魏,所需军费,就全靠这蜀锦了。”
他转过头问王连:“文仪,今年蜀中盐业收入如何?”王连说:“今年盐业收入和去年持平。盐务清册在此,请丞相过目。”丞相说:“文仪,你这些年主管盐业,为国家获利不少。依你看来,这国盐的产能可以提高吗?”王连想了一下;“丞相的意思,是想要再开盐井?”丞相说:“我们先到临邛盐场去看看现有的盐井。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就去。”
丞相这段时间是很忙。他在南中时对孟获的承诺,对南中建设的想法,都得计划着一步一步地去做。他对张裔仔细地讲了自己的想法。
张裔一听,丞相的这些计划立足长远,造福一方,必将惠泽千年,心里非常佩服。他对丞相说:“丞相放心,我接下来会组织能工巧匠,以及农务官员,到南方去教他们修房子,耕种粮食,发展教育。”丞相说:“那就有劳君嗣了。若南人能够安居乐业,他们就不会舍命参与叛乱了。另外,你也组织人把通往南方的主要干道维护一下,一些道路可以拓宽一些,以方便南方与蜀中的交通。”
张裔一高兴,就开玩笑说:“丞相,今年国库充实,我们就使劲花钱。您说怎么修我就怎么修。”丞相也笑了:“君嗣,你要能不花钱也能修路,我就更高兴。”张裔一听,说:“丞相,您这也太会算了,想要办事,还不花钱最好。不过,我要赶得上几分您的本领,估计能行。”
说笑了几句,丞相说:“对了,永昌郡的物资几年没有送过去,那里真的是捉襟见肘了。真想不到,曾经的商业重镇,这几年经济遭受如此重创。你别忘了尽快先处理这件事。我走的时候留下一些军粮,不多,你再送些过去,作为伤兵们今年的补助,每年都要记得,直到那里的茶叶产业成了气候。”
众人走后,门卫送来一封李严从江州写来的信。原来这次平定南方进行得异常顺利,举国欢腾,李严也专程为此写信庆贺,在信中末了,李严说:“明公辅佐幼主,平定南方,结盟东吴,富民兴国,功德盖世。我准备上书陛下,请明公收受九锡之封,晋爵称王,以光耀明公的功德于天下。还望明公不要拘于流俗,坦然接受才好。”
丞相看了,心中暗自好笑,心想,曹操称魏王,其子曹丕随后篡夺了皇位,李严身为托孤大臣,怎会如此劝我?我若有任何私心,此信岂不引起他人猜疑?也罢,待我对他表明心迹,坦然相告,希望他能够以国务为重,和我携手共扶汉室。
丞相提笔在手,一挥而就:“我与足下相知多年,彼此可谓投契。足下劝我光耀功德,不拘于俗情,看来还是不够了解我。我本是一介平民,先帝无意中重用我,让我位极人臣,受禄丰厚。如今我还没有完成讨贼的使命,未能报答知己的恩情,却自己抬高自己,追求荣华富贵,实为不义。如果能够灭掉魏国,让陛下回到长安故都,那时候我就与大家一起受封,别说九锡,十锡也不推辞。”
丞相回到家中。夫人和媳妇正在院子里让孩子晒太阳。那婴儿裹在一个红色的小棉袄里,粉雕玉琢般,漂亮极了。第一次家里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夫人也是满心欢喜,她笑眯眯地逗着孩子,自己乐得合不上嘴。丞相想,记不清上一次见到妻子这么高兴是什么时候了。
他问夫人,乔生了儿子诸葛攀,大哥可曾有信来?夫人说:“我最近不太记得事,都忘记告诉你了,是的,大哥一家也很高兴,我这就去给你拿大哥的回信。”
丞相展开信一看,信上说:“闻听乔儿添子,二弟膝下添孙,成全天伦之乐,我心甚是欣慰。我全家安好,只是恪儿前日领节度官一职,负责军粮后勤,所需文书工作繁琐,并非他所擅长,我略有不安。”
丞相看到这里,顿时沉吟起来,夫人问他:“大哥的担忧,是怕恪儿监管军粮不称职吗?”丞相说:“是呀,恪儿性格粗疏,不太适合做文书工作。军粮是全军的根本,稍有闪失,责任重大啊。”夫人说:“那让大哥好好劝劝恪儿,小心一点。”丞相说:“监管军粮一事,我可修书一封,请吴主孙权另作考虑。大哥最担心的,是恪儿过于聪明,但为人不拘细节,以后恐怕为家族惹来大祸。”夫人说:“恪儿不是一直很受吴主器重吗?大哥在吴国也是位高权重,就算有些什么不慎,想来总不至于家族倾覆?”丞相说:“是担心吴主和大哥百年以后,恪儿为吴国股肱之臣,位高而任险。若是不知道谨慎行事,说不定酿成大祸。若真有这一天,大哥这一族,说不定还得靠乔儿延续呢。”
夫人听了这话,一愣神,抬头看看窗外躺在媳妇怀里的婴儿。她没有说什么。丈夫和大哥一家一直情意深笃,丈夫年少时,大哥在东吴任职,就常常照顾着他和几个年幼的兄弟姐妹。如果真是有这么一天,丈夫肯定会这么做。
夫人想了想,问丞相道:“你上一封信,说蓉姑娘丧事期满后就来到家中。算起来,那该不是要过完正月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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