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巴达家/蝙蝠家]哥谭？！认真的吗？！

　　满载着拉撒路池水的管道将众人分别带入了地底的更深处，几分钟的漂流之后，杰森带着V从一处豁口中爬了出来。

　　他们两手撑着地面，一面调整自己急促的呼吸一面摇晃着脑袋好恢复视线的清明。而后，杰森率先一步站了起来，对仍旧跪在地上的V伸出一只手。

　　尽管随着分叉路将他们分别代入恶魔巢穴的两头，V得以暂时脱离尼禄的影响让自己体内叫嚣得几乎快要沸腾的魔力短暂地平复下来一些，但那些支撑着他如今身体的魔力仍然极不稳定，令他不得不以一种步履蹒跚的狼狈姿态挂在杰森的肩膀上，艰难前行着。

　　眼前这场景是如此似曾相似，以至于V不禁露出了一个无奈自嘲的苦笑。

　　“抱歉……”他开口对杰森说，“看来弱小的确是构成我存在核心的一部分，只能你多担待些了。”

　　他本以为杰森会说些打趣的话来回应，或者说是转移话题。毕竟他所认识的杰森并不拥有迪克那样开朗细腻的性格，也不擅长安慰人。而那也是V所期待的——他与杰森实在颇为相似，此时此刻，他倒更宁愿杰森不要因为他这一身狼狈的惨状而对他产生出什么同情，只因为他也同样不擅长坦然应对他人温柔的好意。

　　也许正是由于对V的了解，杰森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搭腔。

　　就在V认定所有无声的尴尬终将随着沉默推进的时间而最终烟消云散的时候，杰森却突然开口了。

　　“你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那让V感到一阵惊讶。因为那是一句肯定的判断，那甚至不是一个问题。杰森还补充了论据。

　　“刚刚在上边的时候我听到尼禄说起了，说你之前也像这样身体崩溃过。”

　　V叹了一口气。

　　“我告诉过你我并非诞生于母体。但我好像没有详细告诉过你我存在的基石。”他停顿了一下，“事实上，在我原初被维吉尔以阎魔刀的力量强行切割出来的时候，他视我为自己人类灵魂的冗余部分，按照创造者意志，我本该被扔在原地随着魔力耗尽自然消亡。”

　　杰森并没有对那个说法置以任何评价。

　　“那是你的身体会变成这样的原因吗？”他只是问。

　　“那毕竟是……维吉尔的希望。”V选择了一个另辟蹊径的回答，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杰森的话，事实上，此刻他的脸上也挂着些许困惑的表情，仿佛他本人也正在努力思考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自打他重新回归尘世后，身边的人总或多或少避讳着在他面前提起那曾经与维吉尔的存在纠缠不清的前世，这还是第一次，他得以在远离斯巴达家血脉的环境里沉下心来深思自己的本源。

　　“我想……”他最终以一种审慎的语气组织出自己的语言，“如果当初我真的一如维吉尔所希望的那样消亡在他的身后，那么我便只能算作是被他所抛弃的一部分回忆。可那个时候，即便我保留了他所有的记忆，背负了所有的恶梦，也了解从一开始他想把我扔掉的理由，满脑子想的却还是只有一件事。”

　　“是什么？”杰森以平静的耐心等待着V的讲述。

　　而V停下深浅不一的脚步，转过头望向了杰森的眼睛。

　　“我想活下去。”那是他的回答，“即便理智无比清醒地提醒着我我的存在弱小无用到即便活下来也不可能改变什么，这个念头还是强烈到超越了所有。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哪怕我并没有亲人、没有来处、没有属于自己的记忆和值得牵挂的东西，我也还是发疯一样攥住每一样我能攥住的东西，哪怕最后背叛了创造我的本源。现在想来，或许这才是我的本质。我本就诞生于挣扎的求生欲，这是只属于我的念头，我的欲求，我的……执念。这也是我与维吉尔所不相同的地方，也正是从那一刻起，我开始认为，我并不仅仅只是维吉尔的一部分，而开始成为一个全新的我自己，成为V。”

　　V在讲述这些时体会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神奇的感情。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害怕，毕竟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面对眼看着自己分崩离析的境遇了。他曾以为自己会感到绝望，甚至会怀疑自己的存在究竟是不是有必要的。但当他仔仔细细回顾过自己一路以来的旅程时，他的内心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

　　就好像经历过一切让他变得更加确信自己是谁了一样。

　　他并不感到害怕。反而生出一种比之过往都要更强烈的感情。

　　那些感情中夹杂着过去这几个月他在旅途中所积累下的新鲜的回忆，作用在他如今更加孱弱的躯体上，催生出比过往任何时候都更强大的信念——

　　他想活下去，作为V，怀抱着只属于自己的记忆和际遇，活下去。

　　杰森忽然笑了一声。

　　那让V收回沉思略带惊讶地看向了对方。

　　他并非不能理解杰森有时略显狂野的幽默感，可尽管那样，他也有些想不通眼下究竟能有什么让杰森发出那声没憋住的笑声的。

　　V探究的目光让杰森干咳了一声。

　　“没什么，”杰森解释说，“只是刚刚忽然想到，这世上不该有这么多巧合的。”

　　“巧合？”

　　“对，巧合。”杰森回答，“就是感叹一下，如果不是之前的那场萍水相逢，我不可能想象到这世上还会有人和我拥有这么多共同点。”

　　V停顿了片刻。他没再继续发问，仿佛一瞬之间也有点理解了杰森想表达的意思。

　　“你看，从前我只以为我是世上仅此一例的倒霉鬼。被父母抛弃流落街头，即便被超级英雄捡回家做副手，也是做得最失败的那个，还害死了自己。但现在——”杰森摇头笑着说，“我死过一次，而你消失过一次，我们又都被带回来了，并且都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被带回来的，我们只是没有得选，我们的家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正确对待我们，那些谈心，那些探究的目光，那些欲言又止的谈话都是同样的恼人，而我们也都选择了从家庭逃离。我本来以为就算是巧合也该到此为止了，我没有想到居然还有。”

　　“还有什么？”这次V问了。

　　杰森吸了一口气，将挂在肩膀上的V又用力地往上拉扯了一把。

　　“我刚刚复活的时候，也觉得眼前的世界糟烂透顶。”他说，“我几乎恨上了一切，无论做什么都让我感到愤怒，因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值得经受这些，我觉得不公平。但至少有一点我是确信的。那就是，我不想再死一次了。不管周围的人怎么看待我，不管我他妈的如何觉得自己多余或是运气差到总不能一次性得到所有我想得到的，不管再续上一次的人生看上去怎么操蛋都好，我都不想再死一次了。”

　　V定定地看着他，原本还游移不定的绿色眼睛在杰森无比坚毅、无比确信的侧脸上逡巡过几次后，渐渐也变得释然起来。

　　“你说得对。”他回应道。

　　杰森又笑了一下，而后，他重新迈出脚步，拖着V开始前进。

　　“我思故我在，反正我们的存在怎么看都不太合乎常理，那么干嘛还非坚持要做个唯物主义者不可呢？只要信念在，我们就是无敌的。看着吧，V，这次一定会找到办法，让你克服所有身体崩溃的风险，长久安全地存在下去的。”

　　我也希望如此。

　　于V的心底，一道微弱的声音怀抱着小心翼翼的希望附和了杰森的话。

　　像是回应他的念想一般，V忽然听到一阵电流的滋啦声。

　　他们再次停下了脚步，这次他意识到，那声音的来源是杰森腰上别着的信号接收器。

　　“是迪克……”杰森低声说道。

　　紧接着，一只挥舞着巨大双翅的安杰罗恶魔便从天而降来住了他们前往拉玛什图巢穴的去路。

　　那是一只看上去和其他安杰罗都不太一样的恶魔。他的恶魔翅膀上染着发着光的亮蓝色线条，于空中转身展开枪盾的动作丝滑轻盈堪称优雅。

　　那不是一只一般的恶魔，而是——

　　杰森大笑了一声。

　　他暂时松开肩膀上挂着的V，举着鸣叫不已的定位器对着那只恶魔最后确认了一次。

　　“想不到啊，就算是变成这幅样子，你都改不了让人看了就眼睛疼的骚气爱好吗，格雷森？”

　　然而对方却无视了杰森的挑衅，转而将枪尖指向了杰森身边刚刚用拐杖将自己支撑站稳的V。

　　“你的身上有叛徒的气味。”恶魔语气冰冷地对V说道，“需要将你带去给主人。”

　　“主人？”杰森又笑了一声，“所以你现在还有了喜欢和女恶魔玩cosplay的兴趣了吗？”

　　他的话终于让眼前的安杰罗转过了自己愤怒的视线。

　　“孱弱无用的无礼之徒！”他吼道，“你们有什么资格妄议主人，不过是背叛了自己创造者的低贱的仆从。”

　　“背叛？”V插嘴说，“我可不这么认为。虽然我的前身曾经在蒙蒂斯手上吃过亏，但拉玛什图怎么说也谈不上是创造者，至多算是个听命形式的小丑罢了。不过，也是拜她的那些恶魔所赐，我现在倒是，一点也不孤单了。”

　　黑色的颗粒与他的身侧凝聚成型，巨大的黑鸟卷挟着闪电箭一般冲向了安杰罗，矫健的黑豹紧随其后。

　　格里芬的笑声回荡在地底：

　　“啊哈！早就想试试踢一踢翘屁股小子屁股的滋味了！”

　　“拔出你的那把魔法剑来。”拄着拐杖的V来到杰森的身边，“我的体力有限现在叫不出梦魇，单凭我目前的攻击是拿不下那个安杰罗的。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你的那把大种姓之刃。”

　　“早准备好了。”杰森望着和V的两只魔宠战斗的恶魔——抑或是迪克。一把冒着青烟的刀刃于他的手掌间成型，他特意用自己印刻有魔纹的那只手握住了它，魔力的波动瞬间与魔法兵刃产生了共鸣。

　　“别犹豫。”V低声说，“只有彻底打败安杰罗，我们才能救出被困在恶魔躯壳里的人，那不会伤到迪克。我也相信迪克，他绝不会因为拉玛什图的改造就彻底失去理智，他会像曾经的维吉尔，我们一定可以把他带回来。”

　　“是啊……”杰森亦附和说，他拧了拧手腕，双眼中凝聚起光芒，“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也知道，那家伙绝不是会轻易被打败的角色。只要想到这次之后，格雷森就要欠下我一条命的人情，我都开始有点兴奋了呢，V。”

　　“上吧！”V抬手对两只魔宠下达了新的战斗指令，一时间战场上开始火花迸射起来，而杰森也跃入了眼前的战局。

　　不知道尼禄那边怎么样了……于紧张的对阵之中，V分神想道，如果说迪克已经被封印进了一只安杰罗恶魔的身体，那么说不定尼禄、提姆、和达米安那边就会遇见……

　　不，V强迫自己摇了摇头。

　　他该相信尼禄的。尼禄自己也会处理好。他只用保证这回自己不再拖所有人的后腿就行。那一家人可是向来都无往不利，只要没有累赘……没有累赘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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