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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一忙花灯的事,沈知鱼就把元昼要去操练场的事给忘了。
元昼也不急着提,依然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然而,日子久了,元昼也摸出点规律。
每日操练完,牧轲会和沈知鱼一起回来,也不知他们从哪来那么多话要说,一路有说有笑到小屋院门前。牧轲也不急着走,就站在院门口和沈知鱼,说完了才走。瞥见从书房出来的元昼,牧轲笑着的脸就会顿时沉下来。
元昼对此并不上心,区区一个山野土匪,有什么能与自己相争的?也只能甩甩脸色罢了。若是往日,有人敢这般对自己摆脸色,不用他说,自有侍从上来把人拖下去。
但元昼如今并不将他放在眼里,毕竟沈知鱼从院门口回过头看见自己,一定会绽开一个比方才更加灿烂的笑靥,那笑靥是给自己的,不是给牧轲的。
直到有一日,元昼刚刚临完一张字帖,站在窗边倒茶喝。
牧轲刚送沈知鱼回来,站在院门口不知在说什么,说着说着,牧轲忽然从衣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取出一个小小的手钏。
那手钏在夕阳里微微泛着光芒。
沈知鱼脸色一滞,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屋里的元昼。元昼正慢条斯理地喝茶,垂眸望着院子里那两道长长的人影,并没注意到手钏。
沈知鱼摇摇头,推拒了手钏,牧轲有点失望地将手钏收起来,怨恨地瞥了眼元昼,扭头就走。
回了屋,沈知鱼又跟没事人似的笑嘻嘻地和元昼一起吃饭,元昼的目光落在沈知鱼的手腕上,平日都没怎么注意过,如今细细瞧,倒让他想起那句“皓腕凝霜雪”。
也怪不得有人想往上面套点什么,以为就能套出点关系。
沈知鱼瞥元昼瞥了一整顿饭,直到快吃完时,沈知鱼才忽然道:“牧轲,是我从小一块长大的兄弟。”
元昼慢条斯理地嚼完才应了一句:“嗯,我知道。”
沈知鱼又道:“我只将他当兄弟,那只手钏是他的传家宝,所以我不能要。”
元昼夹了块肉放进沈知鱼碗里:“懂事。”
懂事,是在夸自己?沈知鱼懵懵地低头吃饭,吃到一半又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花灯?”
这倒把元昼给问住了。
京城每年元宵和中秋也会有灯会,但元昼鲜少能去看灯,母妃管得严,他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偷偷爬上屋顶,瞧上一眼那遥远又冰冷的繁华。
元昼幼时还不知道母妃对灯会这般忌惮的理由,直到后来听四皇兄说才知晓,母妃少时与父皇相识也是在一场灯会,奈何天子从来不会专从一人,母妃分明知晓,但总跨不过去。
从小到大,京城的灯会有多热闹,母妃的宫中就有多沉寂。
好在四皇兄总能找到办法,陪他一同坐在屋顶看灯看月亮,或是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盏小小的兔子灯,塞到他手里。暖暖的灯光并不能照亮多大的地方,却还是温暖了一个孤独的小皇子的长夜。
“……兔子灯。”元昼缓缓道。
沈知鱼“噢”了一声,想了想又问:“小鱼灯,不可以吗?”
元昼这才将目光落在沈知鱼身上,这一脸希冀的眼神,很难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元昼温和地笑笑:“小鱼灯也可以。你要送我花灯吗?”
沈知鱼移开视线,嘴硬:“人人都有,又不单是给你送。”
“那就小鱼灯吧,你喜欢就小鱼灯。”元昼若有所思,“牧轲呢?”
沈知鱼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所指是何事,扬了扬眉:“他喜欢什么关我什么事。你不会吃醋了吧,总提他。”
元昼这回笑出了声:“你看我像是会吃醋的人?”
沈知鱼皱皱鼻子,哼了一声不再理会。
怎么,他不吃醋还很骄傲吗?他就看不出,自己是高兴看他吃醋,才天天让牧轲送自己回来的吗?分明是个狐狸一样狡猾的人,居然在这种事上迟钝如此。
沈知鱼闷闷不乐地想。
次日操练场,沈知鱼早就将这事忘在了脑后,正兴致勃勃地和钟垣讨论一会要切磋箭术还是刀法,就看见一个一身青色的高挑身影出现在操练场院门口。
颀长的身形,挺直的脊背,微微昂着的下颌和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眼神,不是她那个压寨夫婿又是谁?
这人明明方才用过午膳说自己困了要歇个晌,好家伙,一转眼闷不做声换了衣服跑来凑操练场的热闹。
元昼走到墙边开始活动身体,一回头看见一脸讶异的沈知鱼,便给了她一个浅笑。
沈知鱼丢下钟垣三步并两步跑到元昼身畔:“你怎么来了!来也没提前和我说声。”
元昼垂眸看着一身浅紫色短衣长裤十分干练的沈知鱼:“总在院子里打八段锦五禽戏太没趣了。”
“那你还想怎地……”沈知鱼更加疑惑。
元昼看了眼齐刷刷朝这边望过来的弟兄们,有的甚至还笑嘻嘻地朝他挥手打招呼喊他姑爷,也有人阴沉着脸一语不发。
“我就不能过来和大伙切磋一二么?沈知鱼,金屋藏娇也不是这么藏的。”
沈知鱼一听,一个脑袋两个大,什么金屋藏娇,他哪学来的词,能是这么乱用的吗!
沈知鱼并非不想让元昼和弟兄们一起操练,只是这几日牧轲的脾气太差,总喜欢说话梗她,若是让他在操练场撞上元昼,指不定要怎么借机发泄。元昼伤刚好,能经得住他泄愤式的折腾吗!
“你怎么说话越发没正经了。”沈知鱼嘀嘀咕咕,顺手帮他理了理衣袖。
元昼闻言微怔,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脸色微赧,移开视线:“近墨者黑。”
沈知鱼哼了一声:“是近朱者赤。”
弟兄们都很高兴见到姑爷,包括被姑爷踹断肋骨的小六,半是害怕半是兴奋地盯着他。元昼倒没把他忘掉,走过来看着小六,诚恳问他的肋骨如何了,可有落下毛病。
小六摆摆手,不好意思道:“都是小事,都是小事,不打不相识。”
他的伤和姑爷的伤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而且小当家的私下里也经常来看自己,又是送吃的又是塞钱,看大夫和买药的钱都给他出了,他再纠缠就显得有点不识好歹了。
这副模样是沈知鱼未曾见过的,平日里他根本懒得管这些,话也没这么多。
弟兄们每日操练,先是一起喊号子练操,再休息片刻,开始一对一切磋。沈知鱼鲜少会点人切磋,她从来是站在旁边看顾的那个,倒不是因为她是女子,也不是因为她是小当家的。
“打不过啊,拼了吃奶的劲也打不过。”小六蹲在一旁的石头上,扇着风小声给元昼说道,“也就大当家的能过过招,毕竟小当家的是他教出来的。”
元昼望着正在和钟垣比划的沈知鱼。到了操练场上,沈知鱼便不是那个在他面前时不时会臊个大红脸的小姑娘了,她身形矫健,拳脚有力,枪法刀法都格外干脆利落,偶尔回过头,元昼望见她的眉眼,那眼神也是坚定的。
正是午后,秋日的日光虽不如盛夏那般刺眼,却也足够在沈知鱼身上镀一层光芒。
元昼忽然有点舍不得了。
……
一柄长刀忽然丢到元昼跟前,元昼反应极快,伸手稳稳接住。
抬眼一看,是脸色不太好的牧轲。
牧轲嫉妒姑爷,全寨子的弟兄都知道,牧轲心里也清楚,但并不以为意。若小当家的和姑爷两情相悦,他也不会说什么,但当他知道姑爷是小当家的硬抢来的姻缘,他心里就有底气了。
抢来的姻缘能有几个好。早年钟叔和沈知鱼还没来寨子里的时候,寨子里也是有几个抢来的媳妇儿。有哭哭啼啼以头抢地闹得要死要活的,有想方设法逃了七八次最后心灰意冷一条绳子把自己吊了的,也有认了命留下来的,但很少有好脸色的,平日里不吵架就很不错了。
后来寨子换了当家的,钟叔用治军的那套管弟兄们,只图财不害命不抢人,才绝了抢媳妇儿的路子。
没成想自己就跟钟叔出去一趟,回来小当家的公然违背规矩,给自己抢了个男人来!但见钟叔一句话都没多说,也没说要罚,牧轲也不好再说什么。
终归不能罚小当家的吧,罚她,自己也心疼。
牧轲知道,虽然钟叔和沈知鱼不说,但钟叔显然是处处护着沈知鱼,纵着她的。
兴许沈知鱼的出身,是钟叔也不能冒犯的。
动不了也舍不得动沈知鱼,那就只能找这个被抢来的姑爷了,谁让他看起来那么享受的样子,分明没有一丁点抗拒和想逃跑的意思。
牧轲挑眉:“坐这看着多没意思,跟哥几个比划比划?”
小六很没眼力地接话:“也不是一直坐着,我们跟姑爷唠嗑呢。”
刚一说出口就被牧轲瞪了回去,登时噤了声。
元昼垂眸打量眼前这个皮肤黝黑的少年,平心而论,他生得也算俊朗,浓眉大眼,高高壮壮,面上洋溢着少年独有的自信光芒。
只是空有蛮夫之勇,是很容易吃亏的。
元昼没急着应他,而是掂量掂量那柄刀:“好刀,就是轻了点。”
牧轲朝着一旁的兵器架侧侧头:“这随你挑。”
元昼将刀一丢,淡淡道:“我很久没练,怕没个轻重,就不用兵器了。你随意。”
这话一出,牧轲就知道自己是被他看轻了,哼一声,便也说道:“为了公平,那我也不用,咱就比试比试拳脚。”
弟兄们都开始起哄,主动让开,在操练场中央为他俩腾出了地方。
元昼瞥了眼沈知鱼那边,钟垣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沈知鱼倒没说什么,但眼底的担忧还是出卖了她。
难道她在担忧自己吗?
元昼犹豫了一瞬,遥遥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笑。
他在笑什么啊!沈知鱼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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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轲:看我怎么把他打趴下
元昼:幼稚
沈知鱼:你也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