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归途

　　季北烛单方面决定，她要收回之前对他的看法。

　　“是么，现在把扶它起来还来得及吗？”林邺屿脸上是绷不住的笑意，一本正经地问着。

　　“来不及了，已经成废墟了！”

　　“……”见她小脸严肃，林邺屿偏头笑了声，随后小心地问着：“真那么严重？”

　　“嗯！”

　　林邺屿扬起唇角，还准备说些什么，就听铃声响起，徐清走了进来。

　　他下意识地往右边看了一眼，小姑娘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好了，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大概都忘记自己还在气恼中。

　　啧。

　　太乖了。

　　受同桌的影响，林邺屿跟着认真听了大半节的英语课。期间，徐清多次往他这看，眉目微挑：你这不也是能认真听课的吗？

　　林邺屿垂眸，装作看不懂她的眼神。

　　临近下课，又到了季北烛疯狂想记笔记却又看不到的时刻了。

　　她伸长脖子，整个身子都快站了起来，都没看清黑板下方被人脑袋挡住的单词。

　　郁闷地坐了下来，然后整个人就趴在桌子上，脑袋枕着手臂，颇有一股放弃挣扎的味儿。

　　林邺屿见状，侧着身子往她书上看了一眼，又往前面看了几眼，随后找了个空白的纸，“刷刷”地写了下来，递给她。

　　季北烛伸手接过，刚想说声“谢谢”，就想到了他之前的话，道谢的话硬生生变成了“不谢”两个字。

　　林邺屿：“……”合理怀疑她是故意的。

　　见他哽住，季北烛粲然一笑。

　　林邺屿伸手竖了个大拇指，夸赞道：“真有你的。”

　　“嗯哼，低调低调。”季北烛“谦虚”地回着。

　　见她一副小傲娇的表情，林邺屿勾了勾嘴角，无声地笑着。

　　他的神情太过张扬，顿时引来了徐清的目光，吓得季北烛立刻转过身去。

　　感知到那道视线停留了好一会，季北烛心下无奈，身旁的同桌，太过耀眼，总是吸引老师的注意力，怎么办？

　　林邺屿敛笑，正了正身子，对着徐清做了封嘴的动作。

　　徐清失笑，教了他一年的书，都没见他这般爱说话，有这么多的小动作。

　　警告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收敛一点，别总是和自己的课代表说话。

　　林邺屿抬手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点头应着。

　　见他态度还算端正，徐清转了视线，心里却已经在想下次谈话的时间了。

　　————

　　夜晚，小城镇的道路，昏黄的路灯矗立在街道旁，微微发出着飘忽的光，斑驳的树影交织相映在路面上，给这夜色笼上一层神秘感。

　　季北烛走在静谧的街道，脑海中回想着刚刚数学课上的内容。突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没有回头，她继续往前走。

　　渐渐地，就发现那人一直跟着自己，她心下一惊，不自觉地加大步伐。

　　见前面的人好像被吓到了，林邺屿赶忙出声：“是我。”

　　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季北烛停步回头，略带疑惑地问：“你怎么还在这？”

　　刚下课，就见他走了，没想到还在自己后面。

　　“腿长，走得慢。”林邺屿走到她面前，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说道。

　　他跟江桕说了句话，转眼就不见她在教室了，走得还挺快。

　　“……”季北烛往他身上看了一眼，“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嗯。”林邺屿应着这违心的夸奖，随后问道：“刚刚没有吓到吧？”

　　少年收了散漫的模样，漆黑的眼眸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季北烛摇了摇头，“还好。”

　　见她神色平静了下来，林邺屿问着另一件事：“家里没有人来接你？”

　　“他们这段时间忙。”

　　季母在老家照顾生病的外公，季父忙着工作，家里常常没人。

　　闻言，林邺屿状作无意地说道：“那下次没人来接你的话，你等等我呗？”

　　少年玩笑的语气后，藏着一颗细腻的心，季北烛眉眼弯弯，点头应道：“谢谢。”

　　“又来了啊。”

　　“嗯，不谢。”季北烛应对自如。

　　被她一本正经地表情逗笑，林邺屿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笑意在眼底晕开。

　　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愉悦气息，季北烛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地问：“你会转科吗？”

　　班里陆陆续续转走了好多人，就连顾知寄都曾和她说过转科。

　　“不会。”林邺屿低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天不小心听到阿婆说，你家里人要你学全理。”

　　路灯下的小姑娘，眸光水润，说出来的话带着一股窘意。

　　林邺屿轻扬唇角，“那你没听到我后面说的话吗？”

　　“我哪敢？”猝不及防地听到，走都还来不及，哪敢接着听。

　　能想象到她呆愣地一瞬，林邺屿胸腔微微震动，“嗯，那我告诉你。”

　　“不会转科。”

　　“原因呢，最初应该是和人约好的。”

　　和人约好的？

　　莫名的情绪涌上，季北烛心头一悸，“那现在呢？”

　　“喜欢。”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季北烛感觉他说这话时，看了自己一眼，她点了点头，说道：“我也喜欢这个组合。”

　　林邺屿眉梢微抬，没有说话。

　　两人步调一致地并肩而行，路灯随影而下，将他们的身影拉长。

　　岔路口。

　　林邺屿看着右边黑漆漆，无人的路口，问道：“送你回家？”

　　“不用，太麻烦你了。”季北烛轻晃脑袋，婉拒道。

　　“不麻烦。”林邺屿语气淡然，随后想到了什么，他哼笑道：“你胆子这么小，可不能被吓到。”

　　闻言，季北烛小声嘟嚷着：“你胆子才小呢。平常，这条路我都是一个人走……”

　　“嗯，我胆子小，你再陪我走一段？”

　　少年眼眸柔和，让向来不喜欢麻烦别人的季北烛，第一次想任性一回：“那你到家的时候发个信息给我。”

　　“嗯。”

　　————

　　翌日一早。

　　季北烛背着书包走出家门，一路上，车辆行人都很少。

　　她靠右慢慢地走着，一边回想化学书上的内容和今天可能要补习的知识。

　　身后传来摩托车骑行的声音，季北烛回过神来，又往边上走了点，却听喇叭声响起——

　　“滴——”很短暂的一声，像是在和人打招呼一般。

　　她转头看过去，摩托车上的少年，穿着白色T恤，额前的碎发在微风的吹拂下，略显凌乱，清晨的第一缕光落于他身上，少年肆意又耀眼。

　　林邺屿隔老远就看到了，道路旁那个给人一种清冷寂静感的，小小的身影。然后，情不自禁地就按了下喇叭。

　　右手微微拧动，朝她驶过去，再停于她身旁。

　　待他双脚落于地面后，就听她问：“你怎么在这，还骑着……”

　　她朝着摩托车上下看了一眼，没说后面的话。

　　林邺屿回道：“送我外婆回老家。”

　　“喔。”季北烛应着，然后欲言又止。

　　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林邺屿问：“吃了早餐没？”

　　季北烛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

　　“准备去哪吃，我送你去？”

　　打算不吃早餐的季北烛，说道：“不用。”

　　看出她的意图，林邺屿眉头一挑，开始讲故事：“从前呢，有个人不爱吃早餐，最后不长个子了。”

　　“……”季北烛猛地抬眸，恼羞成怒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只是一餐不吃，不是经常。”

　　被瞪了，林邺屿也不在意，只听他说：“有一就有二。”

　　“而且长个子是要靠每餐汲取的营养。”

　　季北烛耳朵尖尖泛着红，改口道：“谁说我不吃早餐了，我要去杨记米粉店吃！”

　　“还有，我会长高的！”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见她改了主意，林邺屿嘴角缓缓勾起，“嗯，一定会。”

　　“走吧，我陪你一起长个子。”知道她脸皮薄儿，林邺屿脚动滑行摩托车，陪着她慢慢走路。

　　期间季北烛劝了他好多次，叫他骑摩托车先去，都没用，也就随他去了。

　　直到——

　　她看见道路的最前方，迎面走来两个赶集回来的邻居，她浑身一震，语气略带惊慌地开口：“你快骑摩托车，往前走。”

　　“怎么了？”见她着急的模样，林邺屿一头雾水地问道。

　　“前面、前面……总之，你先去，我等会就来找你。”季北烛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低声催促道。

　　闻言，林邺屿往前看去，心下有几分了然，无奈地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顺从地拧油门朝前开。

　　“你慢点骑！注意安全。”见他往前走了，季北烛略微加大音量，说道。

　　林邺屿回头，应了声“好”。

　　看着他越行越远的身影，季北烛松了口气，心中却莫名有些怅然。

　　待同两位邻居打个招呼后，她才渐渐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慌什么？

　　明明什么都没有。

　　季北烛暗暗反思了一下，随后，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没忍住又在原地跺了两脚，带着羞恼地甩了甩手。

　　一系列的举动，都没能降下脸上的那份燥热,她抿了又抿唇角，试图压下嘴角的弧度。

　　一个人走时，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她这才明白，不是劝不走少年，而是她存了几分私心。

　　一号街道。

　　季北烛发现少年站在路口等她时，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羞意，顿时又涌了上来。

　　伴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喜悦弥漫全身。

　　她不自觉地加快速度朝他走去，语气欢快地问：“你摩托车呢？”

　　见她眉眼莞尔，林邺屿低眸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回道：“找了个空地方寄存在那。”

　　“你怎么这么开心？”

　　季北烛不加掩饰地说着她心里想的：“我还以为你直接去早餐店了呢。”

　　“说了一起，怎么可能半途丢下你。”

　　林邺屿漆黑的眼眸，满是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季北烛偏头，低低地应了声“喔”。

　　随后，两人一同朝早餐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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