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受害者救助中心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已经过半，芦晰已经做完了作业，最近有了点闲情在小镇上瞎逛，梁书婷身残志坚，划着轮椅和她一起走得飞快。

　　李超吾的进展也不错，他毕竟是武学奇才，领悟力很高，已经熟练使用智能手机，最近正借了本芦晰的《信息科技》课本，从零开始学习使用电脑。作为一个古代人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意外地高。

　　姜韶往年放长假，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回出租屋睡得昏天黑地，妄图把工作日缺失的睡眠补回来。今年突然有了真正的假期，早睡早起的，假期突然变得很长。

　　她闲来无事，把第一个院子里两边的空置的侧房好好收拾了一番。明烛说过除了最后一个院子，大多数地方是和外界连着的，凡人也可以进来，只是这里的一切会被天道合理化成凡人可以接受的样子，而且这两个地方采光好又通透，闲着也是浪费，明烛不能出去，但总是围在高墙里也有些无聊吧，不如布置一下，以后可以做个对外的窗口。

　　她这几天拿出前设计师的素养，从仓库里找出一些比较正常的家具翻新了一下摆进去，又去淘了零零碎碎的二手小玩意装饰，看上去有模有样的。

　　明烛看着她忙前忙后，忍不住夸赞：“你还挺会筑巢的。”

　　“……”姜韶想，这可能就是烛龙夸别人会家装的方式。

　　就在这岁月静好的时刻，就会有一些人不识相地出来煞风景。

　　*

　　这个人就是李超吾……公司的人事。

　　李超吾拿着不断震动的手机走了过来，对姜韶说：“姜姑娘，手机响了，似乎是李超的故人。”

　　姜韶看到屏幕上大写的“HR”两个字，开了免提，三个人凑在一起听着。

　　“李工啊，你今天怎么没来上班？”对面是个年轻的男声。

　　“您好，我是李超的朋友，他今天身体不适，刚出医院。”姜韶半真半假地说。

　　对面听到是个陌生的女声也楞了一下，随即接着说：“哦哦，那李工现在身体没事吧？以后这种病假要提前说啊，无故旷工超过三次会直接开除的。麻烦你转告李工，今天抽空把病假申请提交了。”

　　“啊？怎么还要请假的呀？现在不是国庆长假吗？你们加班有没有加班费呀？”姜韶明知故问。

　　她心知肚明，搞建筑业的加班是常事，没有任何加班费也是常态，对方掐着四号来催，无非是前几天是法定假日不好太嚣张，四号开始的加班就是员工“自愿加班”了。

　　而且也不会给任何加班费，会以一个极低的比例折算成调休时长。当然最后连这么点调休也不一定能兑现，真要拿着加班证明去申请调休的时候，绝壁会被“最近项目上比较忙，抽不出人手，你等等，等忙完这一阵再安排你调休”之类的话术敷衍过去。

　　然后就会没有然后了，一年到头，调休时长自动清零，也不会再换算回加班费，而是表示：“我们公司加班是只能调休的，你没有在有效期内调休是你的问题。”

　　别问她为什么这么笃定，只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

　　对面的人事可能也没有想到这个所谓李工的朋友话这么多，尴尬地说：“这是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您就转告李工就行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姜韶不急着挂电话，狐假虎威地说，“正好也和你正式提一下，我是李超的律师，鉴于贵公司已经拖欠了李超两个月的工资未发，无故要求他调岗到完全无关的岗位，降薪的额度也超过了百分之五十，对此贵司并没有提供此次调岗降薪合理的依据，我的委托人有权拒绝此次调岗降薪。就你们拖欠工资的事实，我们会在工作日通过邮件发送《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麻烦您记得查收。”

　　他们之前商量过，李超原来土木工程的活李超吾是肯定不会做了。

　　工地上的活要是有点什么质量问题可是会出人命的，李超的身份既没有什么背景又要在图纸上签字，现在是终身责任制，搞不好有一天豆腐渣工程楼塌了就得推李超吾出去坐牢。

　　李超吾虽然还没想好接下来在这个世界做什么，但在姜韶这位前同行的极力解说下也知道，绝对不能再干相关行业——土木工程，没有前程。

　　既然横竖都要离职，干脆就趁着人事打电话的档口提了。

　　“额……”对面的人事没想到这个话题的走向，“这事您口头和我提也不作数，还是麻烦李工来公司正式提交吧。”

　　“可以，我们会在国定工作日过来。”

　　姜韶挂了电话，转头看到明烛和李超吾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李超吾：“姜姑娘对着这个手机说话的时候仿佛换了个人。”

　　明烛：“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还能为什么，姜姐可是过来人。

　　姜韶一脸沧桑地望着天空：“黑心公司都一个样，我要不是和前公司打劳动官司，至于被HR挂在行业黑名单里大半年找不到工作吗？”

　　想想当初四处碰壁，最后咬咬牙考编才阴差阳错到了救助中心，姜韶心有余悸地说：“还好老娘转行了，再也不受这行的气。”

　　明烛若有所思，而李超吾一脸不明觉厉。

　　“李大侠，”姜韶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李超吾的肩，“虽然说李超的既往种种和你无关，但是既然你要开始新生活了，不如临走前行侠仗义一番，好好告告这些无良公司。还留在这行的人有所顾忌不敢得罪，咱们这些转行彻底的人可要鼓起勇气呀！”

　　李超吾对于姜韶满嘴的行业乱象没有什么体会，但是李超工作的后果他可尝了个遍，至今胃还在隐隐作痛，不禁深受感召：“姜姑娘果然侠肝义胆，你说，有什么在下能做的？”

　　“首先，当然是用李超的身份去申请劳动仲裁。”姜韶很有经验地说，很多人顾虑劳动仲裁费时费力，加上还想再行业内找工作，大多放弃了争取自己的正当权利。可李超吾一个穿越来的武林盟主，无所畏惧。

　　“还有去社保部门和税务局举报他们没有按实际收入给员工缴纳五险一金和交税。”姜韶掰着手指头说，前几天明烛派纸人去把李超的行李打包了过来，她记得里面有李超的劳动合同和一堆所谓的公司绩效考核的规章制度，很多公司都会按最低标准给员工交社保和个税，其余的部分号称是绩效，会另外打在其他银行卡或者直接发现金，美其名曰为了让员工实际到手的钱多一点。

　　但说到底就是为了公司自己偷税漏税，少交许多钱，这种一告一个准。

　　姜韶当初就是因为举报了前公司，让他们罚了好大一笔钱，才被老板恼羞成怒在行业群里挂了。

　　“好，让官府好好查他们的账。”李超吾点头，他听得一知半解，但也知道官府最忌讳逃税。

　　“不过这样你这边也要补交一大笔钱，不知道李超的存款还有多少……”姜韶又想起自己补交了个人的税和五险一金以后差点交不起房租的事情。

　　“无妨，”明烛终于开口，“这种事情用我上次给你的卡就行，既然要打官司，我联系集团的法务部帮你们。”

　　……大意了，忘了明烛虽然不能出去，在外头还有不少产业。

　　但姜韶很有正义感地制止了明烛想要打电话的手：“节后再说吧，法务部的人也要放假。”

　　节后连上七天班已经很惨了，打工人仅有的假期就不要打扰了！

　　*

　　说是要打劳动仲裁，也不急于一时，姜韶帮忙把李超行李里相关的文件给整理的出来，也就暂且搁置了，等着节后和明烛推荐的专业人士好好从长计议，毕竟以她的亲身经验，这官司至少要打半年。

　　放下这些事情的时候日头还早，李超吾继续捣鼓他的电脑，而姜韶则接着美滋滋地布置起那两个闲置的侧房。

　　反倒是明烛，自从下午的电话过后，他有些坐立难安，跟在姜韶的身后走出走进，欲言又止。

　　“你到底有什么事？”姜韶转身差点撞上跟在身后的明烛，终于忍不住了。

　　“……”明烛纠结地看着她，他还在想下午姜韶提到以前工作经历时气呼呼的样子，“你之前在外面……过得很不好吗？”

　　——她过得好吗？

　　姜韶突然被问住了。

　　独自在大城市打拼这几年，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出租屋的隔音不好，有时候她躺在床上，隔壁的小姑娘给家里打电话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和她差不多的年纪，每天都和家里打电话，听上去和母亲无话不谈，有时候是今天吃了什么啦，有时候是公司里的趣事啦，也有时候是哭着讲上班时受到的委屈，初入职场的不适应。

　　不知道姜韶的听力太好还是小姑娘的电话漏音，她甚至能听到对面小姑娘的母亲絮絮叨叨叫她不要天天点外卖，和公司前辈好好相处……各种温柔的或是严厉的回答。

　　还有在每次小姑娘哭着打电话的时候对面说：做不下去就回家吧，爸妈养你。

　　这种时候姜韶就会特别地羡慕，她甚至有冲动拿起电话也给福利院的阿姨打电话，阿姨很好，如果姜韶也哭着和她诉苦的话，阿姨会恨不得连夜开车来市区看她。

　　但是然后呢？阿姨看完她后会心事重重地回家，而她接下来的几天心中满是让阿姨担心了的愧疚。

　　阿姨也有自己的家庭，何况福利院还有那么多孩子，她不能回去了，哪有孤儿成年工作了以后还占着福利院的床位呢？

　　“那倒也没有很不好，”姜韶定了定心神解释道，“在外打工不就是那么回事吗？上班累得要死钱又没多少，吃穿是不愁的，想要定居又买不起房——大家都这样，也没啥好不好的。”

　　“我没有问大家好不好，”明烛说，“我是说你过得开心吗？”

　　“……有什么区别？”姜韶被问得有些莫名，“还行吧，开心的时候也蛮多的。”

　　比如在市区到处乱逛看一些免费的展览，和朋友周末一起下馆子，发工资的时候带着小时候最想吃的零食大礼包会福利院看孩子们……枯燥的上班时间想想这些事情也会开心起来。

　　“可是之前搬家，你住的地方那么破，刚才说以前上班的地方老板也对你不好……”明烛不满地念叨。

　　原来是因为这个，姜韶不知道该是感动明烛这么关心她，还是该感慨明烛对过得不好的标准太高：“拜托，玉兰市这个房价，普通人就是只租得起一个小单间啊！上班的糟心事人人都有，只不过我做的那行特别多——也没办法，年轻时候选错了专业嘛。”

　　“怎么会这样……”明烛有些不满地自言自语，“天道明明说给你选了一个有福之家，说外头天下太平，你会过得平安顺遂……”

　　“额，我确实过得挺平安的，从小没病没灾。”姜韶安慰他，她想起明烛平时有些大户人家的派头，可能在原来的世界非富即贵，在他眼里外头普通人的生活就已经很苦了。

　　“可是他答应过我……”明烛又想说什么，突然闭嘴了。

　　姜韶听了觉得有点怪怪的，明烛为什么这么关心她？什么有福之家，是说福利院吗？

　　“答应过你什么？”她忍不住问。

　　“……没什么，”明烛收敛了表情，“你好好修炼，以后会知道的。”

　　这什么大人糊弄小孩子的话术，不是让人更好奇了吗！

　　但明烛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拢起袖子，没一会就回到最里面的院子里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姜韶亲眼看他去了那个没介绍过的三楼。

　　该不会明烛和她有什么关联吧？

　　这下坐立难安的换成了姜韶，她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猜测，作为一个孤儿，骤然听到有人知晓自己的过去，难免产生很多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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