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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暮蝉(五)
“哈哈哈哈!小丑八怪,来这拿啊!”一个穿着圆领紫袍的太监尖声道,他举着银灰色的面具,“接着!”
被叫到的太监伸手要接,不料脚下打滑,跌在地上,他见上首的殿下正指着他笑,立马陪笑起来。
“狗奴才!”锦衣华服的太子殿下笑地颤抖,榻上装饰的花儿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把那丑八怪的脸扭过来。”
几个太监不敢怠慢,把缩在桌椅下的徐琼拽出来,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
徐琼脸上挂着两行清泪,黑疙瘩在艳红的烛光下分外醒目。
“真叫人作呕。”太子挥手,“去去去,抬出去,叫人把她脸上那些玩意儿割了。”
近卫扶刀进来:“禀报殿下!屋外有人要见殿下。”
太子嘴里嚼着糕点:“见我干嘛?”
他话没说完,便被一个被踹飞的近卫打断了,近卫倒在地上,口中咳血不止。太子慌忙起身,连衔着的另一半糕点掉在榻上也浑然不知。
方才进来的近卫拔刀站在太子面前,厉声问:“何人惊扰太子殿下,出来!”
徐清等人踏进门。
太监道:“大胆!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跪下行礼!”
那太监手中还架着徐琼。徐清冷冷道:“不知舍妹哪里惹到了殿下,让殿下此般羞辱!”
太子嗤笑:“此人平白无故不以真面目示人,我只不过叫她摘个面具而已。长安城乃大梁都城,本宫又是大梁太子,自然有职责保护百姓。”
“太子殿下。”梅念真上前一步,恭敬道,“我们这位朋友多有不便,故而戴上面具。她的面具既已被摘下,还望太子殿下不要再为难她一个小姑娘。”
烛影摇曳,徐琼的头垂得更低了。
太子仰面大笑,指着梅念真对一旁的太监道:“本宫就喜欢与聪明人说话,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民女梅念真。”
太子说:“梅姑娘,原本我打算将这小丑八怪安然无恙地送回去,可你这位朋友打伤了我的护卫,我不能轻易放过。”
梅念真看着被太子抖落在地的糕点:“俗话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既然他打伤了殿下的护卫,那就请殿下命护卫打回去好了。”
徐琼闻言剧烈挣扎起来,她喉中嗬嗬有声,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容貌。
“原来还是个哑巴。”太子冷笑道,“把她给我按住了。”
太子下了塌,信步走到徐清身前,用一双满含鄙夷的眼上下打量徐清,他点着徐清的胸口,说:“看看,这就是你的朋友。不如这样,你们三人中来个人来替我出这口气。”他指着照玉,“就你吧。”
照玉早已没了醉意,他说:“是,殿下。”
徐清冷眼扫过梅念真,梅念真和万天雪退到一旁,全程没有看他。徐琼发髻散乱,滑跪在地上痛哭。
若让太子近卫出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太子明白徐清非等闲之辈,正因为他清楚,所以照玉不能糊弄他。
照玉后撤蓄力,握拳时额前的发随拳风后拂。徐清站立不动,生生受下这一拳,他喉中腥甜,唇角竟留下血来。
太子愣了一瞬,随即笑起来:“父皇常说侠士行事最为坦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他从榻边解下一把剑,“这柄宝剑名叫霜雪剑1,出自武器大师张崇阳之手,自古‘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2’,今日我把宝剑赠给梅姑娘,这是把姑娘你当作英雄啊!”
梅念真接过霜雪剑,拔剑看了须臾,这把剑如它名字一样,剑刃如霜雪般明亮。她毕恭毕敬道:“多谢殿下赠剑。”
“来人,”太子说,“把小丑……梅姑娘的朋友放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对了,还有那个道士,一并带出去。”
出了船舱,梅念真把剑丢进河里。
杨若琅仍躺在甲板上睡得天昏地暗,照玉连拖带拽将人带走。
船舱内,太子忽然捂眼大叫,桌上的锦布被他扯皱,糕点掉了一地。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太监们跑上前想扶太子,谁知自己的眼睛也剧痛起来,一时间屋内尖叫连连。
痛过之后,太子颤着手摸向眼周,发现鼓鼓囊囊一片,他摸到镜子,从眼缝中看到肿胀的双眼,仅睁眼一瞬,又刺痛起来。
“……回宫!”太子嘶声喊道,“回宫传太医!”
“游花船的,都是来玩的。”梅念真说,“像太子这种纨绔子弟更是,若没看到朋友反目、手足相残这种趣事,岂能罢休?”
小朝问:“要是太子日后追究起来,我们该当如何?”
梅念真认真地想了会,无所谓道:“不知道,且看且办咯。”
照玉打的徐清这拳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太子不会武也不够懂武,他知道徐清身手不凡,却看不出照玉的拳虚张声势。
“好在他身边没有懂武之人。”万天雪说,“令人不解的是,堂堂太子出门游玩竟没有一个像样的护卫相随。”
几人沿街找了个客栈,上楼时杨若琅被颠醒,嘴里一直念念有词,吐了照玉一身。照玉不愿背他,一路把他拖进房里。
其余几人都进了房。
“锻七哥,我跟你讲……你别不信我,”杨若琅揪着照玉的衣领,“张崇阳那老头子……讨的正是……杀死贺……的贼!”
梅念真回身,掰过杨若琅的脸,急切地问:“杀死谁的贼?”
杨若琅痴痴地说:“贺……贺昶夫妇。”
“谁杀的他们?”
这回杨若琅不再说话了,照玉把他扶上床,道:“一个酒疯子说的话哪能信啊,你还是早点睡吧。”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可十七年前偌大的江州镖局一夜之间被灭,当家的贺昶夫妇被杀早已成了未解之谜,张崇阳却忽然昭告天下找到了凶手,这样的事叫人如何相信?
梅念真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摸向布袋里的《万兵之器》,事先摸到的却是那块绣着梅花的帕子。
她起身敲响徐清的门。
朗月西沉,天光渐亮,清晨的风夹着冰晶,吹在脸上如同刀割。梅念真与徐清并肩行在街边,路边的小贩装卸商物,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听杨若琅说,张崇阳要讨的贼正是杀死贺昶夫妇的凶手。”梅念真把手放在唇边,哈了口热气,“可是这是场悬案,多年来悬而未决,官场都束手无策。”
徐清解下毛领围脖,系在梅念真脖颈上:“你在长安呆了有些时日,没听到他调查此案的风声么?”
“不曾,”梅念真站着没动,任由他系,“恐怕他对此案早就有所眉目,而此次召集各大门派到长安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他做梦都想要你手上的《万兵之器》。”徐清踩着雪,“这么多年过去了,张崇阳要想随便找个人,把他定为灭门凶手也未可知。”
围脖里有他的体温,梅念真缩紧脖子,说:“灭掉整个江州镖局,单凭一人之力绝无可能。可若是他真的只找一个凶手,那那个人会是谁呢?”
天下局势尚且不明,像绝念这样的隐世高手不计其数,张崇阳到底上哪儿找这样一个能够灭人满门的高手呢?
“灭人满门不一定要武功高强。”徐清说,“当时江州镖局内部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概不知。”
“我师父!”梅念真忻然抬头,“我师父一定知道!”她又低下头,“可是我与她早已恩断义绝,恐怕此刻她并不想见我。”
她鼻头被冻得微红,徐清掸掉落在她发间的雪,说:“等讨贼大会事完,我跟你一同去找她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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