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瑾年

　　年底了，高一高二的学生们都在为元旦晚会准备节目。高三学生高考为重本来是不参与的，到时候观看节目就行，但萧怀瑾已经顺利参加完统考，又作为获得过区里比赛一等奖的知名选手，不得不在老师的要求下准备节目。

　　徐陌作为老牌主持人，没有把机会再让给新人，强烈要求主动参与，接过了主持人的重担。

　　下午的自习课，萧怀瑾和徐陌听从老师安排到学校大礼堂准备彩排。

　　“萧怀瑾！你等等我！陪吃合同你为什么不续约了？”萧怀瑾小腿捯饬得快，听到身后传来的喊声，

　　赶紧三两步又跑回去堵住他的嘴心虚地张望着四周。这个时间点，除了有节目的同学要过来彩排，其他同学都在教室上自习课，路上很安静，徐陌声音不小，在空旷的校园里还带着回音。

　　“你小点声！”萧怀瑾放开手，一边快速走着一边扭着头小声对徐陌说。

　　徐陌也压低声音，追上萧怀瑾和他并肩，“你为什么不陪我吃饭了，你不管我了吗？”

　　“工资也结清了，我欠你的钱也提前还清了，咱们俩现在是互不相欠。”萧怀瑾走得急，又突然刹车，对着也及时刹住车的人说：“咱们俩以后也别签什么合同了。”

　　“为什么呀，为什么不签了，我给你带饭你也不吃，为什么要自己买。”

　　“你省着点你的嗓子吧，别总叨叨了，吃吃吃，陪你吃就行了呗，这几天哪天没有陪你吃。”

　　“可这几天尚晓宇老跟着啊，签合同了就不让他跟了。”

　　“不签！爱吃不吃！”萧怀瑾一溜烟跑了，留给徐陌一个渐渐变小的身影。

　　萧怀瑾有两个备选节目，一个是钢琴弹唱周杰伦的《彩虹》，另一个是民族舞独舞《扇舞丹青》。因为脚受伤的缘故，舞蹈最近都没有好好练习，萧怀瑾比较倾向于钢琴弹唱，难度更低一些，毕竟也不能花太多的时间在节目上，还得抓紧文化课复习。

　　徐陌的串词没一会儿就背下来，像个跟屁虫似的萧怀瑾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你不跟着大家在那好好串词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自从萧怀瑾知晓了自己的心意，他反而更害怕和徐陌两个人待在一起，总有一种莫名的心虚，怕别人看出自己那份不正常的心思，更怕徐陌看出自己的那份心思。

　　“你跳舞吧，别弹琴唱歌了，没有挑战性。”徐陌嘴上这么说着，其实是不想看到萧怀瑾弹琴的样子，对他来说，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如阴霾在心间挥之不去。

　　“你想看我跳舞？”萧怀瑾有些意外，徐陌虽然没有听过自己弹琴，但是歌可没少听，是不是觉得弹唱不够新鲜？萧怀瑾心里盘算着，要不就选择跳舞。

　　“当然啦！”徐陌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我都没见过你跳舞的样子，最后一个集体晚会了，你难道不想给我留下一个难忘的回忆？”

　　贴着耳朵的低音像擦着的火柴，霎时将萧怀瑾的耳朵烧得通红，他慌乱着想逃离现场时，只听“咔嚓”一声，镜头记录的声音让他顿时愣在原地。唰一下扭过头，那个熟悉又厌恶的身影映入眼帘，萧怀瑾心中一惊，八班的张猛，他为什么在这里？看他拿着相机出入自由的样子，应该是学校宣传部的，真是晦气！

　　萧怀瑾此刻突然有种偷情被撞破的心虚感，他赶忙推开徐陌，扫了一眼张猛，快速跑开。

　　“没事别总盯着萧怀瑾！”徐陌眼神如锋地扫视着张猛，浑身散发着戾气，与刚才同萧怀瑾说话时的温柔戏谑判若两人，“小心惹祸上身，否则新账旧账跟你一起算明白。”

　　“切，我这是老师要求，记录彩排花絮。”张猛嘚瑟地晃着相机，笑里藏刀，“谁没事盯着他了，管好你们自己吧。”随后也晃悠着迈着大步走开。哼，他嗤笑道，徐陌、萧怀瑾，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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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有请高三五班的萧怀瑾带来独舞表演《扇舞丹青》，大家掌声欢迎。”徐陌低沉的嗓音为萧怀瑾报幕。退场回到幕后，在一片烟雾缭绕中身着飘逸水墨风汉服，发间系着一条缟色纶巾，手上拿着一把水墨绸扇的萧怀瑾翩然走上舞台，在黑暗中两人短暂的四目相对。

　　一束光打在舞台，台上的人更显出尘脱俗，仙姿秀逸。

　　服化道都是萧怀瑾自己准备的，用精益求精的态度对待每一次演出，是他对热爱的舞台最大的尊重。

　　《高山流水》的背景音乐轻轻泻落舞台，水墨长服的身影如行云流水般舞动起来，灰色晕染的衣摆更衬托风骨俊朗，白色留空的上衣更显仙风飘逸，飘起的丝带也在空中飘逸出优雅的弧度。扇合成剑，手挽剑花，破空锋利；扇开如云，肆意潇洒，飘散心间；扇扫如墨，挥斥方遒，共舞丹青。一舞毕，台下响起经久不断的掌声，气喘吁吁的萧怀瑾弯腰谢幕。

　　即便是看过萧怀瑾的彩排，但正式演出带来的震撼还是让徐陌心中情绪翻涌，有的人天生就应该在舞台上发光，接受台下的掌声与敬意。

　　下午四点多元旦联欢会圆满结束，同学们早早放学回家准备迎接元旦假期。萧怀瑾和徐陌还在在后台卸妆换衣服。

　　“萧怀瑾，一会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不能拒绝！”徐陌今天主持穿的西装是自己带的，他简单卸了妆，衣服没有换，头发因为喷着定型喷雾依旧□□有型。

　　萧怀瑾已经把演出服换下，换上了运动套装，坐在后台的临时化妆桌前卸妆。萧怀瑾的舞台妆比较难卸，自己捯饬了半天，眼周的闪粉还是亮晶晶的。听到站在自己背后的徐陌的霸道要求，他一阵莫名其妙，“为什么不能拒绝，徐大少爷你也太专制霸道了吧。”一抬头，镜子里西装笔挺、梳着背头的徐陌正双手插兜站在门口，一瞬恍，萧怀瑾若看到了他几年后事业有成的模样，你别说，和电视里的霸道总裁还挺像。

　　两人的眼神在镜子里交汇，霸道总裁笑了笑，“明天是我的生日，我最大，你得听我的。”

　　“元旦是你的生日？”哦，萧怀瑾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那么自信地说别人没有他生日大呢，“那祝你生日快乐，明天我请你吃饭吧。”

　　“明天不行，我晚上的飞机去北京，这几天都不回来了。”自从七岁那年出事后，徐陌每年的生日都是和哥哥徐阭过，这似乎成了一个无形的约定，任谁都不能去打破。

　　“你专门去北京过生日吗？还是放假了去玩的。”萧怀瑾听到他要离开的消息，内心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失落，这几天忙着彩排，也没有和徐陌好好吃过饭。这家伙也是讨厌，怎么不提前告诉自己呢，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你别管了，就这么决定了啊，十分钟后我在校门口等你。”还没等萧怀瑾发表意见，徐陌就帅气的拿着棉服消失在了后台，霸总的霸道劲儿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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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东方明珠塔俯瞰黄浦江，这是萧怀瑾第一次感觉真正来到了上海。

　　这座国际化的大都市繁华热闹，而自己在这里始终如同一位匆匆过客，独自的碌碌挣扎，融不进那繁华热闹里。

　　“害怕吗？”徐陌即使在这里长大也从未来过这里，偶然听说浪漫的人都喜欢这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人。

　　萧怀瑾摇摇头，“不怕，从来都没有站的这么高过，好像飞起来一样。”

　　脚下是悬空的透明玻璃，站得高，世界变小了，自己的心就会变大，很多平素自己极力隐藏的情绪在

　　此时都奔涌而出。

　　你我之间，山海相隔，山群兀立，汪洋汇聚。

　　你我之间，亦不过这一尺距离。

　　“徐陌，我有生日礼物要送给你。”萧怀瑾的视线从底下的风景转移到徐陌身上，下定决心般地望着他。

　　徐陌内心闪过一丝惊喜，“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把你的手表给我。”

　　“嗯？送我生日礼物怎么还要我的东西呢？”虽然充满疑问，他还是乖乖摘下自己的手表递给萧怀瑾。

　　萧怀瑾没有回答他，接过他的手表也摘下了自己表盘破碎的手表，“不要偷看。”他躲了躲然后背过徐陌，开始摆弄起来，内心的汹涌澎湃让萧怀瑾的手微微颤抖，他屏住呼吸平复着自己的心绪，把指针调好。“给，戴好！”

　　又悄无声息地呼吸了几下平复心情，萧怀瑾拉着徐陌慢慢走向靠近窗户玻璃边缘最靠近夕阳的那一侧，夕阳的余辉落在徐陌脸上，少年的面容印在金色的碎片里。萧怀瑾仰头望着他，金色光晕中捧花走向自己的那一幕如乱珠落玉盘般敲打在自己心间，眼前的人如此美好，他给自己了从未有过的温柔，给了自己从未有过的惊喜，给了自己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也给了自己从未有过的心动。萧怀瑾循规蹈矩的活了十八年，今天他想抛开一切，遵从自己的内心，离经叛道一次。

　　攥紧的拳头极力掩饰紧张，“徐陌~”一张口，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他，萧怀瑾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在成都的时候我告诉过你，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萧怀瑾抬手看了看表，在破碎的表盘里准确捕捉到时针分针的位置。他把徐陌的手臂也抓起来，两块指针整齐走着的表并排放在一起，“现在是2010年12月31日17点55分，我把我们的时间都调快了六个小时，所以现在是2010年12月31日23点55分。徐陌，我和你借六个小时，还有五分钟，我们一起跨年，一起迎来你的生日。我想在这个特别的时刻告诉你，我喜欢你，喜欢和你吃饭，不用签约的那种，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指针重合，共同指向十二点，

　　“生日快乐，新年快乐。”萧怀瑾踮起脚尖，搂住徐陌的脖子，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不管周围，不顾以后，那颗跳动的心告诉自己勇敢爱一次吧。

　　萧怀瑾今天涂的是橘子味的唇膏，残留的香气就在两人的呼吸间蔓延，萧怀瑾放开徐陌，四目相对，“生日礼物，我的初吻。”蜻蜓点水般的吻，没有任何情欲，却藏着无尽的爱恋，让少年的心就此沉沦。

　　亮晶晶的眼影在夕阳余晖里闪烁的光芒不及那人眼中满眼期待和爱意的光芒，微笑的双眼让眼下的那颗小痣像一个雀跃的精灵，跳动在自己心间。徐陌看着眼前的人，他是如此耀眼，却把一颗真心捧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问自己喜不喜欢。是喜欢的吧，自己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人，与其偏执的固守着一个不可能，不如接受眼前人，让自己固执了十年的心也重新跳动吧。

　　“唔~”徐陌再次把萧怀瑾拥进怀里，他把自己的外套顶在了两人的头上，在黑暗狭小的空间里，他们肆意拥吻，他们置身黑暗，脑中的烟花绽放，仿佛在一起迎接新年，迎接属于两个人新的一年，一个新的开始。

　　徐陌，你不用等我，我会努力奔跑追赶你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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