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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一年前。
“李妈,这、这、这,还有那个花瓶,都撤了。还有啥了……”洛晗站在客厅里指点江山,一旁的李妈助纣为虐,点头哈腰,不时地提点“宝贵”意见。林伯则拿着本子和笔奋笔疾书。
许然坐在沙发上,腿架在茶几上,撑着下巴,跟看猴戏似地看着三人组。
洛晗叉腰环顾四周,突然眼前一亮,朝着沙发冲去,许然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巨型生物,心感不妙,刚准备起身,就被迎面而来的巨型生物重磅袭击。
“啊啊啊啊——”
“洛、晗!”
许然原本就受伤的脚踝伤上加伤,疼痛从脚部顺着脊梁骨蔓延到脑袋,只觉得头皮一阵的抽痛。“……还有然然脚下的这块地毯也换了。”洛晗扑腾着双手双脚,从地毯上抬起头,“然然,你没事吧?”
许然疼的面无血色,嘴唇发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觉得呢?”
噼里啪啦,一阵混战,口中呜声,叫喊声,求救声,叱责声,凡所应有,无所不有,一时齐发,众妙皆备。
占着许然腿脚不方便,洛晗直接压在许然身上,把挣扎的手锁在头顶上,“然然,对着我这么张如花似玉的脸都能下的去手,你好狠的心啊!”
“——不打了,好吗?”洛晗小心地问出声。
许然勾唇一笑,笑靨如花,“你觉得可能吗?”
一旁见怪不怪的李妈和林伯淡定地我说你写。
家具选好了,就要开始着手更换了。洛晗为了防止许然白天逮着机会,故而把换家具的时间安排在晚上,林伯监工。
每晚睡前,将两人的手用手铐铐在一起,自己睡得香甜,而作为抱枕兼伤员的许然,则被吵得成宿成宿的睡不着,恨不得掐死身旁熟睡的人。
跟只猪似的。
——
隔三差五的,陈老都会来别墅给许然检查身体。每次来,陈老都要做腹部彩超,抽两管血。许然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感,不过陈老给的理由合情合理、靠谱,他也就没有深究。
除了第一次许护士有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
一次,许然不经意地问了句,许护士为什么没来?陈老解释,这就是例行的身体检查,又不需要打针输液,带护士来干嘛?
许然心生一计,假装身体不适。
头疼,头晕,腹部不适,恶心想吐,胃口不佳。能想到的都给用上。
他抱着有希望就尝试的念头,只是到了实施阶段,才发现装病真的很难,特别是对于一个极少生病的人。蹩脚的演技自己看了都觉得假,一看就是接不到戏,连没台词的龙套都会被人嫌弃的地步。
出乎意料的是,李妈和林伯都蒙混过去了。
洛晗会相信,这是他意料之内的。只要他不提离开,洛晗啥事情都相信,都顺着他的意。李妈和林伯则不同,他们两个的观察力和洞察力一绝。
洛晗紧张地搀扶着许然回到房间,“然然,你不要动,就躺着。我去叫陈老来给你看下,你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没事的,我会陪着你的。”
到底是谁害怕?谁紧张啊?
洛晗是个极少出汗的人,此时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被咬住的嘴唇一阵发白,眼里的担忧害怕浓烈地让许然心惊。许然感觉自己的手背上沾的都是他手心溢出的汗水。
“你不是要去叫陈老吗?”许然扭头避开洛晗的眼神。
“李妈说她去打电话,应该一会就到了。”洛晗看起来十分沮丧和懊恼,耷拉着脑袋,“然然,我……”
许然看着洛晗的样子,内心疑惑,刚打算问——
突然,房门打开,李妈带着陈老进来,一同来的还有许护士。
“晗晗,陈教授到了。先让他给许然检查。”
“……嗯。”洛晗神色恍惚,放开许然的手走到一旁,“我知道了。”
这次的检查过程很久。结束,陈老面色十分凝重,背手走到外面,洛晗紧随其后。李妈也收敛了往日的笑意,看起来怪吓人的。
房间里就剩下许然和许护士两人。
许护士站在床旁,躲闪着眼神。
许然低垂眼眸,掩盖住内心复杂的情绪。
他只是想离开而已,他反复地告诉自己,以缓解内心的沉闷。
利用别人的善意,完成自己的目的,但是他还是做了。事情的起因是他,中途退缩的也是他,他就是一个烂泥里的垃圾,不怪那些人说他是扫把星,克亲克友,一个个人都离他而去。
房间里静的深沉,就像这个荒凉而又孤独的世界,废墟里的烂泥总归要沉入地底。
……
“许然,这周五晚上八点林伯会去复查脚伤,李妈到时也会陪同前往。”
“谢谢你,许护士。”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望去是纯洁无瑕的一片,天地一色,沉凝如画,苍茫而又萧瑟,是南方看不到的风景。
南方的冬天不一样,它是潮湿的寒冷,穿着单薄的衣服抵不过钻骨的冰冷,双耳、双手是冻出来的绯红和撕裂。没有暖气,没有空调,风从废弃的窗边涌入,无孔不入,带动木框扑簌作响,裹紧衣物而后是忍耐。
现在和以前不同了。
许然掀开被子下床,身上是清爽的睡衣,丝滑柔暖,房间里暖气开的十足,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细腻的像是婴儿的皮肤。每一件每一样都是最高级别的享受。
窗户边放着一个青瓷花瓶,素雅简洁,盛开的红色玫瑰皎阳似火。瓶子是他选的,花是洛晗养的。不搭,但又莫名的和谐。
许然摩挲着手里的瓶子,而后打开,倒入花瓶里。最后一滴液体滴尽,他走到厕所,将瓶子扔到马桶里,随着水流,在视线里消失。
……
转眼间周五就到了。
晚上六点,许然跟着洛晗上楼,房间里的声响断断续续,持续了一个半小时,而后陷入安静。
晚上八点,许然在林伯和李妈离开之后,推开精疲力尽的洛晗,起身来到窗边。他在窗边站了一会,直到时钟转了一个刻度,转身走出卧室。
控制外围电网的控制装备在林伯的房间,大门钥匙和车钥匙由李妈保管。李妈的习惯是所有事情做好第二手准备。
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电网关了,门开了,钥匙到手,人也坐到了驾驶座,离最终目的只剩下一步之遥——
不对?!
许然突然感到了一丝害怕和诡异。
好像从一开始踏入医院的大门,就像是跟着设定好的节奏,耦合剂没有了,医生的建议,第一次的协同,试探性地询问,周五晚上的复查……一切的一切像是巧妙的吻合,不对,是带有引导性的,这其中的关键,串通一切的人物——
身旁有人?
突然,一个砍刀落到脖子上。晕倒之际,迷糊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本该在医院复查的李妈和林伯站在车前,李妈的身旁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男人。男人亲密地揽着李妈的肩膀。
下一秒,他就晕了过去,没有了意识。
醒来时,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了。面前坐着个男人,一身西装革履,长相俊美,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与洛晗如出一辙的漂亮桃花眼。只是洛晗的眼睛跟小鹿巴比似的带着孩童般的纯真,而面前的这个男人眼神狠厉嗜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他的身后——站着一袭白衣的许护士。
“对不起啊,许然。”许护士吐了吐舌头,歉意地笑道,“你要怪就怪这个人吧,跟我没关系。”
“你这个人推卸责任也太快了吧。”男人戳了下许护士的脑门。
许护士双手捂住,“本来就是嘛,你是导演,我就是配合你演出的。”
男人无奈地笑了,“你这丫头——”挥了挥手,“你先上去,一个小时后我带你回去。”
许护士面有愧色,看了眼沙发上痛苦挣扎的许然,另一侧男人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的侧脸,还是说出了心里话,“他没有想伤害洛晗。”声音细小如蚊虫嗡鸣。
男人听到声音,转身看向许护士,嘴角的笑意不寒而栗,“然后了?”
许护士双腿抖的厉害,却固执地站在原地,咬紧嘴唇,“别伤害他。”
男人起身,轻抚许护士的脸颊,“乖孩子,要听话。”
许护士攥紧了身旁的拳头,眼神瞬间变的空洞,呆滞地往楼上走去。
男人回到沙发坐下,右脚搭在左脚上,单手拄着下巴,手肘靠在大腿上,如高高在上的神灵俯视众人,就像看蝼蚁,看垃圾似的,轻蔑地看着对面的许然。
“好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
“你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然捂着隐隐作痛的脖子,艰难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这种看蝼蚁的眼神令人感到恶心厌恶,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日子。
“正式介绍一下,我是晗晗的二哥,祁时亭,”男人嘴角上扬,“我随母姓。”
许然看着面前的手,后退一步,戒备地看着男人,“是你设的局。”语气笃定。
“当然。”男人自然收回手,问道:“好玩吗?”
“好玩?”许然嗤笑出声,黑眸里燃烧着仇恨的烈火,“为什么?”
“你不知道为什么?”
男人喉咙里发出低沉诡异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像是被囚禁在铁笼里的野兽,试图挣脱身上禁锢的铁锁。
许然紧盯着男人的动作,悄悄往沙发深处挪动。
男人漆黑的眸子转到许然身上,直勾勾地盯着,眼里是浓烈的愤怒。几个大跨步,钳住许然的手腕,固定在头顶,低沉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小孩,要是害怕不是往后躲,因为敌人不一定是站在你面前的。”
这句话?!
是他!!
许然眼眶红了,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似恐惧,似害怕,似惊喜,之后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不受控制的哆嗦。
男人一步步地逼近许然,“许然,钥匙拿到手了,车子搞到了,大门也就在不远处,踩个油门就能离开……明明就差一步就可以做到,却被迫失手的滋味不好受吧?”
许然仇恨地看着面前笑得恣意妄为的男人,故意设局,给人希望,在曙光到来之际,将希望粉碎,深深地把人踩进泥土里,而他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玩弄人心。
人渣!
这是他一贯的作为吧?
“你到底想怎样?”许然怒极反笑。
“放心,我就是要你做到一件事。”
男人徐徐的绽放一抹笑容,红莲一般妖艳倾城,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极其柔和,模糊的笑容中带着一丝诡异,平和的把人包围,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却在下一秒把人拽拉进深渊。
许然敛色屏气,默不作声。
“项链的主人不是你吧?”
募地,许然怔了一下,喉结在细长的脖颈上下滑动,胸膛剧烈的起伏。
“晗晗十四年前想要送的人不可能是你。”男人松开许然的手。起身回到对面沙发坐下,双手随意地搭在沙发背上,目光自信笃定,洞察世事般的。“当时你被关在阁楼,不可能是晗晗的救命恩人。
“——我说的对吗?许然小朋友。”
许然抬头,直视着男人的目光,“洛晗现在喜欢的是我,不是吗?祁先生。”
男人轻蔑地拍了拍许然的脸,仿佛看蝼蚁似的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如果晗晗知道了真相,你确定他还会喜欢你?一个偷走别人东西,冒名顶替他心中美好的卑贱男人。”
许然握紧拳头,半响没有说话。
男人重新回到沙发,单手撑着下巴。
“我不知道晗晗到底是只喜欢男的,还是单纯的喜欢你,亦或是喜欢那个曾经救他命的人。但只要他喜欢的,不管是人还是物,我都会送到他的面前。直到他腻了,不要了……这个东西才能有资格离开,你听明白了吗?”
“——现在他喜欢你,我要你陪着他,永远地待在这个别墅里。”
这一刻,许然觉得一大片的阴影笼罩着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狭窄又密闭的阁楼,他依旧只能任人摆布,无力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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