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野

　　十点三十七分，宿舍楼里那是安静的不得了。

　　江谨严看着从宿舍细缝里传出来的微弱灯光，心想到那么晚人还没有睡？平时可是早早就睡下了，还是给他留门。他拿手推开门，果真看见人没睡，开玩笑地问了一句：“还不睡觉，给我留门呢。”

　　陆洺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眨了眨眼睛，确认不是自己眼花，才开口道：“没有，只是巧合吧，我的那份检讨书还没有写完。”

　　随后，又补充道：“刚刚老师们一直在找你，担心你。”

　　江谨严去拿他的椅子，放到旁边坐了下去，手撑脸侧头看着他，笑着回道：“我知道啊，对了，你的校服应该干了吧。”

　　“嗯，需要帮你洗干净衣服？”说着说着，陆洺就放下笔把衣服拿了出来，一副随时要去洗衣服的样子。

　　江谨严光看那模样，就觉得跟个小媳妇似的，越看越顺眼。过于担心明天没有衣服穿，连忙拿过来，拒绝道：“可别，洗了我明天穿什么，你赶紧写好检讨书去睡觉就好了。”

　　陆洺误会了他的意思，道：“我……会快点写的，很快的，实…实在不行我也可以把你的那份写完的。”

　　软软糯糯的语气，谁听了不喜欢。

　　“不用，你写你写。”江谨严立即表示自己不用，然后从桌子里掏出了纸与笔，对这活打心眼里熟悉，再加上没有什么要求可以说是为所欲为。他先是写了检讨书三个大字，剩下的内容全部用ABCD来代替，重复重复的写，偶尔会有几个字出现，这是一份改良版中混英文的检讨书。

　　写着写着……

　　江谨严偷偷看了一眼过去，发现人已经开始打盹了，牙齿还在偷偷咬着一点下嘴唇，看样子是在防止自己睡觉，模样甚是可爱。

　　江谨严顺着心凑了过去，满是好奇地盯着人家，好奇他的长相，好奇他的大眼睛，好奇他小巧的鼻子是存在的？光看不够，还有上手去摸一摸，轻轻地碰了碰他的鼻子，力道比上次轻多了。

　　他在睡觉，他在闹他。

　　有一种说不出的着迷感围绕着江谨严的心，他也想发自内心地问问自己，到底怎么了喜欢盯着人家，触碰都是小心翼翼的，犹如易碎品一般让人格外的爱惜。

　　他真好看，半天来也就总结出来这句话，没文化的亏。如果硬是要说，他就像游戏里的建模般精致的五官摆在面前，让人不敢直视，害怕下一秒自己就沦陷了。

　　等他想再次触碰，陆洺已经惊醒了。

　　江谨严尴尬地假装打个哈欠，尽管有点假，眼睛还不忘瞟一眼。

　　两人也不知道一起写到了多少点，但凌晨一点的时候江谨严还没有睡，甚至已经开始了自暴自弃，不穿校服3000出去1000保证书500，加起来四舍五入都五千了。检讨书可以偷懒，保证书可不行，这就有点为难了……

　　这次轮到他了。

　　他顶着黑眼圈，眼睛时开时闭的，偶尔会小睡几分钟，导致黑色的圆珠笔在他写好的检讨书上乱写乱画，都不会有感觉。迷迷糊糊地给把全部写完了，牙也不想刷了，直接倒在床上睡。

　　……

　　清晨，下了一夜雨的空气清新了不少，每天的集合那是必不可少。今天可真的是特别，三中来了一道百年难遇的风景线，江谨严穿校服了。

　　迫不得已，谁想在走?外度过。

　　穿校服，那可是叫梁华一万个开心，汪主任十万个谢天谢地。两人管了他那么久，终于看见他穿校服了，脑海的记忆都开始恍惚，回想他上次穿校服是什么时候来着。

　　梁华看见了还以为他人回心转意了，他那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勾起了昨天晚上的回忆。在家的梁华都巴不得立刻飞来学校，掘地三尺把人找出来。

　　五人就这样站在了升旗台旁边，个个都穿校服闭着眼睛低着头，在大家的视线里，显得格外的狼狈。一向睡眠就不足的人站在这里，已经开始头晕目眩，还不是给写保证书困的。

　　汪汉民对着麦克风大声的说着：“昨天晚上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七班和九班五名男同学晚上爬墙外出，经不起外面的诱惑，深不知外面的危险，让老师们担心，今天我就杀鸡儆猴让他们上来念保证书，当着全体师生的面，今后谁再犯下场回家休息一个月吧。”

　　台下也不知道哪个不怕死了，开始抬手，然后就是一阵小吵小闹。

　　五个人一个一个上，矮到高，江谨严给留到了最后。

　　汪汉民从升旗台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江谨严那校服拉链从尾拉到头，看起来顺眼一些。

　　江谨严也是这个时候被吓醒了，摸了摸衣服，拉链卡住了颈部让他不舒服的动了动，想把拉链往下拉一点。

　　汪汉民像是看出了什么，警告道：“你给我好好穿校服，吊儿郎当地，什么样子。”

　　江谨严：“……”

　　低血糖没吃早餐的他站久了，眼睛已经不好使了，蹲了下来，整个头埋双臂里缓一缓，没那么累。

　　汪汉民就站在他旁边不走了，十几分钟的沉淀，终于轮到江谨严了。

　　今天他穿了校服，五人中就他最耀眼了，被汪主任刚刚那一整理，穿的那叫一丝不苟，炸眼一看还以为是三好学生。修长笔直的腿往升旗台一站，光打在他的侧脸，没开口的话形象就已经是很完美了。

　　台下的女生那是一个瞬间醒，平时就没见过江谨严穿校服。今天一见，那还真的是可以和年级第一媲美，大家都知两个是相反点，江谨严穿校服的反差，差点让人缓不过来，帅的让人迷糊。

　　台下皆是“WC”声一大片。

　　他手上拿着保证书，人太高只能微微地低下了头，双指轻轻的拍了拍麦克风确认，听到熟悉的声响，才开口道：“大家早上好，我是高二七班江谨严，昨天晚上因爬墙外出，害老师家长担心，现在站在这里检讨自己的行为……”这次的他格外的正经，让人对他的印象开始模糊了……

　　他只想快点结束，好可以回教室睡觉去。

　　升旗台的位置刚好在七班前面，陆洺抬头便与他对视到了，两个互望着对方，几秒的时间里大家都在猜心思。

　　江谨严好不容易把他发自肺腑的感言说完，整整花了十分钟，下台就想着走人来着，结果又被汪汉民拎去办公室教训了。整个人在后面跟条苦瓜一样，一脸不开心，就因为困得不能睡觉。

　　人没坐下，声就出来了。

　　“江谨严我让你写检讨书，你给我写的是什么，你看看。”汪汉民在小堆纸找到了他的那份，扔到了他的脸，“你还挺会，ABCD来凑字数？来来来，你现在在我面前读一遍。”

　　江谨严摆着脸，自己写的什么自己都看不清楚，挑了一段比较完整的，用那散装英语开口道：“A……BCD，嗨，good……en……”自己看了半天，也不懂写的什么，在现场乱编想糊弄过去。

　　汪汉民一听内容就觉得不一样，拿过来道：“我是真的不想说你，原本你就一根筋还想写英语过来，现在的这些中文和英语你看看能成一句完整的句子？丢人现眼。”话完，叹气又摇头。

　　“那是你自己说怎么写都行，我现在够3000字了还不行？”江谨严就仗着自己脸皮厚，反问道，脸上还有一丝没睡醒的状态。

　　汪汉民：“我什么时候说。”

　　江谨严：“被抓的时候，我还重复问了你一遍。”

　　“那我也没说要这样，成心的是？”汪汉民给想起来了，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烦恼远超理智说。

　　然后办公室里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是不肯让着对方。

　　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汪汉民暂时不跟他计较，假装的整理好衣服，喝了几口水润润喉咙才坐下，对门口方向说道：“进来吧。”

　　门外的陆洺听见后，小心翼翼地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做贼般走进来，手里还拿着检讨书，看样子是没吃早餐，着急忙慌送过来的。毕竟七中食堂早餐只有一次，来慢的幸运还会有，不幸运的话很容易空着一上午肚子，食堂阿姨的技术大家都是可以看见的。

　　江谨严先是发出了一声感叹：“靠，你来那么快干嘛。”

　　陆洺：“就是……来交检讨书。”

　　汪汉民看着他俩纳了闷，什么时候江谨严那么好说话了，目光紧盯着陆洺，手摸着下巴思索了好一阵，开口道：“哎，江谨严你们班好像没有这个人吧，我怎么感觉没见过啊。”

　　江谨严一听那叫个不对劲，人还是他自己安排的，现在说什么没见过，玩他呢。江谨严不爽了，脸黑着问：“主任，你记性什么时候变的那么差了，我和他一个宿舍不是你安排的？”

　　说到宿舍，汪汉民就想起来了，七班上个星期是听说要来一个新同学，问题是他那会刚好不在学校，让梁华自己给做主了，原来如此。

　　陆洺一脸懵地看着两人，又不知道在说什么。

　　“哦哦哦！！想起来了，你就是新来的那个陆洺同学吧。”汪汉民站起来向前一步，拉起他的手握，脸上的笑容是江谨严没见过的灿烂。

　　玩虚伪那套，是吧。

　　陆洺都没反应过来被握住了手，眼睛放大了好几圈，人僵硬了动弹不得，也不知道开口说什么。眼睛湿漉漉地转移方向，避免对视，嘴皮都要咬破了，渴望着有人来帮一下他。

　　江谨严可受不了这场面，跟认亲似的那么肉麻，谁让他碰一下都要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嫉妒心燃起。嘴毒地道：“主任，你……也不用一直握着人家的手吧，这样下去有事都要变没事了。”

　　陆洺看着被松开的手，心里是万般的感谢，堵在了嘴里说不出来。

　　汪汉民白了一眼江谨严，笑两声缓解空气的尴尬，问道：“那个陆洺同学，怎么有空来政教处啊，是有什么事情？”

　　陆洺：“……”

　　江谨严：“……”

　　这个问题从汪汉民嘴里出来的时候，两人差点石化了。没记错的话，他俩是昨天早上被抓的，后面那墙上还有他俩的大名字，检讨书是他要求写的，现在这话是打算放来陆洺？

　　江谨严“嘶”了一声，道：“主任，你是不是提前老年痴呆了。”

　　汪汉民一听这词，眼睛冒火般盯着江谨严，“你不会说话给我闭嘴，我要是老年痴呆了，那你岂不是傻子。”

　　“事实啊。”江谨严好死不死，又补充了一句：“那昨天你自己让我们上的广播，现在犯病那么快，哎，该退休了主任。”

　　汪汉民心想着要是我退休，三中估计被你们给弄鸡飞狗跳。转眼间又莫名其妙地冲陆洺笑了笑，“检讨书那都是开玩笑的，陆同学你没写也是可以的，就是回家记得剪一下头发，好？”

　　三人都沉默了……

　　呵呵，那张检讨书就在陆洺手上……

　　陆洺朝江谨严的方向看了一眼，上前走一步道：“那……那个老师，我已经写好了。”说完，就双手递上去了。

　　“哦……哦哦。”汪汉民尴尬地摸了摸脑袋，“那你快点去吃早餐吧。”

　　陆洺一脸懵地从办公室里出来，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下子自己就检讨书不用写了。昨天晚上还因为这个东西，弄到十一点多才睡觉，黑眼圈像是被人打了两拳般大，麻了麻了。

　　江谨严也是趁现在才偷摸了出去，腿长的优势，没走几步路就追上了他。

　　办公室里的汪汉民心里那不是个滋味，自己真的是好巧不巧罚到了陆洺，原本他就是因为个人原因会特殊一点，现在好了……汪汉民面对那几份检讨书都没心情干了。

　　走廊外，江谨严一开口就损的不行，“主任，你谁啊，亲戚啊那么熟。”

　　陆洺听见熟这个词，甚至还回头看了他一眼，才道：“不认识，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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