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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
黑顶山。
环抱粗的大树倒在地上，原本生根的地方现在只剩一个个大坑。
树根被整个拔起，与碎土搅在一起，像是本该绿油油的青菜，连着锅底一起糊掉了。
苍澜只看了一眼现场，就知道这里前不久发生过一起泥石流。
此处是山贼窝灰坟寨的一处山门，被泥石流冲垮，从哨塔到工防全部倒塌。灰坟寨急着抢修，所以才将他们从地牢里放出来。
同他们一道的工友还有十多人，大多是来自附近村庄的村民，也是被强征来的。
一堆人站在乱石堆上做苦力，旁边还有山贼盯梢，一看到有人偷懒就立刻尖声叫骂，神气活现的模样十分欠打。
苍澜装作卖力的样子蹲下身，对身边长孙遗策道：“我现在觉得，咱们还不如在牢里呆着呢。”
但气话归气话，他确实隐隐察觉到灰坟寨内部的急躁。
而这种急躁，在曲兴到来之后，变得更加明显。
曲兴就是之前在李庄袭击他们的山贼女首领，也是灰坟寨的二当家。
她此刻正站在山坡的最高处，手执皮鞭，带着几个手下亲自监工。
突然 “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苍澜急忙抬头，只见一块足有水牛那么大的石头从山体崩落，隆隆滚了下来。
“糟糕，快躲！”他赶紧拉着长孙遗策向外逃跑。
坡上草木簌簌坠落，整个地面都隐隐震动。其他人也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抱头鼠窜，哭爹喊娘声此起彼伏。
李四紧跟在苍澜和长孙遗策身后，但因跑得太急，不小心被凸起的树根绊倒，整个面朝下摔倒在地，摔得满脸是血。
李四在地上爬了几步，巨石携万钧之力而来，近在眼前。他终于忍不住，吓得大叫：“啊！啊！救命！谁来救救我！”
苍澜刚带着长孙遗策跳过一处土丘，听得身后呼声，立即回身来救。
“手给我！”他对着李四喊道。
李四吓得手脚都不听使唤，好半天才颤巍巍将手臂向钱伸了伸。苍澜低低骂了一声，只能再往那边越了几步。他抓起李四，直接扔给直接扔给长孙遗策，反手在已然到达的石块上一拍，借力后飞，落在长孙遗策藏身的土丘后。
就在这时，曲兴带着几个山贼也来到树干后面，一屁股坐下就不挪窝了。树干后面原本就空间有限，他们几个一进来，苍澜和长孙遗策被迫挤到最边上。
“看什么看！”有一个山贼冲他俩吹胡子瞪眼，“这树又不是你家的，再看我揍你们！”
苍澜和长孙遗策连忙移开了目光。
一群人缩身在土丘后面，几棵倒塌树木垒起的空隙中，巨石从不远处滚过，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但好在百年老树根系坚硬，并未断裂。但巨石裹挟的碎石土渣却是毫无顾忌地倾泻而下，浇了他们一头一脸。
过了好久，才又恢复平静。
曲兴往外探了探头：“结束了？”
紧接着是她手下哆哆嗦嗦的回答：“大概……是吧。”
“……”这明显是一句废话。
曲兴见不再有声响传来，便第一个从藏身之处跳出来，挥舞着皮鞭冲向还能动弹的村民。
“既然没事了就赶紧干活！你们，还有你们！别以为躲那里我就看不到，不要想着趁机偷懒！”
村民们刚死里逃生，惊魂未定，气还没喘匀哪里站得起来。有人实在忍不住，顶了一句：“连歇一歇都不让，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曲兴在山贼营里说一不二惯了，何尝被顶过嘴，当即怒了：“你敢不听命令？”
但这些村民刚从鬼门关溜了一圈回来，多日积压的不满一时全冒了出来：“不听又如何！有本事就杀了我们，看你最后能用谁！”
曲兴怒了，张嘴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我们灰坟寨减你赋税，减你徭役，如今不过是驱使你们干点活，就将过往的好处全扔了！”、
那群人声音小了一点。
“但你们也不能作威作福太过，就因为给了我们些好处，现在就像让我们把命都搭上吗？”
但这边话还没说完，忽然又有山贼在远处惊呼：“二、二当家！快来看，刚刚那石头落下后，这边、这边能看到洞穴了！”
外面又是一阵杂音。
苍澜做了决断，对长孙遗策快速说：“你先别出来，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他跳了出去，跟在曲兴身后爬上土丘。
此时他才看清这个土丘的全貌，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山丘，而是一片巨石堆！只是泥石流带来了碎石、杂土和草木残骸覆盖了石堆，所以才会给人土丘的错觉。
这些巨石块最大的足有两人多高，横七竖八倚靠堆叠着，竟形成了恰到好处的平衡。而他们这几天的清理工程，破坏了这种微妙的平衡，才会造成石块崩落。
碎土震落下去，巨石原本的狰狞面貌便显现出来。石块与石块间有很多空隙，就像是一个个山洞一样，有的洞口看起来似乎很深很深，好像一直通向山体内部。
“怎么样，能通到……那里面吗？”曲兴和几个山贼站在其中一个山洞前面，正趴在洞口探头探脑。
“根本看不出什么，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死是活。”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山贼摇摇头。
“那就下去瞧瞧！”曲兴不假思索地说。
“这……”山羊胡子犯了难，这些石头本就不稳，要是一不小心错位了，他可就成肉饼了。
曲兴看出手下人的疑虑，她往四周一看，忽然冷冷一笑：“很好，这里有个现成的。”
她对苍澜招手：“过来，你去。”
“我？”苍澜猝不及防被点到名，
“就是你。我记得你，你在李庄的时候身手很好，现在正是用得上的时候。”
苍澜有点虚“你大概记错了。”
“这也好说。” 曲兴紫褐色嘴唇边浮现笑意，“我们这里有规矩，不听话者，一律宫刑。”
苍澜一脸仿佛吞了苍蝇的表情。
“慢着，”他举起手，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去就我去。”
“可不要耍什么花招，别忘了你朋友还在我们手里。”那山羊胡子阴恻恻警告道。
“明白，”苍澜笑了笑，语气还算镇定，“不过，下去之前，能否告诉我，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等看到你就知道了。”曲兴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小弟弟，知道的太多，当心活不长哦。”
她吩咐手下扔给苍澜几个用于照明的火折子，想了想，又给了他一把匕首。
“若是被埋住了，可以用它自我了断。”曲兴冷冷一笑。
苍澜试了试匕首锋刃。
“多谢提醒，那么为了让你失望，我只好努力活得比你长了。”他将匕首收起，也冷冷一笑，转身钻进了洞穴。
洞里很黑，一点亮光都没有。乱石堆叠出的空间极不规则，他往下走了不到十米，前面出现了一个折角，变为斜向下延伸。
洞顶很低，他不得不改为匍匐前行。上方突出的石棱挤压着他的肩胛和脊柱，袖子和裤腿处不一会儿就被刮破，皮肤蹭在尖锐的石地上火辣辣的疼。
不知道还有多远才能到尽头，也不知道前方还有没有道路。但狭小的空间里没法转身，他连掉头折返都做不到。
幸好他体型偏瘦，还能够活动得开，若是胖上几斤，怕是能直接卡死在这里。
要是死在这样的地方，可真是够惨。离涯子知道了，估计能跑到他坟前来奚落他。
有一缕凉风从鼻尖下飘过，苍澜心里一动，有路了！
但前方洞口被粗壮的藤条挡住，不能前行。苍澜费力地伸手拔掉那些藤条，肩头向前一撞，像是野猪拱地。
突然，藤蔓被撞出一个豁口，他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最终狠狠摔在地上。
他仍然在山体内部，只不过比之前的稍微宽敞了一些。眼前这个像是人工开凿的隧道，石壁周边立着一圈木架，今因年久失修，摇摇欲坠，接口处生着绿色霉斑，木头里面已经朽烂了。
苍澜点燃火折子，火光映照出四周发红的岩石。
苍澜坐起身，就在刚刚掉到地上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另一丝动静。
那动静很轻，仿佛只是一只壁虎突然窜入了黑暗之中，尾巴不小心敲在了石壁上。但他立刻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在这幽暗的空间里，还有第二个人在。
他不自觉屏住了呼吸，手在袖中悄悄握紧了匕首。
斜后方传来刺破空气的尖哨声，有危险袭来！
来人经验老道，一招一式都不拖泥带水，直取最核心的地方。
幸好苍澜早有准备，翻身一滚，反手后刺。身后人刀锋被劫，立即放弃上方的截杀，一脚踹向苍澜膝弯。苍澜躲闪不及，只好倒地时将对方顺手一带，拉着对方一起跌向一边。
但对方反应极快，还没等上半身挨着地面就翻身跳起，挥刀再刺，又要发动第二次攻击。但苍澜更快，他先一步回身，劈向对方手腕，擒住对方命门。
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互不相让，都试图先让对方失去还手之力。
四目相对之时，苍澜愣住了，手上力道下意识放轻：“方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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