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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属于今天的
梁溪舔着自己的牙,又用上下牙相互摩擦,闭上眼睛靠在钟持意的怀里,没有伸手反抱住她。
想逃的心思像要没顶的海水,她因为恐惧逼出来了生理盐水,不是眼泪,只是单纯地被恐惧挟持了。
她在钟持意的怀里僵直,钟持意像是感觉到了她的不正常,伸手替她揉了揉脖子。
“是太冷了吗?你的脖颈都冷僵了。”
梁溪离开她的怀抱,觉得秋风吹起来也挺舒服的。
钟持意什么错都没有。
梁溪拼命劝诫自己。
是自己有错,钟持意何错之有?
梁溪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我们快走吧,在垃圾桶旁边拥抱好像有病一样。”
钟持意笑了:“前面就是医院啊。”
刚刚钟持意边走边吃,还有几百米就到家了,她说她吃饱了,不需要再去吃饭,梁溪没说什么,点点头同意了。
梁溪没有打算把她送到门口,在想用什么理由离开。
钟持意不会伤害自己,梁溪想,但钟持意的感情确确实实每次都能把她砸个半死。
她们走到楼下,梁溪不想跟着上去,就站定在那里:“我在这里等你,看见你灯亮了再离开。”
钟持意问她:“你不上去吗?”
梁溪已经想好了理由:“我明天要上班。”
钟持意点点头,没有强求她,只是把她的手拿起来,把一个冰冷的钥匙塞进她的手里:“这是钥匙,送给你。”
梁溪反手把钥匙塞回她的手里:“你出门带两套钥匙的?”
钟持意恍然大悟一般:“对哦,要是给你了,我就进不去家门了。”
“梁溪,你好聪明。”
钟持意以前也喜欢夸她好聪明,在她解出旁人解不出来的物理题的时候,在她跳远跳两米一五的时候,在她扫雷撑了一分钟点了一下直接就死了的时候。
梁溪学她恍然大悟的表情:“钟持意,你也好聪明。”
钥匙交到她的手里,钟持意进不去家门,灯就不会亮起。
只要钟持意不下来找她要钥匙,梁溪就会上去找她,都到家门口了,钟持意站在她的身后拥着她,用她的手打开门,那个时候,只要轻轻一推,她就进去了。
百口莫辩的地步。
钟持意才是真的聪明。
幸好她没落进去。
“我明天真的要上班。”
梁溪解释道。
钟持意的表情看起来委屈极了,她又不得不软下声音。
“不是还有国庆吗?”
钟持意看着她:“医务工作者也有国庆?”
是不是对医务工作者有什么误解?
梁溪点点头:“有调休的。”
钟持意松了口:“好。”
梁溪转身想要离开,钟持意抓住她的衣角。
“梁溪,你不会直接消失吧?”
梁溪的鼻腔里发出声音:“嗯?”
“你害怕我,会不会今晚离开之后,就再也不见我了?”
钟持意到底去哪学得这么聪明?
梁溪摇了摇头:“不会。”
钟持意在哀求她:“我哪里说错话了吗?梁溪,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梁溪摇摇头:“没有。一切都很好。”
她把衣角从钟持意的手里扯出来,转身前说了句。
“晚安。”
她要离开了,真的要离开了,甚至没等灯亮起,钟持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缓缓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腿,默默了许久。
梁溪没看见。
梁溪在自己的世界了。
她总是这样。
梁溪想,按道理来说,钟持意什么都没做,是她做错了事情。
钟持意说的话确实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但她自己的言论不是更值得被圈出来骂吗?
钟持意没问题的,钟持意没问题的,是她自己的问题。
梁溪又想,是她曾经不喜欢钟持意,所以对她做了诸多设想,将她妖魔鬼怪化,所以才会害怕。
这么长情一个人。
这么干脆一个人。
她没打电话前,钟持意从来没有骚扰过她,是她骚扰了钟持意,是她做了错事,是她做错了。
钟持意做出来的反应是人之常情。
如果钟持意真的爱了她这么多年,反常是很正常的。
钟持意当过很好的前任,不联系,不打扰,不视奸,不问询。
现在钟持意得到了再次成为现任的机会,所以,她也会做好现任。
是梁溪的错。
不能怪钟持意。
是梁溪太容易被吓到了。
钟持意也曾收集她的一点一滴记录下来,她们的聊天记录,她写好的字,每一句都是她写下来的,每一次钟持意都是当着她的面做的,她没有阻止,那就是默许了。
她默许了钟持意的,怎么能害怕结果?
她只是偶尔查看的时候,发现数量惊人,被吓到了而已。
就像有些感情就是那样的,一直放在那里不觉得有什么,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堆积到触目惊心了。
她想起来集训回来之后的钟持意抱着她和她的北极熊抱枕。
钟持意亲亲她的脸。
“梁溪,我在集训的时候很想你。”
梁溪那个时候窝在她的怀里玩手机:“是吗?你那个时候明明说你忙着画画,没什么时间想我。”
钟持意又亲亲她的耳朵:“睡前会想你。”
她说:“这只北极熊,买的时候送了个小版的,你知道的吧?”
梁溪笑了:“我知道啊,不是在你那里吗?”
她拿走了大的当抱枕,抱着睡觉,钟持意留着小的,当挂饰,走路的时候,书包上的小北极熊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梁溪还特别喜欢用手指去碰小北极熊的鼻子。
“我在集训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要亲亲它才能睡得着。”
钟持意把放在地上的书包拿起来,把小北极熊拆下来给梁溪。
梁溪捏了捏小北极熊,摸了摸它的鼻尖。
“亲它的时候,我知道另外一只在你这里,这样我不会觉得形影单只,不会觉得孤独,我会觉得,这个世界上是有人爱着我的,她与我同眠。”
“她枕着另外一只北极熊,安稳地入睡,想念我一如我想念她一般。”
“这样,我才能好眠。”
梁溪当时咽了咽口水。
她压住自己心里的恐慌,对钟持意的喜欢可以掩盖过去她的害怕,她微微笑了笑:“是吗?”
钟持意环在她腰部的手收紧,低头亲吻她的脖子。
“梁溪,我爱你。”
梁溪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说:“我也是。”
她呜咽着,违背了自己的心,她觉得好可怕。
钟持意给她的是孤注一掷的感情,是天底下最重的爱情,梁溪感觉自己的身板承受不起,像是随时都要被压垮。
她想起来不久前她才亲掉钟持意的眼泪,那种苦涩的感觉胜过任何一杯没有加过糖的中药,比凉茶店卖的凉茶还苦。
梁溪难以抑制地干呕起来,在距离宿舍还有一百米的时候,她停下来,找了个角落蹲下,掐着自己的脖子,试图让干呕停下来。
她和钟持意都有着像癖好一样的破坏欲,于钟持意而言,是扯坏她的衣服,于梁溪本人而言,是掐进掌心的指甲,是脖子上掐出的红痕。
幸而都小,小得可以忽略不计,才不会令人畏惧。
梁溪很清楚,再干呕下来,一定会吐出今晚的食物,今晚没有吃大闸蟹,却吃了火锅,很多红肉,陈温不吃辣,是菌锅,但梁溪自己调了辣的蘸料,现在喉咙里在一阵一阵地反酸,有着辣味,很不舒服。
梁溪在自己的脖子上掐出了红痕,才止住了干呕和不适,踉踉跄跄站起来之后,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被逼出来的生理盐水,把她的脑子从混沌状态洗干净了。
梁溪抬头看了看天,星星很多,明天是个好天气。
九月二十六号,她的苦难和自我挣扎又开始了。
梁溪咳了几声,吸了吸鼻子。
体质比较差的好像是她。
她看见手机里陈温和钟持意都给她发了消息,陈温问她今晚没出什么事吧?钟持意问她到宿舍了吗。
梁溪给陈温回了消息,拿出手机给自己脖子上的红痕拍了照片,又没给任何人发,她看了一下,手指在发送和删除之间游移,最后却只是转了私密。
舍友看见她回来,抬头打了个招呼,问她今天玩得开心吗?梁溪点点头,声音有些哑地回答她的问题。
舍友觉得有些奇怪,再次抬头看她:“梁溪你的脖子怎么了?!”
其他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来看她,梁溪很疲惫,说没什么。
舍友看着她脖子上的掐痕,伸手想去摸一下,大概是想试试她脖子上的痕迹是真是假,因为她看起来张嘴还想再问,是怎么回事。
梁溪突然凑过去看着舍友的眼睛,对着她笑,舍友猝不及防,愣了一下,闪躲开了她的眼神。
梁溪抓住她的手:“不要碰,明天和你说。”
“哦哦。”舍友悻悻把手缩了回去。
梁溪想,大概被吓到了吧,毕竟她的眼眶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也阴郁。
最可怕的是,保持距离的人,突然不保持距离了。
梁溪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又要走老路了。
她被钟持意吓到了,所以在舍友这里来找补了。
梁溪扫了好几眼钟持意的消息,钟持意和从前不一样了,从前她不回消息,钟持意会一直发,现在却安分了,只有那一句。
梁溪回了句,晚安。
钟持意是秒回的,她说,明天我会收到早安吗?
梁溪说:“不要惦记明天的事情。”
钟持意是属于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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