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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司青亦看着被飓风卷起的风沙,瞧不见坐在金国大军旗帜边上晦暗不清的大将。
好算计,挑个好时间开打,倒是知晓避她所长。
“总将听令,且随我司青亦一同守护边城,守护大晋!”司青亦举起宝剑,“冲!”
“是!”
震耳欲聋的回应声在险恶的环境中久久回荡。
左将军带领三队将士,从右侧冲破重围,直捣金军要害。
司青亦趁机带着右将军打得金军节节败退。
——
“哈哈!将军果然看对了,右侧就是他们的弱点!”左将军坐在大帐中哈哈大笑,经此一战,那位很快就要耐不住性子了。
“他们大军人数不多,右侧多为百姓,而大将也位居靠左,右侧防守不当,必是更好突围。”司青亦脱下头盔,上面已经浸染了黄沙与血渍。
“钟离氏那边怎么说?”她觉得身子粘腻,没再落座,现已近年关,还得抓紧才是。
“末将去接应时,已说就这两日了。”右将军回答。
薄薄的绵雪落下,落在久不枯萎的胡杨树上,边城过节气氛浓郁,街上已有行人奔走备年货红对联。
“去边城内买些猪牛羊交给伙夫营,准备过年给士兵们打打牙祭……”司青亦站在窗前,窗外雪光晃眼,吐出的气息化作白雾淹没在苍茫天地中,“将逾年关,给将士们的银两多发些,不够的拿将军府的补上,怕是被此事一搅和,是无法回去与家人团聚了。”
“是!”
“将军,伙夫营已经烧足了热水,快些沐浴吧——”一个伙夫营的小士兵跑来禀报。
司青亦点点头,让他们先退下。
周身泡在热水里,舒畅了不少,眯上眼胡思乱想便想到那传信的游隼已经许久未来了,之前见过一只远远在高空盘旋却迟迟不落下,难道是贪玩?回去可得好好与皎皎说教它一番,自己可已囤了好一封了……
——
李婉卿远远看着军营篝火明亮,驻扎之地宽阔,将军大帐与周围帐营融为一体,全然看不出。
“殿下,先回客栈吧,这黑灯瞎火的,若是被当作敌细可就不好了……”巧儿拦住她想要跨越栏杆的脚。
栏杆不算高,但上面缠绕着荆棘,又尖又粗的刺看得人害怕。
“诶——没事,我们机灵躲着点,定不会被发现!”她却拉着巧儿一起要跨过去,却见马上要跌到荆棘中。
巧儿心惊胆战地施展轻功给她带进去。
“大胆!何人于此擅闯军营重地!”左将军从边城回来,站在军营高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正好抓住两个敌细,就让将军别罚他晚归了吧……
“左将军晚归,是去哪里逍遥快活了?”李婉卿摘下兜帽,上面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
“啊……殿、殿下?”左将军行礼,“您怎么来了?我立刻去禀报将军!”
她拦住他摇摇头,“那倒不必,这么晚了,本公主也就随意来看看。”
“将军的大帐在那个方向……”左将军指向插着军旗的帐子。
“好的,马上去。”
“咳,巧儿——你要不先回客栈?”李婉卿见两人一时有些扭捏的样子,“正好左将军现在无事,麻烦送巧儿一程……”
左将军忙不迭地点点头,“那是必须的,天黑路远,姑娘家得多加小心才是。”
左将军特意给巡逻的将士们打好招呼,开开心心地拿着一柄灯笼带着巧儿走了。
兜兜转转终于来到将军大帐前。
司青亦刚刚褪下湿透的布条,就听见外面喧哗四起,赶紧套上里衣与大衣,裹紧外出查看。
军营灯火摇曳昏暗,若不细看,是看不出多少起伏。
刚刚撩开帘子,就见一个身影扑到怀中,还未等她作出反应就听见那日思夜想的声音传来。
“青亦——我好想你。”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尾音却带有隐隐的哭腔。
司青亦托住她的腰将她抱起,让跪着的一众将士散开,回到大帐中。
“你怎么来这里了?怎么了?受谁的委屈了?”司青亦坐在案边,让她跟自己同坐一起,轻声哄着。
李婉卿扑在她怀里,感受着她的心跳与体温,眼泪更是像掉链的珍珠一般落下。
“不哭不哭,长安到大漠路途遥远,路上定是艰难……”司青亦试着猜测,手轻抚着她的后背。
“没关系,只要能见到昭昭,什么委屈也受得了。”她从她怀里抬头来,凑上她的嘴角轻吻。
司青亦拿出帕子为她擦干眼泪,“是不是皇上知道金国太子来找我的事,迁怒于你了?”
昭昭,太通透聪明,不是什么好事啊……
李婉卿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但还是摇了摇头,“没有,阿弟他很好,他很盼望将军此番大捷,能尽快回去与他一同去皇家猎场狩猎呢……”
司青亦放下心来,她不会不信她。
李婉卿见地上的水渍未干,“早知道就早些来了,还能一睹芙蓉出水——”
“唉,微臣不过蒲柳之姿,殿下就会取笑我……”司青亦无奈,“夜深露重,你舟车劳顿还是赶紧歇息吧。”
“昭昭等不及了?”她可不客气。
司青亦被她一说,脸上不可抑制地出现红晕,“没有,睡觉就是睡觉。”
李婉卿见一边尚未来得及擦拭的盔甲,到底也没忍心多疼爱她。
一夜好梦。
——
司青亦在边城有几处宅子,当初战事打紧,买几处房子一来稳固民心,二来留治伤员。
现在大多都闲置下来。
她选了一处二进的别致小院,让人打扫一番,让李婉卿与巧儿住下。
她日常在军营本不常去,李婉卿便常来,一来二去那些血气方刚的将士们都格外注意,每次她一来就扎堆往上凑,不搭讪,只为一睹芳颜。
“你说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司青亦看着坐在大帐内的李婉卿,无奈地扔出一支毛笔,正好投中时不时想要从门口偷看的小将士。
“简单啊,我来大漠就是为你而来,你陪我住在边城不就行了……又不远。”李婉卿笑起来眉眼弯弯,眼里带着孩童般的纯澈。
司青亦本想劝说她回去,可她一再拒绝,最后信誓旦旦说自己待到年关以后就返程。
她想着金国太子对她说的话,隐隐有些不安。
“你不是担心有顾家余孽吗,有你保护我看着我,那便一点也不用担心了。”李婉卿上前拉住她的手,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欢呼。
“我就说一定会牵手!”
“啊啊啊,将军快上啊,怎么能让殿下主动呢!”
“……”
“咳,在军营喧哗者,逐去训练场上罚跑一个时辰,没跑完不许吃饭。”司青亦对驻守在大帐外的士兵吩咐道。
“是!”
司青亦点点头,亲自去小院周围查看一番,没有任何异样。
她稍稍放心。
明日,最多是明日了,金国太子说的期限越发紧迫。
希望今年亦能保得众人平安。
——
雪色掩盖了萧瑟贫瘠的土地,天地一片苍茫,万籁俱寂,唯有那胡杨树依旧坚韧地坚守在原地,岿然不动。
司青亦早早起来,见院内种着的几株梨树上盛满了雪,宛若梨花盛开的样子,想起春暖花开的春季,想起自己的承诺,心中一阵释然。
今日一战以后,大晋边界,再无蛮族可敌。
司青亦坐在大帐内,吩咐将士们快速整顿队形,准备迎战。
等了半天,金军姗姗来迟,确实被早有准备的大晋打得溃不成军。
司青亦坐在马背上,看着雪原上的斑斑血迹,拭去嘴角不慎染上的赤色。
老狐狸,怎么迟迟不现身。
她又从身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靠上弓身,回头张望却见自己身后数百米处的一个晋国士兵对她举起了弓。
这个士兵,怎么眼生又有点眼熟?
久经沙场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举起手上的武器,凝神看去。
他在害怕,他的手在抖。
他的箭术没有她好,他知道,但他要搏一搏,几百米,对一般从小练箭术的人来说,射中靶心,不会太难。
她一人可抵晋国百万人性命,换父亲、换漾漾的命,不亏。
没了她,晋国气数不会长。
顾鸿熙定神,克制住发抖的冲动。
两箭同时离弦,一支正中靶心,一支擦边而过。
“将军!”左将军见那道岸然的身影从马上跌下,心如跌入悬崖般慌张。
“咋了!”右将军向后一步,刚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却与急忙想要上前查看的左将军撞在一起。
司青亦捂住脸上擦出的一道深深血痕,站起身来,看着两人摔成一团的场景不禁无语。
还好反应快了些,不然不会动的靶子,已经躺在地上了。
“快叫军医来!”左将军剜了右将军一眼,对旁边的士兵说道。
血色顺着指间的缝隙喷涌出来,染上半边眉眼与脖颈。
司青亦费力地睁开眼,“左将右将,继续把他们打退十里,他们大势已去,无力反抗。”
“是!”
她高声,“继续打!给我把他们打退!”
“是!”众将士见她没事,士气不减。
她拉着缰绳,吩咐士兵去查看顾鸿熙的尸体,在军医的搀扶下走回大帐。
——
“大将军,好在箭上无毒,只是一些皮外伤,虽然看着可怖,修养几日便可痊愈。”军医刚刚给她上好药,用干净的布条帮她擦拭脸上的血迹。
却见李婉卿从帐外走来,匆忙中还携着外头风雪的寒气。
“殿下。”军医行礼。
“将军的伤没事吧?”她担心地看向司青亦。
“并无大碍。”军医如实禀报。
她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布条,“你先下去吧。”
“是。”
司青亦见她皱着眉,细细清理自己脸上的伤口,“别害怕……是不是吓到你了?”
李婉卿摇摇头,伤口如此深,又离要害这么近,若是再偏些……
“我不是害怕这个,我是害怕失去、失去……”她实在说不出口。
司青亦让她放心,今日一役,大晋将安泰百年。
——
大晋大破金军的消息很快传遍大江南北,举国上下的百姓都在为大将军欢呼,大晋再也不用看人脸色,他们终于能安定过个踏踏实实的好年了!
将军府上下欢腾,到处挂着红灯彩绸。
却见司父一脸阴沉地从门外走进来。
“这是怎么了?”司母询问,“这大好的日子,明儿就休沐了,我们等着皇上召亦儿回来,谁又惹你了?”
“还不是那新晋的丞相薛承德,他在朝廷上唱独角戏倒是开心得很,三言两语就把我亦儿说成是勾结敌室的逆贼,这叫我怎么忍得下去!”司父气得直挥袖,“好在皇上没太在意,还让他负责押送军粮,让文武双臣和睦同心……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踩到狗屎自己恶心!”
虽是不雅之语,但司父说着已是气急。
“看来,皇上已经不打算将亦儿召回来过年了。”司母叹气,伴君如伴虎,朝野之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
司青亦坐在边城小院中,脸上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她的伤口愈合得很快,脸上已经长出了粉白的新肉,若不细看,也看不出曾受过伤。
李婉卿这几日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李婉卿没觉得什么,她倒是不好意思极了。
这一日,又见她提着一只拔了毛的乌鸡,司青亦赶紧上前接过。
“这是我问申大妈要的方子,做乌鸡汤,喝了很补,有助于伤口痊愈。”李婉卿拿出一张小小的黄纸,上面写着食谱。
“这等荤腥之物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司青亦哭笑不得,“我这伤不打紧,一会就好了,何必这么上心。”
“我能做好!”李婉卿要去抢她手上的鸡。
司青亦轻松躲过,想起上次厨房差点被烧着的经历,有些好笑,“我来与你一起。”
半个时辰后……
两人看着泛着绿色的汤汁陷入沉思。
“都怪我图快把黄豆和绿豆装在一起……”李婉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司青亦放弃了,她们两个人做起饭来都是手忙脚乱的,真不知道伙夫营如何能做到供应数万人的吃食还气定神闲的。
“没事,我们到时候去酒楼买些吃食便可。”司青亦将乌鸡滤掉汤,给开善堂的粥铺炖汤给穷人吃。
回来在门口碰上右将军送军信。
“如何?”李婉卿吃着她带回来的烙奶酥,烙奶酥香嫩爽滑,入口即化,一直都是她最爱的吃食。
“金国王驾崩,太子继位,皇上要我作为使臣去恭贺大喜。”她将军信放下,想起那个笑得肆意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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