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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东元大陆。宁州。
皇宫内正殿上,东元帝坐在金漆龙椅上,撑着手肘看着大臣们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为了些琐碎的事情争论不休:
“陛下,濛江以南已大旱数月,此后必有蝗灾,为尽早防范,臣恳请调原浙东的治粟内史秦沛,其三年前治理蝗灾颇有成效,必可防患未然。”
“朱尚书此言差矣,濛江以南的泾阳县,桑洲县,皆是地产丰饶,农耕重产之处,史上记载却从未有蝗灾,是因地形特殊所致,倒是不必特意调人前去。”
“韩丞相,倒是对农桑之事颇为了解?可是想换个差事做了?”
“哈哈哈,朱尚书为了秦沛调动一事如此上心,倒也是令臣好奇得很啊。”
“请陛下圣裁!”
“请陛下圣裁!”
东元帝冷冷看了眼韩充栋,淡淡道,“此事交给朱尚书全权处理,韩相不必操劳了。”
韩充栋不恼,朗声道,“臣还有一事启奏。”
“说。”
“弥州知府来报,澜江边数次有目击水魈,还请陛下拨粮放款,早做准备。”此话一出,众大臣纷纷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水魈?”
“水魈身黑白翅,头如燕,尾羽却极长……出现时,将有洪水。”
东元帝一听,横眉怒斥道,“放肆!鬼神之说,岂可当真!”
韩充栋抬头对上东元帝的眼神,带着些挑衅意味的笑了笑,“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陛下应该比谁都清楚。”
东元帝怒极,颤抖着手指着韩充栋,一时竟说不出话。他知道韩充栋是在威胁自己,定是慕华在背后推波助澜,若他不立嗣,便要用洪水肆虐,令百姓流离失所。
韩充栋见东元帝无言以对,面露得意之色,一拱手,“臣,告退。”
散朝之后,吴定忠扶着东元帝走在御花园中,秋风萧瑟,东元帝的面容憔悴,更显苍老。
“吴定忠,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吴定忠慌忙打个千,“陛下,您康健着呢。只不过是为了三皇子的病,这些日子操劳了许久,有些累了罢了。”
东元帝咳嗽几声,声音苍凉,“景泽是个好孩子,可惜……若是不成了,这千里江山,朕真的要拱手他人?”
大皇子虽是嫡子,可天资不高,胆气有余,聪颖不足。帝后不睦已久,皇后亲弟弟韩充栋又野心勃勃,如今又有慕华仙君相助……可若真的立大皇子为嗣,无异于这整个天下都交予韩充栋罢了。
东元帝思及此,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衣衫。
“陛下!陛下保重啊!快,快宣太医!”
东元帝摆摆手,“……景泽怎样了?太医院不是在民间征集有能之士吗?”
“回陛下,先前也有些民间大夫进宫给三皇子诊治,却都不成,皆是些沽名钓誉之人……对了,今儿好像又找了个大夫进宫来看,似乎是个姑娘。”
“姑娘?”东元帝恨恨地一甩手,这些太医院的庸医,真是越来越会糊弄差事了。他倒要去看看,他们都找了些什么人来给三皇子诊治!
*
云容跟在太医院张院判身后,走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中,东张西望,只见湛蓝色的天空下,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流光溢彩,飞檐上的龙姿态各异,活灵活现。忍不住小声问阿勾,“你说这里都这么华美,咱们百花洲也是如此么?”
阿勾笑笑,“兴许还要强上一些。”
张院判咳嗽一声,“皇宫大内,不得私语。”
云容赶紧噤声,小碎步跟上张院判,来到一座略显质朴的宫殿前,朱红的匾额上书“晴风殿”三个字,还没走进殿内便能闻到阵阵苦涩的药味。
云容倒是习以为常,穿过正厅,来到西侧寝殿,张院判拉开鲛纱帐,云容看见一个不过十几岁年纪的少年郎,无力地半瘫在床头,漂亮的眼眸中却是空洞无神,半张着嘴,无意识地支支吾吾着嘟囔着什么。
云容顿时有些心疼,这么小的孩子,此时像个残破的布娃娃一般,失去了灵魂。
云容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在发着高烧。扣着他的手腕搭了下脉搏,发现脉动奇怪,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时而有力时而虚弱。
云容想注入灵气仔细探查一番,但是碍着周围站着张院判和侍女太监,怕他们看出端倪,对着阿勾使了个眼色。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阿勾与云容已然默契无双,阿勾转身对张院判道,“我师父看诊还需清净些,请诸位在门外稍等片刻吧。”
“胡闹!”张院判吹胡子瞪眼起来,“尔等市井庶民,岂能单独与三皇子共处一室!”
云容起身欲走,“那便罢了,反正治不好三皇子,最后也不是我一个人掉脑袋。”
张院判嘴角抽搐几下,“只给你们一炷香时间,治不好三皇子有你们好看!”说着便带着一众侍从退了出去。
阿勾退到门口守着,云容双掌悬在空中,手心对着三皇子丹田,缓缓注入灵气,一片白色的光芒薄雾般遮盖在了三皇子身上,一点点渗入肌理。
云容闭目沉思,依着秘籍的法子,仔细感受着灵气在三皇子体内的血脉间流转。只觉灵气忽而畅通,忽而滞涩,仿佛三皇子的血脉中有无数的小石子,郁结成块,尤其是心口之上,血脉几乎完全被阻塞住,只有一丝小小的缝隙,可让血流通过。
云容解开三皇子的衣衫,细心查看许久,在灵气光芒的照耀下,发现心口处有很淡很淡的手掌印,若没有灵气反光,断然觉察不出。
“徒弟,来看!”云容唤道,“你瞧这个……”
阿勾细看一番,“这是有人想一掌震断三皇子的心脉,但未能得逞,只是邪气入侵,让三皇子变成了这样。”
云容点点头,“这绝非凡人所为,看着倒像是……妖魔之术。”
阿勾闻言,眸色有一瞬间的暗沉和狠戾,随后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清明之色,“师尊可有把握?”
云容琢磨一番,“恐怕要花费些时间。”
说着云容扶起三皇子,自己盘膝而坐,与他手掌相抵,缓缓注入灵气,试图用自己的灵气去击碎他体内淤积的血块。然而在引导灵气冲击时,却发现郁结的血块内似有一股力量在抵触,要把云容的灵气逼出体外。
云容稍稍用力,想与这股力量正面抵抗,却发现三皇子面露痛苦之色。想必若是猛力向前,激荡的灵气只怕也会震断本就不堪负荷的血脉,令三皇子出血而亡。
怎么办呢?云容飞速盘算着。
“阿勾,拿药箱来。”
云容取出金针,在灵气的指引下,找到脚踝处一个血块淤积之处,试着扎入金针,同时灵气随着金针注入,将那股邪气顺着金针牵引了出来。
云容见此法有效,心里喜悦,只是这全身有数千之处皆要如此牵引,没有个几天几夜怕是完不成。她不敢耽搁,一处处仔细寻找。
此时门被推开,张院判大步走了进来,看见云容正在施针不由得一惊,随后指着她大声呵斥,“你这在施的什么针?这这这,没有一个针扎在穴位上的!还流血了这!三皇子千金贵体怎可有所损伤!”
云容被劈头盖脸地一顿骂,有点懵懵的,只听张院判道对着侍卫,“快,快拉出宫去处置了!”
说着就有两个持刀的精壮侍卫上来就要拉云容走,云容手腕翻转随手一推,就将二人推倒在地。张院判大惊,扯着嗓子喊道,“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
一时间寝宫内乱成一团,侍女太监有的尖叫着跑出,有的护住心切的拿起花瓶什么的就往云容身上砸去。
阿勾疾步上前,一把捂住了张院判的嘴,云容一个手刀击在他后颈,瞬间软瘫倒地。
然而外面的侍卫听到动静还是涌了进来,云容虽然打得过但还是想把三皇子治好,下手也不重,努力解释着,“大家先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虽然声音不大却庄重威严,混乱的打斗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参见陛下!”众侍卫纷纷屈膝跪地。
原来是皇帝。云容见状也别别扭扭地跪下,“参见陛下。”
“你就是太医院征集来给三皇子诊断的?”
“是……我已经找着法子了,可张院判说不能用,就……”
“找到法子了?你倒说说看。”
“三皇子是全身血脉瘀结,所以口不能言,体不能动,我正在用金针疏通……”
“一派胡言!瞧你年纪轻轻,竟如此胆大包天!你当朕不通医术便想信口雌黄?倘若真是施针即可,又怎会轮得到你这个黄毛丫头!”
“不是……这个施针之术有点不一样……”
云容急得口齿都不伶俐了,只见东元帝一挥龙袍,“拖下去,斩立决。”
云容看了看阿勾,用眼神问他怎么办,阿勾用手掌比了个打的动作,云容点点头,刚准备起身制住东元帝,忽得从床上传来极其微弱的稚嫩声音:
“父王……”
“景泽!景泽你怎么样了……”听到三皇子的声音,东元帝赶紧上前,只见三皇子景泽半开的嘴可以微微地翕动,眼里也有了恢复了些清明之色。
“父王……莫要……为难她……”景泽艰难地从口中吐出这几个字。
“好好好……”
东元帝见景泽能开口说话了,龙心大悦。不仅是他心爱的孩子有了起色,更是这个王朝后继有人了。
他目光看向云容,“三皇子既说要饶你一命,那你便将功折罪,把三皇子治愈了不但免罪,还有大功。”
云容见三皇子能言语了也很是高兴,应允道,“小女子必将全力以赴。”
此时阿勾轻轻咳嗽一声,云容回过神来,想起进宫的目的,又试探道,“只是三皇子伤势极重,若,若能有南辰大帝的舍利子供奉在旁,一来能镇住这宫中邪气,而来也能庇佑三皇子快快痊愈……”
东元帝想也不想,大手一挥,“准。吴定忠你去拿来。”
云容与阿勾对视一眼,笑意满盈。
此时地上的张院判悠悠醒转,看见东元帝正坐在窗畔,而云容跪在地上,连忙跪行向前,哭诉道,“陛下,这贱民胡乱施针,损伤三皇子贵体,还殴打老臣和侍卫,是老臣带此人进宫的,求陛下宽恕!”
东元帝冷淡道,“你确实识人不明,技不如人,但念你多年服侍朕勤恳,朕准你告老还乡,赐黄金百两,良田十亩。”
张院判一愣,他原意是想让东元帝严惩云容,却没想到变成这么一出。他茫然地左顾右盼了一会,众人皆不敢抬头,往床上瞄了一眼,才发现三皇子有好转之像,神智似乎有了一丝清明。
“你……”他恶狠狠地看向云容,没想到自己仕途竟断送在这样一个小女子手中。
“臣,遵旨。谢皇上体恤,臣,告退。”
云容刚开始也没明白,怎地突然皇上就让张院判辞官了,他毕竟也没做错什么。
慢慢琢磨了一会才明白,适才张院判所言就是告状,已对自己有了怨怼之心。但是三皇子病势沉重,势必要自己长久居留宫中为三皇子调理。
如此一来,万一张院判怀恨在心,有所动作,她怎样了不要打紧,连累了三皇子是万万不能的。所以东元帝打发了他出宫去,一了百了,还给了丰厚的赏赐,也不至于太没脸面。
这就是帝王的决断吗……云容在心里暗自赞叹。
很快吴定忠便带来了琉璃舍利塔,交予云容手中。
“还需什么,你尽管和吴定忠提。另外,三皇子痊愈之前,你不必外出走动了。”
云容一惊,她这是被软禁了?下意识地看了阿勾一眼,阿勾微微颔首,示意云容安心。
云容应声道,“是。”
东元帝捕捉到了云容刚才漂移过去的视线,落在一个年轻男子身上,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便问道,“角落的那个,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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