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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景16
“出什么事了?一上午这么多人联系你。”黎哥指向我正在振动的手机。
我看了眼归属地,直接挂断。“不依不饶的骚扰电话。”
“接啊,让孙予练练话术,他前天被人用网购的幌子骗了两百块钱。”
半分钟后,手机又开始振动,黎哥期待地看向我。
我抿唇头疼。“我出去接个电话。”
电话那端,鹿迁致语重心长得像个和蔼可亲的好人。
“小景,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公司倾注了我半辈子的心血无论如何你都得继承。我知道你不想跟我有瓜葛,可是我老了,你弟弟刚去世,我只有你了。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接手公司和实验室,我立马退位,把股份全转给你,以后公司和实验室全权由你说了算。”
“我不会接手,你捐了吧。”我说。
“小景,你别任性——”
“在忙,挂了。”我打断。
“你将来结婚不需要钱吗?你不需要难道你女朋友——”
“我女朋友用不着你管。”我用阴沉地语气警告他。“知道鹿总你手眼通天,但我还是要奉劝你别插手我的事。”
收起电话走出办公室,小刘迎面递给我一份打包好的餐食,以及一个青桃。
“明景你的外卖,送到门口我顺便帮你拿进来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穿西装送外卖,你点的哪家?是专店专送吗?外卖员小姐姐长得真让人心情舒坦,我下次也要点这家。”
我看了眼店名,正是平安上午发消息说中午会去的餐厅。
“我女朋友。”
小刘一愣,恍然大悟。
“我说呢怎么送了我一个桃,还以为人家对我有意思,哎明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以为,诶也不是。”
小刘大概是词穷又担心我误会,丢下一句“你女朋友对你真好”就撒腿开蹽了。
【明景生日快乐,我再送你个桃,祝你寿比南山不老松。】
【油桃不是寿桃。】
【差不多吧。】
【可太多了。】
【你不要就还给我。】
【我没说不要。】
正想着平安,她就打来电话。
平安:“明景明景,我是不是没给你拿餐具?”
“是。”
“那怎么办?”
“我能用手吃你信不信?”
“我不信。”平安咯咯直笑。“真的好巧啊!我点外卖没餐具给商家也经常这么评论,看来我们心有灵犀啊。”
“谁说不是呢。”
我会心一笑。可不就是从你评论里学的吗?
“晚上有空吗?我战友来江城了,请他吃饭。”我说。
“有呀。哪个战友?是你说过的章缘和小楼吗?”
“章缘,小楼在西北没过来。”
“哦。那他喜欢吃什么?定好餐厅了吗?”
“江城烧烤摊。”
“你和他的喜好截然相反居然还是好朋友,人与人之间真奇妙。”她啧嘴感慨。
“你还是我女朋友呢,有什么稀奇的。”
“哈哈哈哈哈说得对。”
她每次感慨其他事物奇妙的时候,往往会忽略自己也有些许不正常。
章缘性格外放,对我积怨已久。平安自来熟,惯喜欢人前揭我短。两人目标一致,很快就架空寡言的我聊成了一片。
章缘翘着二郎腿:“明景连当新兵都没青涩期,闷骚得很。他从小就是这副七老八十的死样?难道就没有青春期中二叛逆的时候?”
平安摸着下巴沉思:“我想想。”
我一边涮洗餐具一边说:“不用想了,没有。”
“有有有!”只听她惊呼,凑上前跟章缘掰说。“高一那会,他好像有短暂的叛逆期。我找他借书他就卷成筒扔给我,感觉是要用书砸死我。我约他去超市,他把我的手当洗衣机甩得老高了。说好三五好友一起去看电影,他偏要跟一个人去看冷门烂片。我们劝他,他还发脾气凶人,那段时间我们都不敢跟他对着干。”
“你再夸张点。”我说。
“你是当局者迷看不见自己那时候多讨厌。”她昂头吐槽。
“也不想想是因为谁。”他沉闷道。
那正是我白天不知如何面对她,夜里又会梦到她的时候。
她好奇地看向我。“因为谁?”
“鬼。”
“你怕鬼啊?莫非那段时间你撞鬼了?”
“嗯,鬼压床。”
“你怎么不早说,我奶奶会点歪门邪道。”
“平安。”我连人带椅把她拖到我旁边,扳过她肩膀。“你挡着人上菜了。”
“哦,不好意思。”她扭头冲服务员微笑。
我拿了几串烤好的肉塞进她手里,催促道:“饿死鬼,快吃吧。”
平安有了吃就很健忘,但章缘这厮就很难对付了,一直忍声憋笑到面部扭曲。
章缘DNA里是个酒鬼,劝酒很有一套,以强迫别人饮酒为乐。推杯换盏间,酒精已经开始搅乱我中枢的平衡,我确实不太能喝酒。
中途,平安去对面超市买椰汁,章缘话匣子立马打开。
“听说去年彭班长把他妹妹介绍给你,你直接给人拉黑了?”他问。
“听谁说的?”我说。
“小楼啊,莫非我被骗了?”
“没有。”
“怎么回事?快展开说说。”
“没什么事。”
他对我的守口如瓶骂骂咧咧,继而又问:“这事没影响你跟彭班长的关系吧?”
“没有。”
“那就好。”他舒了口气。
“我把他也拉黑了。”
“噗——”章缘一口啤酒喷在地上,还来不及擦嘴就炮语连珠轰向我。“靠!什么!你到底闹哪出?正军级的儿子你说拉黑就拉黑你怎么想的!侏罗纪的恐龙都不像你这样搞人际关系吧。”
“侏罗纪时代连人都没有,哪来的人际关系。”我说。
“是是是,别人攀都攀不上你清高你了不起,折枝不够还要刨根。”
“我一不需要他的人脉二不需要他的帮忙,原先加他微信就不是我的本意,索性一起拉黑了。”
“你能在公安系统里活到现在也挺不容易的。”章缘翻了个白眼,干了一杯酒。“行了行了你别再回头望了,她就过马路买个饮料还能走丢不成?”
“说不准。”
章缘无语,逼着我又喝了一大杯啤酒。
他说:“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有故事的女人,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这么,嗯这么纯情。我真的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认定自己就非她不可的?”
怎么认定非她不可?好问题。
感情的事情如果能有原因能有办法,我也不至于对她这么无奈。
“我经常被她气得火冒三丈,恼她、怨她,甚至想恨她,古往今来留有名字的情绪我在她身上尝了个遍,我很讨厌这样!”我捻着玻璃酒杯手柄,抚过外壁蒙上的冷气。“但是我知道,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让我这样了。”
章缘沉默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搞了半天,你才是被拿捏的那一个。”
我笑了笑。“人各有命。”
“也对,你这个闷榆树就该配个啄木鸟。”
啄木鸟?还挺形象。她真就是叽叽喳喳,啄心啄肺的。
与章缘几次碰杯后,我记忆就浅淡了,等醒来时已经在家。
平安趴在我旁边,托着下巴端详我的脸,满心欢喜地说:“明景,你喝醉后可爱爆了。”
我断片的那段记忆是缺失的,怎么问她都不说,打给章缘得到的回答进入了死循环。
“我也喝多了,你问平安,她最清醒。”
平安像揣着某个宝物,藏着窃喜不露于人。
翌日晚,我俩难得一起下班回家,她指着小区支起的摊位说:“我要去摊子上买点药。”
我一把抓住即将要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出去的人。“买什么?”
“那天晚上羊肉串吃多了上火便秘,我去买泻药。”
我摸了摸她的头。“你看清楚。”
她不解。“看清楚了呀就是泻药咦前面还有字,早、泄——药……”
她的小脸瞬间绯红,抓着我的胳膊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
“幸亏没跑过去,不然还得装作不认识你。”她小声嘀咕,最后还是觉得差点闹出糗很有趣忍不住咯咯直笑,看她笑得五官挤成一团,我也受其感染。
晚上,蒋营的老婆不知从哪里得知我的号码,打电话过来道谢。
蒋营贩毒被抓后,账户被冻结查封,女儿和母亲的治疗都中止了,我帮忙联系了妇联,经他们介入和不懈的努力,终于说服了蒋营爸爸卖房,虽然是以一半房款为要求,但也算是解了一家子的燃眉之急。
我站在阳台听电话,蒋营老婆在电话那头痛哭流涕,情绪激动地反反复复说了很多感谢话。
平安轻轻敲了下玻璃门,推开走进来,用极小的声音说:“我叫你了但你没听见。”
我指着手机:“工作上的事。”
她小声不高兴地嘟囔:“我又不是查岗。”说着举起花露水在我胳膊上喷了两下,把瓶子塞给我。
她小手比划,用极轻的声音说:“你多走动走动,别再被蚊子咬了。”
我低头看过去,才知道胳膊上多了几个红肿的蚊子包。
她出了阳台,窝回沙发里继续抠脚看剧,屁股像长了刺,一会儿躺一会儿坐,时不时瞧向我,松垮休闲的居家服衬得她脸上的轮廓格外柔软。
我无心倾听别人老婆诉说悲悲戚戚的人生,那些命运造就的不公或无知下理解的不公都与我无关,只有眼前这个皮猴子似的有多动症的女人,她才与我一生相关。
六月中旬黎哥奉命临时组成小队前往外地,全力协助专案组办案并对所里的某个在办案件进行调查取证,出差原本安排为一周,后来案件升级,需扩大侦查范围,出差延长。
等案件眉目越发清晰,大鱼锁定,部署工作完成,我们就开始蹲守,静待收网。
平安打来电话兴奋炫耀自己在酒吧时,我正在车里盯梢,冷淡地扔下一句“在忙”便掐了电话。
大鱼们浮出水面被打捞捕获后,肩上的事总算轻了大半。我拿起手机翻看未读的十几条微信,都是平安喋喋不休的抱怨。
【你现在静音了吧?】
【不能听电话总可以让我肆无忌惮地发微信吧。】
【晚上你有好好吃饭吗?】
【我今天在琦晴家吃饭,吃完她就带我来酒吧了。】
几张图片——偷拍两个男人的拥吻。
【你看你看别人的男朋友好帅啊!】
【原来成人酒吧的活动这么丰富这么没底线哈哈哈哈哈我好喜欢!】
【高德上次带我去见世面见了个寂寞,他在酒吧里开包厢,那里尽是些兔子小姐姐和女仆小妹妹,还隔音,纯纯的KTV。】
【果然酒吧还是得玩散台......】
【dgaugdl?Pwljp=】
黎哥疲乏地伸懒腰,哈欠连天。
“事情总算忙完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啊不是今天,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今天中午地方的同志特地请我们去吃食堂,我们这些天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没一顿准点的,我听说他们食堂请的厨子大有来头,咱们得去会会。”
我低头看着微信里平安最后发来的一串乱码,还有那怎么打都关机电话,有些不安。
“黎哥我想一个人先回去。”我说。
“怎么了?”
“我有点不放心平安,她电话一直关机。”
“她又不是小孩子,这个点肯定睡了,手机关机很正常。”
“她没有关机的习惯,最后联系说是在酒吧。”
“那就是玩嗨了手机没电了呗。”
兴许吧。
“我得回去看到才放心。”我说。
黎哥劝阻无效,摆摆手。“行行行,我拦不住你。那你怎么回去?”
“开车。”
“开车最少也得三个半小时,你从早上六点起来到现在已经待机了二十小时,疲劳驾驶啊小同志。”黎哥拍了拍我肩膀,“车我明天给你开回去,你非要现在走就打车,反正你不差钱路上还能眯一会儿,就你这种熬法不到我这岁数就能比我头发少。赶紧去吧,看到你这张苦丧脸就晦气。”
我转身离开,黎哥叫住我。
“哎明景,平安是在哪个酒吧?”
我说了名字,黎哥摩挲胡茬思考了一下。
“这家店老板我认识,有需要跟我打电话,我也没有睡前关机的习惯。”他说。
“谢谢黎哥。”
一路高速,光影斑驳,思绪漫然。
我到家时屋内空无一人,找去酒吧时已经打烊,经黎哥介绍我看了酒吧监控,平安和好友一点钟时一起离开了酒吧,找的是酒吧代驾。几经辗转,我拨通了琦晴的电话。
“喂,说话。”
听到琦晴声音的那一刻,我意识到我对平安的好友圈所知甚少,除了高德我连她一个同事和好友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如果脱离她的联系、忽略她的习惯,我很难找到她。
“你好,我是明景,平安的男朋友,抱歉打扰你休息,平安在你旁边吗?”我问。
“哦明景啊!”琦晴说,“喂平安醒醒,你男朋友找你。”
电话那端传来哼哼唧唧熟悉的声音。“妈妈你别念经了,我没玩手机,我有在写作业,很认真……”
“她睡得像头猪,你来接她?”她问。
“让她睡吧,麻烦你让她醒了联系我。”
“好嘞警察叔叔。”
再次回到家时,屋内已经投进丝丝光亮,耳畔也有零星的响动。困意专挑放松警惕时袭来,我靠在沙发上睡了会儿,醒来时弥漫天际的含羞的朝霞已经消失,大气中的水汽散去,天空晴朗蔚蓝。
我洗完澡,独自吃完早饭,刚收拾完碗碟就听“咔拉”一声,有人进来了。
“咦明景你在家呀?”平安边换鞋边跟我说。
“嗯。”她这么早回来确实出乎了我的预料。
“好累啊!”她一进门就倒在我刚刚睡过的沙发上,哼哼唧唧好半天才蓦地开口:“我一夜未归你不担心吗?”
她趴在沙发上像条没骨头的蠕虫,模样有些好笑。
“你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爬起来坐直身子,蹙着眉头满不高兴。“你是不是不爱我?”
“发什么酒疯,洗把脸过来喝汤。”我说。
我从冰箱里拿出清晨带回来的醒酒汤,汤汁在锅中升温飘起热气。
平安悄无声息跟着我进了厨房,站在门框边缓缓开口:“明景你是不是只拿我当室友其实你根本不爱我?你是不是懒于结交新的女人又恰好这么多年在我身上花心思最多所以才要和我在一起的?你是喜欢我陪着你还是喜欢我啊?”
汤汁在锅里沸腾,滚烫的汤溅在我手背,我关了火。
她故作轻松的语气让我怒意上升,一个个问题像针一样刺进我心里。
“你得去洗个澡,清醒一下。”我没看她,与她擦身而过,进了卧室。
几分钟后她溜进卧室,悄悄摸上床,钻进被子里从背后抱住我。
“对不起啊明景,我刚刚确实没清醒。”她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前天不是说最早也得今天晚上怎么一大早你就在家?看来你们工作很顺利呢。还有灶上热着的汤,怎么和我上次买给你醒酒的一样?昨天我的手机屏幕摔坏了,充电口也坏了,你是不是联系了我很多次?”
我睁开眼,窗帘将外界的日光挡得严实,缝隙中一道微弱的光像一支墨不够浓的笔,隐约描画着卧室陈设的轮廓,漆黑静谧的空间里只有平安贴着我后背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其他人的心都是怎么掏出来给人看的?”我说。
“对不起。”我腰上的手臂越来越紧,她的身子因啜泣而颤抖,一遍遍地用沙哑的声音跟我道歉。
我掰开她的手臂,翻身隐约瞧见她泪光莹莹,叹息一声揽过她的肩,下巴在她耳廓摩挲。
“是我对你不好吗?还是你觉得爱一定要伴随某种特定的行为才算数?那这个行为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我惯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但我把你看得比我重上百倍千倍,这在你平安心里算是爱吗?”
“算。”她点头。
我拂过她的眼泪。“擦亮眼看清楚,我又不骗你。”
“对不起。”
“还哭?”
“不哭了不哭了。”她埋在我怀里在我衣服上一通乱蹭,也不知道是擦鼻涕还是擦眼泪。但无济于事,嘴上说是不哭,埋在怀里却抽泣更甚。
我一边抱住她的脑袋安抚,一边无力地说:“你一怀疑,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你不是什么谎话都能信以为真吗?怎么我的实话你偏是记不住?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真的爱你?平安你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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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小剧场
十六岁的明景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淡然,老师劝说他参加竞赛拿奖可以保送,他说不管参不参加我都考得上。
十六岁的平安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淡然,老师劝说她好好学习少看脑残剧,她说我没有后顾之忧,考不上大学还可以回家卖猪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