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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
四月十四日星期一
早上我在罗新思附近转了转,不经意就转到了牧师宅附近。于情于理,我都不该过其门而不入,于是,犹豫片刻后,我摁响门铃,走了进去。
出乎我的意料,屋里竟然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看见我推门而入,她的惊讶不亚于我,幸运的是,她似乎并未将我当作不速之客,有礼地招待了我。
不过,这番态度倒是值得好好琢磨一番,她没准正在沾沾自喜获得了我的关注呢。(真要二起来,谁都救不了你)
她殷勤地请我落座,情急之中,我根本找不到任何脱身的借口。(得了便宜卖乖)
“如此冒昧来访真是抱歉。”气氛有些诡谲,我必须尽快解释清楚我只是偶然路过、而非特意前来拜访,“我还以为女士们都在家里。”
“柯林斯夫人和玛丽亚都去村里了。”小姐也有丝不自在。
“哦。”
“凯瑟琳夫人还好吧?”她停顿片刻,问了一句。
“很好,谢谢你的关心,她很好。”
冷场,又是冷场。
“那德·鲍尔小姐呢?她好吗?”
“谢谢,她很好。”
“费玆威廉上校呢?”
“喔,他也很好。”
“……”
“……”
这该死的冷场。
“达西先生,去年十一月的时候你们离开得好突然啊!”小姐终于开启了新话题,“彬格莱先生见到你们之后一定非常惊讶,因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进城了。希望你这次离开伦敦的时候,他们姊妹几人都还安好。”
“是的,他们都很好,谢谢。”
“我猜彬格莱先生不太可能回到赫特福德了吧?”
“我没听他这么说过,但他未来的确不大可能回那儿久居了。你也知道,他正值广交朋友的年纪,交际应酬一天比一天多。”
“如果他不打算回去尼日菲尔德的话,为了邻居们着想,他最好退掉那栋宅子,好让我们有一个固定的邻居。不过也许彬格莱先生租房子的时候并没有为左邻右舍考虑过,租也好退也好,都是只凭自己喜好来的。”
这话听着有些刺耳,我客气地答道:“我确信他一找到合适的房子就会退租的。”
寒暄告一段落,我本来应该乘着这个当口马上离开这里,我的理智反复提醒着我,但我却挪不动自己的双脚。眼前秀丽的容颜不仅绑住了我的脚步,还黏住了我的视线。窗外的清风抚弄着她的秀发,令我的指尖有些蠢蠢欲动。
小姐没有主动接话,我一时想不到别的话题,但又不愿离开,于是我俩毫无悬念地再次陷入沉默。
我必须找些什么东西来说。
“这栋屋子貌似很舒适。”
小姐点头道:“的确如此。”
“柯林斯夫人一定很满意她嫁到了离娘家和朋友们这么近的地方。”
“你觉得这叫近?”小姐觉得不可思议,“足足有五十里呢。”
“路好走的话五十里算什么?只需半天多一点就能到家了。”
“我可不曾将离家近看作这桩婚姻的好处之一!”小姐惊呼道。
我微微一笑:“那只是因为你太过依恋赫特福德了。我想,但凡是离浪伯恩稍微远些的地方,你就会嫌远了。”
“我并不是说女人就不能嫁得离家远些。”
呵,她一定也想离她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家人越远越好,结婚不失为一个上佳的途径。
“可我相信即便将这段距离缩短一半,我的朋友也不会觉得离家很近。”她坚持道。
“这么依恋故土不太好吧。”说话的同时,我被心底强烈的愿望驱使着将椅子朝她的方向靠了靠,“你总不能一辈子呆在浪伯恩吧?”
小姐吃了一惊,我当即暗暗叫糟。
我简直是昏了头,差一点就要问她对于移居到彭伯里有何高见了。谢天谢地,她的表情提醒了我,让我没有因为冲动而铸成大错。
我迅速拉回椅子,捡起一份报纸漫不经心地读起来。
“你喜欢肯特郡吗?”我表现得十分冷淡,但愿这位聪慧的小姐能够因此而省去某些不切实际的联想。(你老自作多情,偏偏还怕人家自作多情)
“这里很美。”她带着困惑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审视着我。
于是我们就着当地的名胜聊了几句,好在不久之后,另两位女眷的归来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她们乍一见到我也很诧异,我解释了一番又聊了几句,之后便回了罗新思。
四月十五日星期二
我中了名为伊丽莎白的毒,我眼下的境况比起当初在赫特福德郡时更为危险。在那儿,起码还有她的那帮家人时不时地打消我的绮念,提醒我不要犯错;而在这儿,我面对的只有一个她。
她的活泼、她的聪慧、她的幽默……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在牵引着我一步步沦陷,可我必须把持住,要知道我需要考虑的并不只是自己,还有我的家人,我亲爱的乔治安娜。
只要想到乔治安娜可能会面对贝奈特夫人的粗俗、或是和贝家的三个小女儿结为姻亲姐妹,我就感到一阵恶寒。假如我娶了伊丽莎白,这些噩梦必然成为无法逃避的现实。更糟糕的是,她或许会从丽迪雅·贝奈特那个花痴女嘴里听到韦翰的名字……
哦不,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我一定要加倍小心,不能在伊丽莎白面前露出任何破绽,我对她的感情决计不能透露半分。我断定她已经起了疑心,而且若有似无地鼓励我向她求婚,毫无疑问,她正等着那一刻呐。
若是她能从此成为达西夫人,那绝对是一步登天,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会放弃?
同一位身份高贵有财有势有名望的绅士结婚、成为彭伯里的女主人,面对这种诱惑哪个小姐不动心?(你很快就要知道是哪个了)
我得更加小心了。
四月十七日星期四
我不明白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明知道自己应该离伊丽莎白越远越好,偏偏费玆威廉每天去牧师宅时我都会忍不住同他一起。
不能否认,只是见到她就能令我心情愉悦,那张娇颜直视多久都不会令我感到厌倦。
我克制着不在她面前说哪怕一个字,可我的沉默却引起了旁人的猜想。
“为什么你在那边从来不说话?”今天返回罗新思的路上,费玆威廉这么问我,“这可不像你啊,达西。”
“因为没什么可说的。”
“少来!上至主教下到农夫你哪个不接触?就没见你拘谨过。哪次碰上陌生人时你找不着话题啦?可每次一进牧师宅你就开始装深沉,连基本的礼节也不要了?就只会跟柯林斯太太说她养的鸡,跟柯林斯先生讲他的布道词,那小姐们呢?统统无视掉了?没知识也要懂常识,没常识也可以看电视,电视你不想看,连最基本的谈天气都不会么?”(以上包含吐槽,请有选择地阅读)
“我下次注意总行了吧。”
说归说,我清楚自己不能再去牧师宅了。一旦我跟伊丽莎白开始聊天……我真的不敢想象自己会脱口说出什么胡话来。每次她顽皮的眼神投向我时,我都感到她在期望我说些什么。
我和她,始终是不可能的吧。
每次如此询问自己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浪伯恩的那家人,然后,答案就变得没有了悬念。
还是一直保持沉默下去吧,假使我在她面前有片刻意志不够坚定,下半辈子,我就有得受了。
四月十九日星期六
我本已下定决心不去牧师宅拜访,但没想到上天也喜欢恶作剧,竟然让我在散步的时候三次遇到伊丽莎白。第一次完完全全是偶然,可之后的两次是不是有意为之……我自己也说不好。
每次我都只是轻触帽檐向小姐致意,顶多再寒暄个一两句,但今天早晨“偶遇”后,我却突然起意、忽略了脑中大作的警铃声跟她多聊了一会儿。
“在汉斯福德呆得还算愉快么?”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这真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
“是的,谢谢。”
“柯林斯夫妇还好吧?”
又是一句废话,真是输给我自己了。
“是,他们很好。”
“想来他们今天心情不错吧?”
“的确如此。”
“罗新思的建筑称得上是美轮美奂。”
小姐怔了怔,接道:“没错,它简直大到让我找不到方向,有一两次我差点迷路,本来要去图书室却拐到了客厅。”
“你没法指望初次来访就记清它的布局,等你下次再来肯特郡的话就有机会好好弄清它的结构了。”(卡罗琳想来见你姨妈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积极过?)
小姐看起来有些惊奇,而我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我居然暗示她下次再来肯特郡时可以住在罗新思!
她怎么会住在罗新思?除非是以我妻子的身份,如今她还会怎么想?这句话一出口,之前的种种努力都等于白费了。
不行,在她面前保持警惕越来越难,我必须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区域。但贸然离去不太合宜,好在早先和费玆威廉约好的返城时间快到了,再有几天我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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