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等雨停

　　林越跟着周望京去了水乡江南，那天刚好下着雨，雨滴落在青石板上，打湿了角落里的青苔。蜿蜒过小镇的小河氤氲着些许若有似无的雾气，四五成群的孩童在檐下奔跑，脚丫踏在石板路上吧嗒吧嗒的响着。

　　他们在那里呆了两天，住在民宿里。这里比较热闹，二楼是住宿，一楼远处是街市，近处是长廊，廊下就是蜿蜒着的小河，偶尔有船公撑着船，载着游客渡过。林越搬了椅子在河堤做着设计图，做的累了抬头放松就能看见从二楼窗户往外看的周望京，他在进行电话会议，他总是看这边，他总是笑。

　　告别了江南，周望京说想去露营，林越觉得不错，露营结束也该回去了。旅行渡过两周的时间，李子琛的消息依旧没有发过来。林越收起手机，目光放远，世界这么宽广，景色这么美好，不必拘泥于一条早已知晓答案的消息。

　　露营车走走停停，最后夜幕降临，周望京把车子停在森林里的一块空地上，周围都是很高的松树，下了雨的原因，松针越发浓绿。

　　刚刚落脚时，雨还没有下的很大，把边侧帐篷撑好没一会儿，雨变大了。周望京问，饿了吗，煮面怎么样？加个蛋！林越伸出大拇指赞同到，周老师煮面最棒了，有口福了！

　　晚餐是用酒精炉完成的，这几天的野餐都是用这个，还有一个小锅，煮个泡面加蛋加火腿再加一点配菜完全没问题，今天的晚餐照例是第一碗先给林越吃。

　　林越坐在旁边看着新一锅的水花慢慢拱着，荷包蛋被水花拱的到处乱跑，这次等一等，一起吃。

　　新的面煮出来，第一碗已经凉了半下，周望京伸手那一碗换给自己，把新的放在林越面前。

　　“凉了吧？”

　　“不凉，正好！”周望京嗦了一口面说到，一边把林越垂在地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揉着的腿。

　　又下雨了，雨点子不小，落在头顶的帐篷上吧嗒吧嗒的，像那群小孩子的脚步声。

　　“下雨了！”林越把手缩进袖子里，缩在碗前吸吸鼻子说。

　　周望京不知道在哪里抽出来两张纸巾贴在她鼻子上，说：“是啊，估计今晚是停不了了，没事儿！晚上听着雨声，有助于睡眠。”

　　林越瞧着他，他瞧着雨，又看向自己，发现林越没反应便轻轻地晃了晃她的鼻子示意她擤鼻涕。

　　林越肯定是不好意思的，赶紧伸出手接过纸扭头向一遍擦了擦鼻涕。

　　吃完了汤面，身上也暖和了许多。周望京把锅子洗了，炉子都收起来，林越就坐在一边剥着坚果放在小盘子里。

　　周望京收拾完了坐在她身边，递给她一个毛茸茸的暖手宝。林越接过来又把剥好的坚果推到他面前，他自然的拿起一个放进嘴里。

　　地上攒起了大片积水，雨没有一点减小的意思。

　　“要是……遇见你的是我就好了。”周望京开口感叹。

　　林越只顾着听雨落的节奏，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她懵懵地看向他问：“什么？”

　　周望京看着她笑了笑，故意大声喊到：“我说！你！要不要！……”他停住了。

　　“要干嘛？”林越捂着耳朵笑着问。

　　周望京叹了口气，声音恢复正常大小，有点失落，“要不要睡觉？”

　　林越点点头同意：“行啊，你先去睡，天亮我叫你，那时候差不多雨也停了，明天你开车的时候我再睡。”

　　“不用，你去睡吧，我还不困，不想睡。”

　　“那我一点起，醒了换你。”

　　“不用，你放心的睡就行！”

　　两个人纠结了几个回合之后，林越发现说不过周望京，干脆妥协去车上睡觉，然后定好闹钟，准备闹钟响了她就起来换他去睡。

　　林越躺在稍微狭小的车里，听着外面不停的雨又开始回想李子琛。这么久都没有他的消息，就算是放弃，他也应该有一个回应吧，认识这么多年，这可真不像他的作风，果然，在外面有了狗就变了。

　　李子琛！你是真混蛋！

　　林越！你也很混蛋！

　　边骂边哭边心痛，一会儿就混着泪水睡着了。周望京在车门外听着雨声越来越小，淅淅沥沥的。心如乱麻，像是那滩积攒的水洼，不断地泛起涟漪朝四面八方涌动着，没有理由没有借口涌出这困境，不想停止无法停止的留在着困境。

　　“周望京，后悔了吧。”他望着无尽的弥黑自己问自己，“后悔认识她，然后发现自己有多混蛋，多胡扯，多悲哀，多可怜。”

　　“如果那一天你没有停下来，你将永远不会醒过来，也永远不会承认那个一直标榜正义真诚的自己，实际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你一直装的高高在上都是用来掩盖你的肮脏，你的自卑，不堪。认识她之后，那些你努力想要忘记和抛弃的过去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在她面前翻了出来，还赤裸裸的摆好求她可怜你，多看你一眼。”

　　“周望京，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

　　轻呼出来的气变成淡淡白雾，眼眶不觉间些许酸涩，胸口藏着千千心事，万万郁结，不可为外人道。

　　“如果没遇见你就好了，林越……”

　　“如果没遇见你，我还是那个不知道自己有多稀烂，每天活的浑浑噩噩逃避过去的周望京，不用为你的事担忧，发愁。”

　　“但是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有人在乎，有人关心，有人记得。”

　　“我妈死的那天，她告诉我，不要让我相信任何人，从那以后，我真的再也没有相信过一个人。可当我面对你的时候，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想去相信，即使你可能会骗我，我也愿意相信。”

　　“我想我是爱你的。”

　　“但你并不爱我。”

　　“我想这就是报应。”

　　周望京一声嗤笑挑起一丝苦笑。

　　“我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样让你爱我，也不知道怎么爱你。”

　　“我不会，我不懂，没人教我……”周望京失落地摇摇头，又抬起头，想困住眼眶里的泪水。

　　“我很羡慕李子琛，羡慕到嫉妒，嫉妒他可以拥有你。拥有你的人，你的心，你的所有。每次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有一种他在施舍我的感觉，把他允许的，不要的施舍给我这个乞丐，我不要。”

　　“我要的是你，一个完整的你。”

　　“这些话，我只敢这样说给你听。”

　　“林越，我知道你听不见，所以才敢说爱你。”

　　等林越醒过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刚蒙蒙亮，她猛的坐起来去摸手机。明明定了闹钟，怎么没有听见呢？周望京一定冻了一晚上，完蛋了完蛋了！

　　林越瞬间弹起来套上衣服就往车下跑，刚打开门就看见周望京点了一盏小灯继续坐着。

　　“醒这么早？”周望京伸过手扶她走下来，他为了让她多睡一会儿，把她的手机拿走了，闹钟响了以后关掉又放了回去。

　　林越非常抱歉的挠挠头，让他赶紧上车去睡一会儿，今天她来开车。

　　周望京笑着看向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簇都映入他的心。他说：“没事，我来就行。”

　　林越争不过他，便同意他开车，自己一直叮嘱他慢一点，一路上她不停的看着周望京的状态。他长得挺好看的，越看越耐看的那种。俊朗的脸上有些忧郁，还有些疲惫。

　　为了让他有些精神，林越时不时的跟他说几句话，但又怕说多了，乱的他心烦。突然，手机响起，是李子琛，他终于想起来他该干什么了。

　　“越越，对不起这么迟给你打电话，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们能不能见面谈，见一面吧！”

　　李子琛在电话那头，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还有点畏畏缩缩，一点儿也不像他。

　　车里很安静，周望京也能听见，他放慢车速，眼睛盯着前方，耳朵一直竖着，想要听清什么。

　　林越想拒绝，她不知道真正见面之后，她是否还有一颗平常心坦然的面对他，也不确定他们之间的谈话是否能够顺利进行。沉默了很久，她开口。

　　“好。”

　　挂断电话，林越变得安静，心事重重的望着窗外，这几天的开心就被一通电话打散了，她也没注意到身边同样不对劲的周望京。

　　“你……你打算怎么办？”周望京问道。

　　林越不作声，平静的表情就像是这条看不见尽头的柏油路，她摇摇头。

　　“不知道。”

　　车子从天不亮一直驶到太阳升起，又到太阳落下，几番折腾，他们终于到了机场。取完票托运好行李后就坐在休息室里，两个人面对面而坐，谁也不说话，各有心事。

　　“你们……还会和好吗？”周望京盯了她很久，终于问出口。

　　“不知道。”林越低下头，手里摆弄着手机背后的支架。

　　“什么时候见面？”

　　林越抬头，有点疑惑的看着他，周望京连忙解释，“没别的意思，就……只是……问问。”

　　周望京觉得自己连问问的资格都没有，突然又发现，自己竟然有良心，竟然会觉得自己没资格。

　　“后天。”

　　“需要我陪你吗？”

　　林越看向他，疲惫的脸上带着笑，“不用，没事。”

　　飞机落地后，周望京要带她回丽水龙港，但是被她拒绝了，执意要去酒店住。

　　“我想……一个人好好想一下，先不打扰你了。这几天你太累了，真是不好意思，你快回去休息吧，等过几天请你吃饭啊。”

　　周望京点点头，没说话。林越往回走的时候他还在看，突然大声喊道。

　　“林越，要是后天我去接你，你跟我走吗？”

　　林越停住脚步，握着行李箱的慢慢收紧，像是鼓足勇气一般回头。

　　“天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林越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周望京还在原地。天确实冷了，心也冷了。

　　林越躺在酒店柔软的床上，脑子里全是那句“你跟我走吗？”

　　说实话，她真不知道。

　　“叮咚——”手机更新一条消息，物流通知，是她给周望京定的4/4小提琴，已经到了观山别墅。没一会儿，周望京的消息发来了，还有一张图片，是那把小提琴。

　　“收到了，很开心，我觉得可以重新拾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不怕问错了？”林越趴在床上，手指在屏幕上噼里啪啦的敲着，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心有灵犀呗，一看到这把琴就知道是你，真的很谢谢你，我很喜欢。怎么突然想起送琴给我？你什么时候订的？”周望京收到物业送来的包裹时还没怎么在意，拆开后发现是一把琴，脑海中立马想到林越。他仔细的端详着这把琴，在琴的右下侧刻着三个花体字母，“wj.z”。

　　“应该是我谢谢你，这段时间心情比较低落，多亏了你。这件礼物其实很早就想送给你了，但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起来，应该当面送给你的，快递给你不好意思。希望这把琴可以陪着你到未来，带给你一些美好的回忆。”

　　“以后我就是你的专属琴师了，不论什么时候，什么曲子，只要你想听，立马出现在你面前，而且，只为你一人演奏。”

　　“荣幸荣幸，期待期待。”

　　“还有一件事……”周望京犹豫着按下一行字，最后发出去，“后天，等你忙完，可以陪我去个地方吗？”

　　林越翻了个身举着手机想不到，“去哪儿？”

　　“保密，到时候告诉你。”

　　关掉手机，林越陷入大床里，陷入沉默，陷入一团乱麻的思绪。

　　说起来，自己也不是个好人，明明还没离婚就和男性朋友单独出去玩乐，虽然真的只是见单纯的游玩，并无其他，但传出去总是让人说闲话的。

　　自己还真的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走之前不想清楚，现在回来了又这不好那不好的，真是虚伪。

　　是不是……那个时候，李子琛也是这样的，只是单纯的关系，抵不过日久生情。如果自己和周望京继续相处下去，会不会也……

　　林越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望着落地窗映照的灯光，眼皮越来越重，沉沉的睡去。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林越一早就醒了，没有伤心难过，也没有期待激动，只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一天了。

　　昨天她在酒店里待了一天，就坐在窗边看着天上，看着街道，看着行人。偶有飞过去的成群结队的小鸟，红绿灯交替亮起的路口，行色匆匆，步步悠哉的人来又人往。

　　匆匆也是一天，悠哉也是一天。林越很想让现在的自己变得轻松，她总感觉自己的神经时刻在紧绷着，紧张的快要吐了，她怕自己接受不了他们给的方法而情绪失控当场崩溃，这样她就一点面子也没有了，没有谁会站在她身后。

　　因为她爸妈给她打过电话了，劝了她。

　　“他不是说会想办法吗？先看看他们家的态度吧，反正你是不能给他们养孩子，养着养着你连家都没有了，到时候更难办。离婚倒也不至于，说出去不好听，现在这年头，二婚的男的好找对象，二婚的女的不好找，你说你要离了，虽说是年轻没孩子，人家好家庭的肯定不会选你这样的。他们说什么的时候你就听着，先别着急说不愿意，只要不让你养孩子不离婚，其他的差不多就行。人家子琛平时对你也挺好，上哪里再找这样的人去啊！”

　　一想到这些，林越就止不住的发抖，恶心。明明做错事的，该让步的是他，为什么都劝自己忍一忍。

　　他们的老旧思想里，出轨的事，不说就没人知道，这日子还是能过得下去。离婚的事，不说也会有人知道，让某些嘴长爱嚼舌头的亲戚知道了不知道说多少闲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犯了错就会愧疚，就会更加对你好，这样拿捏的他死死的，你说什么他都听。要是出轨的事被外人知道了，丢人的不是他，还是你，是你没有管好你丈夫让别人勾搭了去，你没本事留住。

　　呸！去他妈的歪理……

　　不劈腿很难吗？不出轨会死吗？可能有些人会吧，不劈腿就会头顶长疮，不出轨就会脚底流脓，不找小三就会原地暴毙。

　　所以李子琛，你是怎么回事。

　　可是不管怎么回事，我也相信你还爱我。我爱你，但是你脏了，但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有余地，我只是无法跨过心里那道坎。

　　他们约在了嘉和佳城楼下广场五楼咖啡厅包间，林越不想在那个家里，她怕他们家的人蜂拥而上把自己围在家里，逼着自己同意一些歪理。

　　李子琛憔悴了很多，下巴一圈微青，眼睛和红红的，即便梳洗过也依旧遮盖不住他曾颓废过的事实。见到林越的时候，他赶忙上前，满脸欣喜。林越原本紧张的心也稍稍愉悦，但看到后面的人，心情立马跌落下去。

　　“她也来了啊。”

　　李子琛无奈的点点头，原本他不想让温妮来，可是他妈非得让她来，温妮也想来，说大家都在一起说的清，有什么不合适的可以当场提出来。仔细想想也是这么回事，他便同意了，当事人都在，总比来回传话方便的多。

　　“对不起啊越越，这么晚才联系你，我……我……实在是……怕你厌恶我。”李子琛坐在林越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眶逐渐湿润。

　　林越静静地看着他，心里不断地念着，子琛啊子琛，你说你多好，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温妮在对面看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了两声，又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

　　婆婆开口：“越越，这几天我没敢让小琛给你发信息打电话什么的，知道发生了这种事你很难过，肯定不想打理他，我就让他没想出办法前别去打扰你，省的你心烦。”

　　林越笑了笑，不作声。她能说什么，婆婆的意思还不明白吗，有时候就装作什么都听不懂就算了。

　　“我们都商量好了，子琛是做错了，但温妮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温妮不能打掉孩子不也说明这个孩子和咱们家有缘呢！我们想的是……让温妮把孩子生下来，我和你爸给她抚养费，直到孩子成年。你和子琛就好好过日子，什么都不用管，都有我和你爸呢。”

　　温妮在一旁听的气不顺，但又无法插嘴，毕竟之前说好的就是这样，但又不完全是这样。

　　“她是未婚，孩子户口怎么办？”林越反问。

　　婆婆犹豫了，温妮想要开口说句话被她胳膊肘拐了一下，温妮不服气的抱着手臂靠在背后沙发上斜着眼瞥着林越。李子琛想说句话却被她一眼瞪回去，抢先一步开了口。

　　“我们商量着是落在咱们家里，你别多想啊，就只是落个名，你什么都不用管，其余的我和你爸我们两个来就行。”

　　户口落在自己家，不就成了她和李子琛的孩子了吗？以后自己生了孩子，在上学名额和生育政策上都失去了很多选择权，说是什么都不管，户口都落在自家户口本上了，不可能没有一点关系。就好像把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样，但是户口在自己家似的，没有任何意义。说的这么好听，倒不如直接说户口落你俩名下，用不着你们的时候我们养，用着你们的时候你们该怎么弄的怎么弄。

　　“越越，不合适的话我们直接拒绝，然后再想办法。”李子琛一直抓着她的手从进门开始就没有放开过，林越也是能够感受到他是真的很爱自己，也确实想要维护她和他的这个小家，是不是自己不要太矫情，差不多就行，再多折腾只是耗费他对自己的爱。

　　“户口的事，你们再商量商量吧。”

　　说完林越起身要走，李子琛拉住她。林越想了想，还是单独找他谈谈。

　　整个对话过程，基本都是李子琛一个人在说，无非就是这几天发生的小事，即使是小到只是在路上看到两只很肥的小鸟，蹦蹦跳跳样子很滑稽他都对她说的事无巨细。林越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又好像不一样。他憔悴的脸，熬红的眼，沙哑的嗓子，无不在说着这几天他很煎熬。

　　越看心里越难过。以前她很喜欢看他对自己滔滔不绝的样子，她觉得那样不厌其烦的向对方倾诉心里话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是现在她没了那时的幸福。幸福变质了。

　　“李子琛，你现在，对我是爱，还是愧疚？”

　　林越安静的看着他，静的不像话，李子琛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下来，他抓过林越的手紧紧的握着，生怕一松手就再也牵不到似的。

　　“越越……我……我爱的……自始至终……只有你，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李子琛真的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总是控制不住，这个时候面对林越，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怕一句话，一个表情都会让她心里再次产生隔阂。

　　林越抽出一只手为他擦去脸颊边的泪水，这么多眼泪都流进心里了，这怎么不是他爱我的证据。

　　“嗯。”

　　她扯起一个淡淡的微笑，点点头。

　　见面结束后，林越决定，先不搬回家里住，过两天再回去也不迟。目送走李子琛后，她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周望京发来的。

　　“在哪儿？我去接你。”

　　她想起周望京要带她去个地方。

　　很快很快，周望京的车就开到林越面前。他笑的热情，又有点牵强。

　　“这是要去哪儿？”

　　“秘密！”

　　周望京神秘兮兮的说，林越笑笑看向窗外，风景甚好，也便不再说话。

　　车子在森林公园里停下来，到处都是想要长到天上去，只有一条柏油公路蜿蜒的像东兰的那条路。

　　“来这儿做什么？”林越下了车，四下打量着周围。

　　“随便走走。”周望京在路边站着，视线飘向路的尽头，但是路拐弯了，他连远方都看不到。“说不定是最后一次了。”

　　林越有些听不懂，森林公园距离市里不算很远，想来随时都可以。

　　“你们……是不是和好了？”

　　今天有风，吹的周望京的声音有点小，吹的林越的声音也有点小。

　　“嗯。”

　　周望京眼里的光被树叶儿挡住，穿林过的风紧紧的缠在他身上，将他困的死死的。他冷笑一声，满林子里窸窸窣窣的光却总也落不到他身上。

　　“林越……如果……在你遇见李子琛之前遇到我，你会选择我吗？”

　　林越的身影顿了一下，就连发丝也不敢轻举妄动，怕出卖了它们真实的想法。

　　两个人就这么并肩的站着，谁也不看谁，谁也不开口，沉默了很久。

　　大概是风吹的凉了，周望京开口。

　　“让李子琛接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你了，对不起啊……”

　　周望京开着车走了，带走了一阵风，卷起一地落叶，吹乱了她的发。

　　他从后视镜往后看，林越站在原地望着车子行驶的方向，他很失望，也舍不得。

　　脚下油门加重，径直往前，车速越来越快，他笑的眼中带泪。

　　林越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是在前一秒她纳闷为什么他不拐弯，后一秒车子就猛烈的撞向路边的石墩。顿时，白烟升腾。

　　她被吓到跌坐在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能为力的那天。

　　林越强撑着发软发麻的双腿拼命地向前奔跑，眼泪被落在后面，风声在耳边呼啸，膝盖隐隐作痛。

　　“不要……周望京！快出来！！周望京！！！！”

　　那一声声喊的撕心裂肺。这条路太长了，他太远了，怎么也跑不到头，她怕自己救不了。自己的命是他救的，可万一她救不了他怎么办。

　　周望京遭受了巨大的冲击，感觉五脏六腑都像是挤在喉咙要吐出来似的。努力地睁开眼找到后视镜，看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拼了命的跑过来，他心满意足的笑了。

　　“林越，如果我死了，那么我痛苦的思念也跟着结束了。如果我幸运的活下来，我要让你真真正正的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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