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你的不温柔

　　裴笑徽握着笔，把英语作文写完了。一抬头，发现考场里已经走了一半的人。
　　监考老师似乎也没什么兴致管他们，双手搭在讲桌上，放空地看着教学楼外面。
　　裴笑徽没有提前交卷的习惯，也不会出这个风头。他把试卷翻过来，开始检查。

　　答题卡被工工整整地涂着一个个小方块。裴笑徽拿着铅笔，又把答案和涂卡位置核对了一遍。
　　刚学着用答题卡的时候，裴笑徽干过一次涂差行的事，裴蓉狠狠批评了他。自那之后，裴笑徽对答题卡是格外谨慎。

　　交完试卷之后，裴笑徽单肩书包挂着走出门去。他在三中考过两次第一，其他时候，也能保持在前五。
　　但现在来了一中，高手多，他也拿不准自己的水平。
　　而且这次考试，难度不小，特别是数学。

　　想着心事往前走，裴笑徽在楼梯口被明老师喊住时，微微怔了怔。
　　“怎么样？数学卷子是不是有点难？”明老师抬手，亲切地搭在裴笑徽肩膀上。
　　裴笑徽点了点头，明老师笑着说：“没事儿，命题老师只是想让大家不要掉以轻心。快回家休息吧。”
　　“哎呀，你们可以休息了，老师们要加班批试卷咯。”说着，明老师跟裴笑徽挥挥手，快步走了。

　　这一层，考场少，人也少。等裴笑徽跨下台阶，人渐渐多了起来。
　　许是刚考完试，不管考得好与坏，此刻大家的表情都还算轻松。不着急回家，步子迈的也慢。
　　裴笑徽随着人群慢悠悠下着楼梯。周围的人他都不认识，只能低头盯着楼梯，听别人说话。

　　“行归，打场球啊！”
　　裴笑徽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没定位到说话的人，他先看到了下一层的乔行归。
　　只见乔行归后背挂着个男生，左右也挤着人，前面还有女生回头跟他说话。

　　这场面，确实是乔少爷在学校一贯的排场。裴笑徽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笑了笑。
　　裴笑徽再次想到，乔行归从来也不只属于他一个人。

　　裴笑徽准备转过头时，乔行归突然抬起头向上看，正对上了裴笑徽的眼睛。
　　来不及躲避那道明亮的目光，裴笑徽倚着楼梯扶手，直直地看着乔行归，直到他被人推了把，趔趄一步。

　　仰着头的乔行归，忘了自己刚才要和韩蕊蕊说的话。
　　裴笑徽一个人走着，落在人群最后。乔行归看着裴笑徽，心里没来由地紧了下，觉得裴笑徽这样，好孤独。
　　尽管裴笑徽没这样想，但乔行归觉得，是自己把裴笑徽落下了。

　　接着，人群中心的乔行归，转过身，拨开身边的同学，掉头往上走。
　　“哎哎哎！行归，你去哪儿？”他们正讨论球赛，主讲人半路要走，“哎，你慢点儿，踩我鞋了！”

　　裴笑徽对乔行归的行动一样惊讶，他甚至忘了要继续往下走。
　　人多，乔行归不想再一边得罪人，一边往上爬。他抬手朝裴笑徽招了招，喊他：“快下来啊。”
　　终于被喊回神的裴笑徽这才嘴里说着“借过”，尽量快地下了大半楼梯。

　　他们不过两天没见，这只是一个普通周末的长度。
　　可因为知道对方其实也在学校，还和自己离得不远，这让短短的时间，反而显得漫长。
　　考前裴笑徽说过几天见，不过他们没有等待那么久，就见到了。

　　乔行归用力拍了拍裴笑徽的肩膀，笑眯眯地说：“你给我的本儿，真有用！史地政都考到你写的重点了。”
　　“你的数学笔记本也有用。”裴笑徽难免被乔行归雀跃的神态感染，跟着也笑了。

　　他俩避开挤着的人群，靠在窗台前，在喧闹里靠近对方。
　　夕阳落下，染红了少年人的脸庞。天要黑，可他们的心，还亮着。
　　“走啊，请你吃饭去。”乔行归伸手胡乱指了指。

　　裴笑徽似乎对这个提议短暂地激动了下，但转而他摇了摇头，嘟嘟嘴。
　　乔行归看着他的样子，探究地问：“你不会是，今天还要学习吧？”
　　“那倒不是。”裴笑徽说，“今天回家早，我想帮我妈看会儿店，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想起裴笑徽家的小卖部，乔行归眼睛亮了，他了然地点点头说：“咱日子还长呢，饭我先欠着了。行，你快回家吧。”
　　乔行归总是这样爽快，让裴笑徽情不自禁地就愿意对他袒露心声。裴笑徽也清楚，谁都无法拒绝乔行归这样直率的人。

　　一中老师阅卷的速度很快，周一一早，除了拿去统分的历史和英语，其他科目的试卷，全都发到了学生手中。
　　姚淼拿着笔和纸，算着分数，乔行归也在算，俩人还互相嫌弃着。

　　“你那点分，用得着三位数加减法么？”乔行归说着凑过去想看，姚淼一把捂住了试卷。
　　“不妙啊。”姚淼说，“我看我这次回家又得挨揍。”
　　乔行归抖了抖地理试卷，得意地说：“这次我还行，果然数学好的人，地理不会太差。”

　　和后座这两人相比，裴笑徽和薛辞就要平静许多。
　　裴笑徽察觉，薛辞考试前后这一阵，话少了很多。
　　虽然平常，她也就是跟他们几个讲话，但之前还能有说有笑的。现在，除非有事，她只低着头看书。
　　回头看了眼还在打闹的两个傻小子，裴笑徽觉得这俩应该是没注意到薛辞的状态。

　　没让刚分科的学生们等太久，下午，班长陈贝尔从办公室取到成绩单，快跑着回来发了下来。
　　这次考试，大家都十分关心结果。刚分科，那些高一颇受偏科烦恼的同学，希望在这次考试中一展身手。

　　“哇塞，我居然能排进前一百！”乔行归这一嗓，后三排全听见了。
　　裴笑徽先回头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看自己的成绩。乔行归站了起来，拿着成绩单走到他身旁，手指从上往下划拉。
　　没让乔行归失望，就数了俩名，他就瞧见了裴笑徽仨字。

　　“十五名。”乔行归说着，微微皱了眉头。低下头，他发现裴笑徽和他一个表情。
　　脑袋横着滑过去，乔行归发现裴笑徽还是在数学上瘸了腿。其他科目，裴笑徽都在年级前十，可数学把他往下拽了拽。

　　“你数学考好好啊。”裴笑徽仰头看乔行归。
　　乔行归移开手上的纸，瞅他：“这话的意思就是，我其他科考得可真差。”
　　裴笑徽笑了笑，挑了挑眉毛，说：“乔老师，你可别放弃我。”
　　“那不能，我这政史地可多亏你了。”乔行归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咱俩互帮互助。”

　　他俩的对话没能进行下去，旁边的啜泣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薛辞哭着，又自己抹着泪。乔行归迅速瞟了眼薛辞的成绩，发现她考了年级第八名。
　　虽然这个成绩，乔行归烧高香也考不出来，但他不会这么说。他赶紧摸口袋，还没摸到纸巾袋，裴笑徽已经把纸巾递过去了。

　　“先擦擦吧，薛辞。”裴笑徽小声说，“哭得难受，影响待会儿听课啊。”
　　乔行归在一旁应和着：“对对对，先擦擦。”
　　“等试卷发下来了，我们可以一起分析分析，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裴笑徽耐心地说。

　　“不用。”薛辞吸了吸鼻子，又补了句，“谢谢你，我就是，就是…”
　　说着，薛辞委屈地趴在胳膊上，哭得更厉害了。裴笑徽哪里会安慰女生，他想了想，学着裴蓉以前哄他的样子，伸出手，在薛辞后背轻轻拍了拍。

　　“薛辞，你看我也没考好。”前面有不少同学看过来，裴笑徽不得不继续说，“我们还是认真总结，下次就能进步了。”
　　乔行归插不上话，坐回自己的位子，看着前面的俩人。

　　一个第八，一个十五，在他一个八十多名的还有隔壁倒数八十的人面前说自己没考好。
　　乔行归明白了，人和人，确实不一样。
　　瞧瞧裴笑徽这手，拍得还挺温柔。乔行归在心里念叨着，他偏开头，又忍不住看回去。

　　我数学考得好，乔行归的手指点在成绩单上，心里给自己打气。
　　笑徽还会接着问我数学题，乔行归又在心里补了一句。

　　每次拿完成绩回家，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乔行归回家，温竹诺很高兴，拿着成绩单说：“看来没拦你学文是对的。”
　　“是啊。”小姨附和着，“你老说包…啊，行归心里没数，我看有数得很。这成绩，在一中，也能考个一本了。”

　　“哎，这就行了。”温竹诺说，“没学坏，能上个大学，就行了。”
　　乔行归坐在沙发上，晃着腿看电视，他妈妈继续往上看着成绩单，问他：“裴笑徽？是上次我们遇见的那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儿吗？”
　　“嗯，是。”乔行归吃了瓣橙子，凑过去和温竹诺一起看。

　　“他成绩这么好呢。”温竹诺点了点头，“哟，和我一样，数学不太好。”
　　“以后会好的。”乔行归自信地说，“有我教他呢。”

　　城市另一头的矮房里，裴蓉正在为裴笑徽的数学成绩忧心。
　　“怎么就老学不明白呢？”裴蓉皱着眉头，脸色很差，不满意的样子，“数学不好，很影响总分的。”
　　倪志桑准备去值夜班，怕裴蓉发火，在家里磨蹭着。他护着裴笑徽说：“希希数学没考好，也不耽误考十五名，多厉害啊。”

　　这要是小时候，裴笑徽免不了得跪个搓衣板。现在岁数大了，裴蓉打不动他了，他倒是不会担心挨打。
　　但裴蓉的话，还是让他心里不太舒服。他不是不努力的学生，可能还没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

　　“我再多做点题。”裴笑徽主动说，“也多请教老师同学。”
　　“多用点心。”裴蓉看了他一眼，偏开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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