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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穿过森林(八)
我全身绵软没有力气,折腾这么久好不容易回到家里,疲倦得只想睡觉。
杨谦林惦记着炒面,哄我要不先吃了再睡,我实在是没有胃口,脸朝下躺进床里,懒洋洋地对他挥了挥手。
杨谦林失笑:“你这样睡会出不了气的。”
我当然不会用这个姿势睡觉,很快翻转过来,将被子拉到下巴。
杨谦林关上房间的灯,轻声跟我说晚安。
我难得一觉睡这么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而我仍旧头晕得不行,觉得没有睡够。
不过因为害怕继续睡下去会出问题,我还是硬逼着自己起了床。餐桌上有杨谦林做好的早餐,但是已经冷了,我把吃的放进微波炉里设定好时间加热,溜达到书房去,杨谦林果然在这里,手里正捏着一支红笔批改着学生卷子。
我靠在门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没出声,没多久他就察觉到我的目光,继而抬起头来。
杨谦林做近视矫正手术摘掉眼镜已经有好几年,那双狭长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眼眸依旧乌黑澄净,如水一般。
“小艾,你起了。”
我应了一声:“嗯,卷子多吗,要不要我帮忙。”
杨谦林经常把学生考试的卷子带到家里来改,有时候时间紧迫他一个人改不过来就给我一份标准答案让我帮着搭把手。
“还好,我都差不多快改完了,你先去吃饭。”
我转身要走,想了想还是又绕回去,睡了一夜我的大脑此刻已然无比清醒,犹豫两秒,我问杨谦林:“你下周还回来吗?”
杨谦林全神贯注地在卷子上勾勾画画着,这回没有抬头看我:“下周有月底考试,还要开会,可能时间会来不及。”
我没说话,他接着又很快问了一句:“小艾,你希望我回来吗?”
我望着他的发顶,心中那个念头逐渐坚定起来:“对,我有事跟你说,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尽量要回来。”
杨谦林唇边抿着一抹笑:“好的,我一定会尽量安排。不过我可以问问是关于哪方面的事吗,现在能不能透露一些?”
我嘴唇动了动,婉拒:“还是下周吧。”
晚饭是杨谦林下厨,我帮他打下手,吃完后我送他去地下停车场,叮嘱他开车要注意安全。
杨谦林也嘱咐我:“你一个人在家记得要反锁门。”
“嗯,我知道的。”
目送着他的车开出了视线范围,我转身回到电梯里。
依稀记得搬来这个家里的那一天,我拎一个很大的行李箱,箱子里却只有几件简单的衣服和洗漱用品。杨谦林帮我拎箱子时吃了一惊,说了句怎么会这么轻。
我当时回答他轻一些方便点。在外漂泊的人有太多行李只会是一种拖累。
现在,我重新把这个行李箱从储物间里翻出来,摊开平铺在地上,往里头一件一件装着我为数不多的衣物。
结婚以来杨谦林前前后后送了我很多东西,但那些都不是真正属于我的,我只带走了我的那一小部分,等到收拾完行李我才发现,我留下的痕迹实在太少了,其实这个家里就算少了我的身影也压根看不出来。
不过也早就该这样了,一切原本也就是如此的,就像杨主任所说,我和杨谦林的婚姻决定得太过轻率。而我认为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不过幸好这个错误还来得及挽回。
我连夜搬到了店里去住,江桂第二天来开门的时候看见里屋的小床上睡着个人吓了一跳,还以为店里进贼了,直到看清是我她才松了口气,问:“姐,你怎么突然睡在这儿了。”
“没怎么,”我飞快起床麻溜地把折叠床收起来,跟江桂说,“我以后都睡这儿了。”
“啊?”江桂呆住,“你这是……跟姐夫吵架了?”
我摇头:“怎么可能,你姐夫从来不跟我吵架。”
“那为什么……”
“别担心,我们就是离婚了。”
江桂还没说完的话就这样被我这个惊天消息给堵住了,她呆若木鸡,嘴巴张大好半天合不拢。
小姑娘着实被吓得不轻,话都不会说了,我拍拍她的肩膀,提醒她该干活了。
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江桂心不在焉地扒着饭,眼神一直在我身上打转,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问:“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周五姐夫不是才来接过你回家吗?才两天时间你们就……离婚了?”
“嗯,”我佯装惆怅,“人生无常,你还小,你以后就懂了。”
“你还好吗姐?”
“挺好的啊,其实我早知道我们会离婚,时间问题而已,所以我接受得很快吧。”这是我的真心话,从最开始和杨谦林领证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能跟他在一起这么久。我那时候以为只要等风头过了他会先跟我提离婚,没想到一眨眼半年过去,最先想要结束的人会是我。
那天在书房门口,杨谦林抬头注视我的目光太过温柔,我生怕再这样下去,有一天我会深陷其中直到舍不得离开他。我们的婚姻本身就是一场投机取巧将错就错的错误,我不能让这个错误继续发展下去。
一切原本就是我问老天爷暂时借来的幸福,我短暂享受过,现在,我也是时候把这份幸福还回去了。
原先预定好周六跟妆的一个新娘因为突发情况临时将婚礼改到周三,好在工作日我的档期一般都空,就直接帮她改了。
出发的时间太早,地铁还没有开始运营,我只好打了个顺风车到达新娘给我的地址,正是凌晨,那块居民区笼罩在一团朦胧的黑当中,我找不到新娘的具体位置,她给我发了个语音条说你等等我马上来接你。
没两分钟新娘从巷子深处出现了,她小跑着到我面前时还在喘着气,问:“你就是小艾老师吧?”
老师两个字在这时更像一个礼貌性的尊称,可能并没有多余的含义,放在平常我笑笑也就应下了,但这天我有点反应过激,拎着化妆箱的手一松,箱子就直愣愣掉到了地上。我没去管箱子,只是一个劲儿对新娘摆手说别别别,你叫我小艾就好了。
新娘愣了愣说行,那小艾你跟我来。
给新娘夹睫毛的时候我的力道没控制好,她哎哟叫了一声,说夹到眼皮了有点痛,我不好意思地跟她说抱歉抱歉,眼睛有点花。
她脾气很好,跟我说没事,又解释说她老公是三中的高中老师,她也是习惯了走到哪里都叫别人老师,随口一叫没想到我反应会那么大,要是先前有冒犯到我她也跟我说句抱歉。
我开玩笑说:“跟你没关系呀,我就是起太早了还没清醒,你叫我老师感觉像做梦,毕竟当时你从那个位置走出来,真的像个梦里的漩涡,哈哈。”
新娘被我这么一逗,也是放下介怀哈哈大笑起来。
化妆时间将近四个小时,新娘断断续续和我聊着天,跟我介绍她是在民政局上班的,每天的工作就是给新人登记婚姻证明,一开始她还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没想到才几年时间就彻底改变了想法。
我干巴巴地笑笑,说:“人生无常嘛。”
新娘太无聊了,讲完自己,又开始好奇起我:“你结婚了吗,小艾?”
“嗯……结了。”我原本想说马上就要离了,又觉得在别人大喜之日讲这种话太晦气,憋了下去。
“哇,看不出来啊,感觉你还很年轻呢,那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我没回答,把镜子拿给新娘看。定妆定了四层,这下底妆牢牢扒在新娘脸上,她举着小镜子看了半天非常满意,称赞说:“小艾,你技术真的很好,不愧是我提前那么久预约的化妆师。”
“诶,你还没告诉我你老公是做什么的呢,小艾。”
还是没能逃过这个问题,我硬着头皮小声说:“他……也是个老师,教高中语文。”
“这么巧啊……”
眼看新娘又要发问,我赶紧推着她去换敬酒服,以此避开这个让我感到尴尬的话题。
敬酒仪式过后,新娘要从酒店出嫁,我开始给她更改妆造,搭配她的秀禾婚服,头发全部盘到脑后,戴流苏凤冠,做固定用的小发卡夹了她几乎半个脑袋。
我忙活的间隙,又听新娘说:“之前的时候我一直在婚纱和秀禾之间纠结,去试衣服觉得两种都很合适,最后还是我老公说我穿中式最好看,红色不但喜庆寓意也好,希望以后我们家能红红火火的。”
我低声应了一句,刚忙完手上的事,新娘盯着镜子里的我又好奇问起来:“小艾,话说你婚礼的时候穿的是什么啊,你皮肤这么白,应该是婚纱吧。”
幸好我脸上戴了口罩,否则镜子一定一览无遗地照出了我凝固的表情,我压根就没有婚礼,我上哪儿穿婚纱去。
“不是啦,我就随便穿的……”我口头上敷衍着,然后跟新娘说造型已经弄好了。
新娘从敬酒开始到礼成结束一共换了四套妆造,这并不是最折腾人的,主要男方是在乡下老家办的酒席,我只能坐婚车一路陪着新娘去男方家,单程就要将近一个小时,更别提后半程的山路极其颠簸,我一个原本不晕车的人,都被颠得一阵反胃,到了地方连吃席的胃口都没有。
那天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我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躺下就开始呼呼大睡,江桂关门下班的时候也很贴心地没有弄出声音吵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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