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停留

　　“吵架了？”裴尚想幸灾乐祸地笑，又怕赵珩把他一起收拾。他抬起酒杯向上与赵珩的杯子一撞，“怜香惜玉一点呀。”
　　第一次谈恋爱的处男就是根木头，惹生气也不知道去哄，整天释放着低气压，将无辜的同学也波及到。

　　如果是他，可不会做这么没分寸的事。裴尚自顾自饮酒，脑海中勾勒出刘澈的身姿。日日夜夜、魂牵梦萦。也好。独自走到落地窗边，他恶劣地笑：快点分手吧，阿澈。

　　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一时兴起，对孤独的雪有了极强的占有欲。步步为营、步步紧逼，试图将雪困囿于温柔乡，于恒温下令其融化、以至再不可逃脱。

　　赵珩傲慢、自私，恨不得将刘澈紧紧攥在手心，成为折翼的天使。
　　这种性格终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鸿沟。

　　而那份心照不宣的赌约，可以永绝后患。以刘澈清冷孤高、不堪一折的性格，岂能忍受沦为他人的谈资、承受心怀不轨的侮辱？

　　裴尚忍受着兄弟与刘澈真心相待的痛苦，冷静而不甘地沉默着。他在等待这来之不易的初恋泡沫一触即碎的瞬间，等待刘澈重归自由：然后投入他的怀抱。

　　与此同时，论坛上暗潮涌动。

　　［那位怎么惹公主生气了？双方理都不理，跟陌生人似的。前些天那位眼珠不都还黏公主身上吗？］
　　［想点好的，说不定是分手了。。。］

　　［合理推测有多少人想上位？］
　　［上谁的位？那位的还是公主的。］

　　［除了公主，谁还忍得了那位？看公主比命根子还紧，公主一对别人笑就冒冷风。。］（已删）
　　［你疯了？那位也是你能议论的？。。一会线下叫过去就老实了。。］
　　［那位早就因为公主疯了。。］（已删）

　　值得一提的是，以往关于刘澈的帖子，除了生日那天叶寒川置顶的那条外，总在半小时之内被删个干净。而这次，“分手论”飘红挂在扉页也相安无事。

　　不少人从学生会暧昧不清的态度中读懂了什么。
　　［原来你也爱他啊，，ye。。］

　　这条帖子刚一冒头，就被叶寒川删去。论坛唯一的管理员就是他，金色标志下的“Ye”字名。

　　爱？叶寒川手指微动。像他这种一无所有的人，又怎么会有爱。
　　……硬要说的话。

　　明月高悬，他只是渴望一缕怜悯的微光罢了。

　　这是冷战。又不仅仅是冷战。
　　所有筹码都扔上天平权衡，刘澈与赵珩站在两头，一定要在尊严的角斗场上较个高低。

　　双方都是众星捧月养出来的，初次恋爱中不懂退让的必要性，像最原始的野兽一样互相啃咬。

　　不过刘澈太受欢迎。

　　赵珩因为刘澈的冷漠而烦躁时，抬眼就看见那人温声给女生讲题：春风化雨的温柔态度。雪白的肌肤，秾艳的眉眼舒展，若有若无噙着笑意。攻击性的美丽收敛下去，化成圆润、潋滟的温柔。

　　照例被刘澈的漂亮晃得失神片刻，赵珩又咬牙：他还笑。他在高兴什么？
　　与我无话可说，就这么值得高兴吗？

　　他咬唇、自虐地看着，直到口腔里弥漫血腥味才起身离开。脚步匆匆，跨进卫生间就反手将门砸出个坑。

　　裴尚跟在他后面，熟练地拦下不明真相的学生。赵珩傲慢自矜，情绪极度不稳定，他这样收尾过很多次。当刘澈出现，在那段赌约后，热衷于找乐子的赵珩有了更热切的目标。不知情的情况下刘澈成为他的良药，他犯病的次数大幅减少，因为更多时候是想把刘澈抱起来吻。

　　只是这次，裴尚脚步一顿，忽然觉得赵珩可怜。因为他无法改变刘澈的想法。与刘澈相爱，甜蜜而痛苦。甜蜜在心愿已成、美人为伴、灵魂相触的瞬间，又痛在刘澈不懂爱、更不会爱的事实。你无法判断，刘澈回报的爱，源于真实的情感支撑、还是对单向支出的同情。

　　但是刘澈能回报这份爱，就已经令人慨叹了。

　　转念一想，赵珩也试图捆绑住刘澈。是他的占有欲与控制欲缔造这个局面，他只能自食恶果。整场故事里，赵珩是主谋、裴尚是帮凶、数不胜数对刘澈抱有旖旎幻梦的人是冷血的旁观者。只有匆匆误入的云雀是无辜的。

　　题讲完了，那道环伺的目光也远去了。

　　刘澈不由望向赵珩离开的方向，有些闷闷的头疼。没人教过他怎么恋爱，更没人教过他，这到底是不是爱。
　　一开始就心怀不轨，误入歧途不是应有的结局吗？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课上、空寂的走廊中穿越。单向玻璃，教室里的人看不到窗外，刘澈却将他们端详个完全。

　　帝都北高。这就是帝都北高。

　　权势滔天、等级森严。每个班早形成小型社交圈，如不同层质的泥土滋养不同微生物。界限向来如此清晰紧闭，分割开不同世界的个体。

　　寂静中只有穿堂风肆无忌惮拥抱着孤独的他，掀开他耀眼的五官，露出忧郁的眼睛。

　　不可否认，刘澈的确有些难过。为那些人既定好的命运、为自己竭力逃离又回避的生活圈层。他有美丽、有天赋，已然是上帝不可多得的造物。但他理性又感性、唯独对爱模糊，正处于青春朦胧的多愁善感阶段。

　　觉得众生皆苦、慨叹生命不对等。但他又是得利者，说出去似“不食肉糜”的具象化。

　　可那柔软跳动的心不会说谎。怜悯，是他的天赋。

　　思忖着太多，眨眼走到不熟悉的拐角。回过神来后刘澈惊觉自己这两天异常，似被感情消磨太多心思以至内心疲倦。他叹息，想原路返回时听到熟悉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前两天还掰着他的下巴强吻。

　　是赵珩。他在这里？刘澈顿住，脑海中是赵珩醋意翻涌离去的仓皇背影。赵珩与裴尚、还有几个世家公子躲在门后，张扬地闲聊。

　　在他犹豫是否跟恋爱对象谈谈时，不知听谁问了句，“珩哥的赌约是不是实现了？那我得愿赌服输了。”

　　里面安静两秒，随后裴尚突兀地大笑，“还用问吗，确实实现了。”

　　他瞥向没扣紧的门缝，闻到一丝空气中清冽的冷香。恶意地挑眉，放大音量道，“我赌一年期限，谁知道小瞧珩哥了，早已轻易追到。”
　　“珩哥，和刘澈谈恋爱怎么样？”

　　没得到赵珩的回应，又有人插嘴道，“是赌约啊，不会真认真了吧？”

　　若是平时，瞅着赵珩护着刘澈的狠劲，他们是万不敢评判一句的。但恰好他们吵架了、恰好是戏谑的态度。恰好，赵珩还在吃讲题的飞醋。

　　平时定会否认的答案被咽回去，赵珩低声道：“……当然没有。”

　　“……我怎么可能爱上他。”

　　一切，让刘澈听了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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