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

　　16.光是这般静静地看着他，我就心生欢喜。

　　陆游走进内室的时候，唐婉正一脸菜色地趴在榻上抄着《女诫》，口中还念念有词。陆游看她苦恼的样子道，“可是在作新词？不如让我来帮夫人鉴赏一番。”

　　唐婉这厢看到了陆游就像看到了冤家一般，阴阳怪气道，“妾身没在作词，妾身不过是不守妇德，被婆母训斥，罚抄《女训》、《女诫》罢了。”

　　陆游心知唐婉必是受了委屈，想要宣泄，因此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安抚道，“夫人莫要生气，将事情经过与我详细说一说。”

　　唐婉如同打开了闸，絮絮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依旧是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陆游听完，也未做评价，“原是如此，”他长臂一伸，搂过唐婉道，“我的娇娇儿受委屈了。”说罢又是老生常谈道，“母亲主持中馈，事务繁多，难免严厉些，你多担待，莫要生气。”

　　唐婉气恼，挣脱开他的怀抱，“你每次都是这样！是，我可以忍一时、忍两时，可是日后呢？我承认我或许有错，可是你母亲未免太过严苛……”

　　陆游无法，只得顺着唐婉道，“是我母亲过于严厉，可也都是为了我们好。况且我们身为子女，理应孝顺父母，你不该出言顶撞母亲。”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唐婉怒极，“你就只会和稀泥！是，是要孝顺父母，可也总要有个度吧。从我进门之时，我一直对二老恭恭敬敬，有什么事不是把两位长辈放在第一位考虑的么？可是我一直退让的结果是什么？是你母亲咄咄逼人。”

　　唐婉说到伤心处又觉得分外委屈，不禁眼泪涟涟，“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评判谁对谁错，只是觉得委屈。我平日里变着法子讨母亲欢心，她看不到，你也看不见吗？”陆游一时无言以对，长叹一口气，转身扬长而去。唐婉更觉悲从中来，鼻头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就这么一会，陆游又风风火火地回来了。他手中拿着纸笔，一言不发，坐在桌前，拿过榻上的《女诫》代唐婉抄写，还专门模仿了唐婉的笔体，‘卑弱第一，夫妇第二，敬慎第三……’

　　唐婉望着一丝不苟抄书的陆游，心中五味杂陈，踌躇许久，终于走到他身边，“我方才失言了，对不起。”陆游手中的笔微停，抬头看她，还是未置一言。只这一眼，让唐婉溃不成军，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划过脸颊，坠落在纸上，洇出墨痕。

　　陆游见她哭得更凶了，一时也是手足无措，将人抱坐在自己膝上，拿出手帕帮她擦眼泪，“这是做什么？你我夫妻，理当共携手、同进退。我怎么会怪你？”

　　唐婉紧紧搂着陆游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衣领上，口中含糊不清道，“我不是有意要同你发脾气的，我就是……委屈，我觉得我诚心诚意对你妈妈，可是她就是不喜欢我……我真的尽力了……”

　　陆游听到她的哭诉，心疼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会去和母亲说的，你若不想抄便不抄了。”唐婉立即抓着陆游的手，抽抽搭搭道，“不要，你若去的话，她嘴上不说，只怕心里又要记恨我了。”

　　陆游无奈，叹气道，“那怎么办？”唐婉拿手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鼻涕和眼泪，“你帮我抄，先过了这关再说。”陆游被她逗笑，“这终究不是长久之法。”

　　唐婉怒目而视，“那你有什么好办法？”陆游唇角轻勾，眸中精光一闪，不怀好意道，“很简单，我们抓紧时间造个孩子给她玩，她就没空来找你麻烦了。”

　　唐婉小脸通红，竟然还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半晌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在想什么的唐婉怒打了陆游一顿，但最后还是被不知不觉地拐到了床上，进行了关于这个话题的深入交流。此事暂且按下不提。

　　在陆游的‘友好’帮助下，唐婉终于完成了任务，如期提交了作业，缓了一口气。可是她也知道，婆媳之间的矛盾不是事事顺着陆母就能解决的，在没有更好的方法解决矛盾、消除误会之前，唐婉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原则，积极采取陆游的方法，但是未果。也不知是不是陆游私下同陆母说了些什么，唐婉与陆母之间如今倒是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让唐婉放松了好一阵子。

　　然而，谁又知晓，这会不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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