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主她不当了

　　五十人中江虔之脱颖而出，无声间不少权贵已着重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江虔之扫了一眼观赛台最前端坐着的几人，淡然垂首调试自己的弓箭。

　　这一轮比的是箭术，每人十发，每射中百步外的靶心一次则积累一分。

　　没了其他人打扰，苏玉悠哉游哉坐在侯府的伞盖下看他们比赛，心中莫名相信江虔之定能表现得很不错。

　　拾矢上弦，弓满箭发。场上人并非等闲之辈，十发能中□□者也不在少数，甚至有一位着苍色骑装的考生以极巧妙的角度、精准的瞄射和强大的力量，让十支箭矢全中红心。

　　计时的燃香即将烧尽，江虔之迟迟没有动作，不知在等待什么。待场上出现对苍袍青年的喝彩时，他才缓缓抬臂抽箭。

　　射完首发，连着便是第二发，转眼间八箭已出，皆中靶心。场上爆出一阵惊呼。

　　苏玉更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冲秦照水示意道：“看到那个黑衣服的没——叫江虔之，是我发小，厉害吧！”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秦照水认真辨认对方的模样，想知道苏玉口中的发小到底是何方人士。

　　越看他便越觉得眼熟，这个江虔之……似乎就是当初带着他们前往苏父案发现场，并提供了关键线索的证人。

　　想起那刺客腰带铜扣与衣领上的独特图案，秦照水就觉得头疼。他几乎调动了所有人手与资源，都没有调查出这是哪股势力的象征。

　　远远看见苏玉站起了身，江虔之才将第九箭搭上弓弦，箭出后紧接是最后一箭，两矢首尾相衔接，前者入靶心的同时，后者直劈而入。

　　铜板大的靶心此刻是八支利箭与一分为二的残箭，最后一箭夹在残箭之中，箭头稍入正中。

　　但凡发箭的力度多或减了那么一点点，那么要么残箭落地，要么末箭无法入靶。这种布局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若说其他人的名次还留有悬念，江虔之武举以来轮轮为首，武状元是非他莫属了。

　　苏玉放下心后坐回椅面，心有余悸地喝了口水。秦照水余光瞄了她一眼，心头冒出下回定要带她去骑骑自家骊驹的念头。

　　最后的比试还有一轮，是结合马术与射术的综合环节，难度也更高许多。苏玉反不如方才那样紧张，江虔之也没教她失望，场场皆胜。

　　其实他本不想太出风头，最好惊险些夺下武状元，前期先隐藏实力。可不知为何，他就想让苏玉看看，自己也是很出色的。

　　江虔之夺了武状元，晚间理应和其余九名进入前十的武进士同赴皇筵，不过陛下最近龙体不佳，便推迟了宴会时间。

　　和出席赛事的小太子、皇后及国舅见面简单说了几句后，江虔之便出了场。四下巡看，包括观赛台在内，都无苏玉身影。

　　他皱了皱眉，是跟着秦照水走了吗？

　　他的心渐渐下沉，初出茅庐的武状元，和身份煊赫的侯府世子，苏玉选了后者。

　　“你就出来啦！”苏玉从江虔之身后蹦出，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我以为还得等一会儿呢。”

　　转过身来看见苏玉清晰的正脸，江虔之才敢相信苏玉并没有弃自己于不顾。她乐呵呵地好像还在为自己赢得比赛而高兴，手里捧着一袋栗子。

　　“比赛的时候好多卖吃食的，现在这时节竟然还有栗子！”苏玉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知道略贵了点儿，可还是忍不住买下来了。”

　　“想买就买。”江虔之右手手指动了动，一番挣扎后还是定在了身侧，“今后我的俸禄自己也不怎么用得着，正好给你买这些。”

　　苏玉讶异地咦了一声，江虔之目露不解，她连忙挥挥手：“没事，回去吧。”

　　说着她把栗子往江虔之那边推了推，他顺手取了一颗，却握在手心没有剥，出炉不久的板栗还残留温热。

　　白日里天气还晴空万里，黄昏时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江虔之微微抬首，感受到微凉细密的雨丝从天飞落，很快便解开了袖子上的束带。

　　宽大的袖口展开，江虔之抬臂将宽袖遮在苏玉头顶，另一只手牵着袖子下端，在她头上形成小片干燥的空间。

　　此时苏玉刚把板栗护住，察觉到江虔之的动作，忙道：“多大点雨啊，不用挡！”

　　“要的。”江虔之不重的音调里透露出执着。

　　苏玉不吭声了。她觉得江虔之越来越奇怪，先是莫名其妙冷遇她，后来又莫名其妙对她无微不至。

　　虽然以前他对她也很是体贴，但他近来的行为和以往的相比，显得亲密了许多。比如要把俸禄给她用，还有现在非得给自己挡雨。

　　苏玉试着往左走了点，江虔之跟着也往左移，试着放慢脚步，江虔之的速度也放慢了。盯着他的脸瞅，他却目不斜视，毫无心虚模样，甚至连红都没有红。

　　虽然很奇怪，但既然江虔之都不觉得有什么，苏玉也就跟着淡然处之了。反正她应该也没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事。

　　朝中武将想必已经青黄不接到了十分严重的程度，本朝名将大多离世，或年事已高无法胜任职务，仅有的几个有才干的武将基本都在边疆防守。

　　武举才刚结束几日，江虔之就接到了任职的圣旨。龙体每况愈下，计划中的皇筵被无限期延迟，江虔之提前被安排在京中任京营把总。

　　作为武状元，他的职务在五十人中已是最高的了。圣上意为给新人一个进取的机会，之后便全靠自己争取——对他们而言，机会快到了。

　　近几年来外族虎视眈眈，内部争纷不断，恒朝注定免不了战火，只看恒朝天子能否积极应对，顺利度过难关。

　　苏玉也须重找个差使，这回她带了点礼品，重新登上刘姨家门台阶。

　　开门瞧见是熟面孔，刘姨牵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哟，你怎么还健在的呀？”

　　苏玉噎了下，假笑道：“嗯，对，刘姨您也一样啊。”

　　闻言刘姨嗔恼地甩开她的手：“当初我劝你别去，你不听。你可知那时除你以外过去的五个丫头里，没一个能全须全尾出来的。”

　　“我这不是急着用钱嘛当时。”苏玉笑着将酥饼塞进刘姨怀中，“多亏了刘姨提醒，我处处小心，这才保得平安。”

　　“哟呵，这会儿倒会说巧话儿了？”刘姨将东西放到一旁，已然看透苏玉的小九九，“说吧，什么事？”

　　苏玉也不藏着掖着了，直问近来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新活计。

　　“有倒是有——”刘姨又上下瞧了她几眼，不确定道。“只不知你有没有那个能耐。”

　　“您说就成。”苏玉挺胸抬头，“万一我真有那能耐呢！”

　　刘姨见她那幅混不吝又怪讨人喜欢的耿直样，捂嘴笑道：“人家明着说要招个会算数会写字的女账房先生，你也能胜任？”

　　杏眼骤亮，苏玉惊喜地连连点头：“会的！我家原先开茶铺时，我时常帮着看账呢。”虽然刘伯后面还会检查一遍，但她也极少出错。

　　“当真？”

　　“比金子还真呢！”

　　勉强相信面前这个大大咧咧的小姑娘竟是个会识文断字还能看账的文化人，刘姨便让苏玉准备准备，她联系对方明日见见苏玉。

　　当晚苏玉拉着江虔之彻夜复习原先学的大字和算术，确保胸有成竹，定然能拿下这份难得的好差使。之后才趁着天色未亮赶紧睡下。

　　“今晚多谢了，改日请你吃顿好的！”苏玉打着呵欠，朝准备回房歇息的江虔之许诺道。

　　他脚下顿了顿，随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她心里只有好吃的。

　　次日与雇主会面可以说是十分顺利，对方是纺织铺的女掌柜吴桂花，因铺中除了干粗活的伙计有男人外，其他都是女子，而账房先生又须与多方沟通，便想着找个爽利的女账房先生。

　　踏入铺子所见第一层都摆着各色绣品，第二层入口有两位壮士守着，见吴掌柜来了方放行。上去后入眼绣品缤纷照眼，精致非凡，想必是供给高官权贵们的了。

　　再转入一扇房门，便是会客厅，厅上坐着个年纪三四十，身着丁香色对襟衫的女子，长相虽纤柔温婉，气势却不下凡人，这便是掌柜吴桂花了。

　　吴掌柜向苏玉简单介绍了一番，纺织铺中的织女多为孤女或贫户，谋不到其他生计，只要手不是太笨，都能凭着女工的手艺在这讨口饭吃，赚得的钱与铺子八二分成。因价廉物美，来这儿买东西的客人络绎不绝。

　　了解这些情况后，苏玉忍不住叹道：“吴掌柜你可真厉害啊，竟然能做成这等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这都是景太傅的功劳，我只是听令行事罢了。”吴掌柜笑道，“你性子大方爽快，看账又不乏耐心细致，今日先看几本旧账试试，若是还可以，明日就过来当值吧。”

　　苏玉欢欣鼓舞，整个下午都专心致志待在纺织铺的账房内理账。账面整体都很清晰干净，苏玉只找出几处错误，需清算的项目也一一算好。

　　吴掌柜来检视效果时，颇为满意地点点头，递给苏玉一块朱红木牌，道：“明日便凭此牌上楼来当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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