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未晚

　　十二月一开头，便是许安的成人礼，他几乎大了杨知涵一岁。去年杨知涵没有给许安准备些什么，想着今年该送些什么，回去用手机一搜生日礼物，出来一大堆“女朋友都感动哭了”的浮夸推荐。
　　杨知涵脑补了一下自己若是送许安什么木雕，他大概会用来垫桌脚或是当烧火棍，感动哭不太现实，自己倒可能会被打哭。
　　思来想去，杨知涵决定送许安MP3。许安很喜欢没事就听歌，以前和他同桌时，他就把耳机线藏在袖子里，耳机头捏在掌心去撑着头，面上像是在思考，实则听歌放飞自我。第二呢，杨知涵实际有自己的私心，自己刚好也想换个MP3，他想给自己和许安买个一模一样的，这样在人前也多一份证据，证明什么呢，杨知涵暂时没想到。
　　与此同时，杨知涵还在教室的那头掀起了一股小小的叠星星浪潮。
　　他本意是找宋诗理大致学一下叠十八颗给许安的，一年一岁一心意。结果杨知涵学会后一叠就停不下来，还去文轩店买了各种花色的长纸条，上课无聊时他叠，自习快结束时他叠，小测完也懒得检查，就铆足了劲在那叠星星。于是有一次邓飞问他：“你怎么这么多纸条啊，分我点呗，我也想折着玩。”
　　直到发现周围人都开始叠星星时，杨知涵才有些懊悔，早知道自己就偷偷叠了，大家都开始叠星星，杨知涵因此又郁闷了一段时间。不过当有人来请教他炉火纯青的折叠技巧时，杨知涵还是很高兴地分享着：“塑形的时候不要太用力，这个五边形折得太厚了.......”
　　宋诗理在一旁冷眼旁观，没想到杨知涵折个星星都能走火入魔。
　　于是杨知涵苦思冥想半天，终于找着个和别人不太一样的法子。他在每颗星星上都写上一句话，诗句歌词，还有他自己想对许安说的话。杨知涵其实很揪心，碍于患得患失，他一直没有正式问许安他俩之间的关系，害怕许安只是看他可怜。
　　第十二颗星星，杨知涵抄了陈粒的一句词“祝你手边多银财，祝你方寸永不乱。”这句话是陈粒写给她过去爱人的祝语，杨知涵没去了解他们的故事，只认为这话听着顽皮，祝你良辰美酒配娇妻嘉婿，像是哪个小孩子最后的恶作剧。
　　杨知涵把星星们装进一个小小的玻璃瓶，轻轻摇了摇，大小不同，多彩的星星。杨知涵眯着眼睛，才想起许安根本不会按顺序拆开，但还是高兴，每天手捧着玻璃瓶傻乐乎。
　　杨知涵像小学生盼春游一样，终于把许安的生日给盼来了。
　　那是个周末，杨知涵提着礼品袋给许安打电话：“真的不需要再买个蛋糕吗？”
　　许安的声音KTV里很是嘈杂：“真的不用了，你人来了就行。”
　　杨知涵刚说完一句好，却听到许安身边传来一句女声，因为音色关系，在谁点的悲伤情歌中尤为刺耳：“谁啊？”
　　杨知涵紧了紧嗓子，还想继续问的时候，那边已经传来一阵忙音，“嘟嘟嘟”地叫得杨知涵很不舒服。
　　杨知涵几乎是冲向KTV的，喘着气跑到门口时，他想人果然还是得压迫压迫，体测时他能有这劲头，也不至于补考了。
　　杨知涵死死地盯着门牌上的“666”，本是金碧辉煌的本色，但在蓝紫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妖异。杨知涵想，若是推门进去看见有个女人笑盈盈地靠在许安身上，他就把礼品袋砸在许安脸上，当然也是想想而已，若是真的，自己恐怕只会逃命似的跑开。
　　杨知涵做好了心里工作，正要推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开了。
　　蒋娟看到杨知涵的时候很是纳闷，不知道这人的表情怎么这么僵硬，再细看觉得这人很是眼熟，但也没细想便远去了。房间里还有不知还有谁吼了一句：“美女慢走啊。”
　　杨知涵看着蒋娟走了几步扭头进了另一个包厢，深呼吸两口气才推门而入。
　　许安本来挤在两个男生中间，看着杨知涵来了，看都不看他一眼就闷闷地在角落坐下，连忙起身走去挨着杨知涵坐下。
　　点歌台有人笑话他：“杨知涵你可好好珍惜下许哥吧，刚刚有个小美人来玩都没见他这么积极。”
　　又有人插话，是刚刚吼着美女慢走的那位：“那是，别人祝他生日快乐就回句谢谢，别人和他聊天这蠢驴都也不爱搭理，我看啊，他倒是对你更上心。”
　　这两人和杨知涵关系不怎么样，杨知涵心里想着你才是蠢驴，你全家都蠢驴，但面上还是咧了咧嘴给那人作为回应。
　　许安看他反应，脑袋转了几秒，便猜出是怎样一个故事，给杨知涵倒了杯茶：“刚刚来的时候不小心碰上而已，她和她同学恰好也来这玩。”
　　杨知涵理智上知道这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心里却想那你们可真是缘分未尽啊，一个人闷闷生气。许安看他迟迟没反应，也没恼火，知道他总要钻点牛角尖，也是自己今天心情好。
　　他盯着杨知涵手上提的东西，把头靠在杨知涵肩上，原来他们同桌的时候，许安就老喜欢这么干：“你给我买的什么东西啊，给我看看呗。”许安明显感到杨知涵的身体一紧，内心窃喜，就你还想和我斗。
　　迷离的幻灯照得杨知涵有些陌生，杨知涵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把袋子递给许安：“自己看。”
　　许安拿出MP3的时候有些惊讶，自己那个刚好触屏失灵了，杨知涵像是算计好了。许安又从口袋里摸出个玻璃瓶，许安摇着里面的星星，心里还是生出一种温暖，向杨知涵挑挑眉明知故问：“这是？”
　　杨知涵看边上有人凑过来，连忙抓着许安的手把瓶子放回口袋里：“里面是我给你折的，一共十八颗，每颗上面都有一句话，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可以拿一颗出来拆开。不管这话有没有让你开心，都是我在某处给你加油打气，你看到它，就能想到我。”
　　许安笑了，按了按杨知涵的头：“那我要是拆完了怎么办？”
　　杨知涵反按住许安的手：“没事，你可以再来找我，我继续给你写就好了。”
　　杨知涵转过头，把许安的手拿下来，手指无意识地在许安手背上点着，眼神勾着许安的眼；“许安，生日快乐。”
　　许安抽开手，推了推杨知涵：“知道了，快去点歌唱，我还没有听过你唱歌呢。”又想起原来和杨知涵同桌的时候杨知涵只要一哼歌，自己就会嘲笑他唱得难听，嘴角往上提成一个夸张的弧度。
　　杨知涵点了几首毛不易的歌，陈粒和王菲的他都唱不上去，杨知涵声音很低醇，唱完一曲后几个大男生都拍着他肩旁说他深藏不露。杨知涵摆摆手，坐回位置听许安唱歌，杨知涵看许安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还想着好好听听，结果许安一开口差点没把他送走。
　　杨知涵眼皮跳了跳，许安却是唱得一脸沉醉。杨知涵再扭头看旁边人脸上也是一幅痛不欲生的表情，拍拍自己脑袋，看来自己审美没出问题。许安一首唱完，四下皆是寂静，不知是谁带起头敷衍地拍了几下掌，大家都配合地鼓上了。
　　可能大家都觉得今天是许安生日，都很默契地在欺骗他。许安也没表露出什么：“那我再顶首歌。”
　　大家更加沉默了，不过很快有人起来带气氛：“唱，今天我们哥几个玩开心！”
　　杨知涵拿着果盘，一边叉苹果一边吐槽这苹果水分不足，当音响响起前奏的时候他抬起了头，杨知涵没记错的话，这首是七月与安生的印象曲。许安这次开了原唱，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杨知涵望着屏幕上的歌词，想起七月与安生的相爱相杀，飞鸟收拢了它的翅膀，回到初遇的地方。
　　杨知涵等到许安坐回来，扯了扯他的袖口：“你怎么想起唱这首歌啊。”
　　许安拿着杨知涵的叉子叉苹果，嚼了一块就把叉子丢下了：“没什么，最近刚好听到这首歌而已，怎么了。”
　　杨知涵把手垂下，意料之中的结果：“你可以去看看电影，挺好看的。”
　　许安没在意地嗯了一声，拿出MP3捣鼓着玩。杨知涵又拿起水杯大喝了两口，觉得这情景，和门口的门牌一样，没有多浪漫，怪诞得好不真切。
　　杨知涵很喜欢冬天，在寒冷的季节里，总会发生很多新的感动。这天他回家手机提了不少礼品袋，除去最要好的宋诗理他们，还有很多新认识的朋友也送了他一些小玩意儿，杨知涵是乐得嘴都开了花。
　　许安今年还是送了他一本书，是《追风筝的人》，杨知涵本该高兴，但又不清楚，究竟是哪儿来的失落。杨知涵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太爱看书了，或许高三学习压力摆在那，有时他一周才能看完一本文学杂志，杨知涵便说自己不太想看书了，许安倒好：“那好哇，我先拿去看看，看完再给你。”
　　宋诗理在一旁听到这话时，配合着杨知涵青色的脸，笑得十分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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