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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臂弯里却,空。
小小睁开眼,眼见,枕头微微的皱,且冰凉,人已离去。
继而耙一把平头,撑起身,抽一根叼在嘴上,
折下颈子,不自觉的怔,
烟,一眼弥蒙,心,半点惦念。
要,怎么讲?
他个一天学堂没上得的老爷们儿,咋晓得张口,吐出些文绉绉的字眼?
只觉得,心头一块地方,有一星半点的空,
只是,一星半点……不必搁在心上。
此时,门铃响。
虎爷的眼微微睁大,烟掉,将雅致的枕套烧出个小洞,
眼见要起身,三步作两步的开门去。
可,再一想,小媳妇手持白花花的钥匙一枚,哪能费这些工夫?
心再凉。
于是安心躺下,小眯着眼,直勾勾的盯起天花板。
不多时,门外消停,岂料,卧室的小窗却又让人扣得砰砰直响。
哪家犊子,不小的胆气!
虎先生眼滚圆,一扭脸,见一只手,持之以恒的在拍窗。
怒。
一个翻身,再一挥手。
窗开,附带一句震天吼,“寻死呢你!”
鸟飞,人惊。
一片寂静,和重物坠地!
虎霸王撸袖,吐口唾沫,正想打二层攀树跳下,揍死个不长眼色的犊子。
哪知,一句沙哑的“哥……”从下飞上,
霸王眨巴眨巴眼,再一抬头,认清‘大’字状摔在楼下草坪上的人,
忍不住张大嘴巴,
亲娘!实在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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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男人笑抽,一面捂起肚子,一面咳,露出两排闪亮的大白牙。
可怜尚文先生,此时一身狼狈,捏一小瓶红花油,忍不下心下手。
“犊子,大清早的不窝在娘们儿怀里,咋想起跟这扮一出?”眼见兄弟没一点出息,虎爷费工夫收了笑,叼烟在嘴上,取过红花油,瓶口按在掌心里,一反一正,再冲他背脊上的淤青一拍。
冤。“有,有正经事谈,嘶……手下留情,昨儿听说你搬回家睡,电话不开,没法子,只得颠颠儿来找,一早上按门铃按得指头要断,该死没见个喘气儿的应门,才踩砖死活爬上二楼,没敲几下窗,让爷您一嗓子吼楼下了给。”
虎爷忍不住再咧开嘴巴,给他扒下衬衣,继续死命揉。
尚文叹,咬牙忍,“爷,真的。”一撑眼镜,“六子这回联外人刨咱的根,人虽办妥,现今却招得一帮洋鬼上门,丢钱不要,火拼不惧,可,不容易办啊。”
万宝路打左换至右面,一撅一撅,“In,In个啥?”
“International Criminal Police Organization.”国际刑警组织,哪个被找上,不是事?
虎先生嗯一嗯,娘,半点不晓得,
“些杂种,在咱地盘上有种整出朵花?”
“怕只怕……”尚文微躬身,习惯的隆起眉,“洋鬼一嘴外文,打眼色,论商量的,帮里放心的翻译拿不出,咱眼一黑,净吃闷亏。”
霸王亦拧死眉,啪,再一巴掌下去,“你个犊子,平日里吹起打名牌牌学校毕业一个顶两,咋碰上事了只晓得个怂?”
尚文挠挠头,笑,“爷,咱外文的怂,顶起不是一两年的事了。”
世道沧桑。
想少小时分,尚文先生被赞一句‘天生学理的料’,用年年往家摆的杯杯证证摞山是小事一桩!只可惜,眼一扫歪七扭八的‘小蝌蚪’,即刻晕厥吐沫子。
高考那回,若非英语一科乃光荣的二十六分,现如今只会多出一名朝九晚五,日复一日为生活压弯脊梁的凡人,哪里还有得帮会上四海名扬的尚文军师?
虎先生吧嗒一下嘴,“六儿那个妹子,咋办的?”
怔。尚文眼光一闪,缓慢落下,“照规矩办完,葬了。”
虎先生一扳他的身子,给他按手肘,嗯一嗯,
“应该。个哑巴娘们儿,想想,有些骨气。”
此时,门一响。
小叶总拎起袋子入门,正碰上相公咬烟非礼小美男的罪恶光景,眨一下眼,
“请继续。”罢,按原路返回。
春光乍泄。
怔。
静。
一身暧昧色彩的男人石化。
虎相公忙起身,一把拎回打扮年轻的丫头,眼见她手上清淡的中式早餐,冷冽的眼光不自觉,一点一点放柔,却,不忘粗着声音问,“买,早饭去了?”
“嗯。”明知故问呢?
心中在淌暖湿的东西,淡淡的,将方才的空硬消退,霸王忍不住咧开嘴巴。
“大嫂。”尚文先生忙穿上衬衣,规矩起身,问好。
叶总微点一下下巴,没来得及打招呼,已被相公揽起腰,带至餐桌前,
不禁叹,了不得,被她当场捉奸,却气度不改,不愧是见识世面多多的当家。
继而,天虎翻出崭新的碗碟,小媳妇一面帮忙盛豆浆。
一派光景,有平凡,有给予,有不言而喻的安心,
如此如此,像,才有一点家的滋味。
一餐,有香醇的豆浆,薄脆的油条,几枚茶蛋和精致开胃的小酱菜。
“先生吃过了?”叶小三入座前,礼貌的问。
“大嫂客气。”尚文先生一笑,“三餐我从不耽误,甭管我,你们吃。”
眼见小媳妇揉一下眼睛,相公熄灭烟,让她坐,瞥瞥他,“小犊子整一饭桶,哪能饿着自己?”
叶小三微一耸肩,习惯把三份报纸摆在眼前,一面吃一面看。
虎爷咕嘟一口豆浆,顺手,将除去壳的蛋放进她碗里。
微一怔,眼光从报上的道琼斯回归至一枚茶蛋上,
一些尖细的回忆,挣脱囚牢,扎进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不是不吃蛋,只是,从不碰那些没滋味的清。
少小时分,坐在餐桌前,粲会小心的取出黄,塞进她的嘴巴。
长大一些,身在异乡,总把小小的蛋清丢进两名损友的碗里。
可,如今,她的夫,把整枚茶蛋放至她眼前,
要怎样?
不,没什么,她不讲一个字,用筷子生疏的夹起它,咬一口,再咬一口,然后抿嘴巴笑给他看。
好吧,真的,好吧……
旁观者清。
不要忘记,有一人,懂察言观色,心思缜密。
叶家老三,如此角色,敌友难分,很……危险。
尚文用食指的指腹,缓慢散去眉心如刀凿出的‘川’,笑,
“大嫂,您常年与外国人打交道,想必外文水平,堪比专业翻译。”眼角,微微吊起,此时在耐心打量她的反应,不放过一点,却,巧妙得不着痕迹。
一旁的天虎听出门道,一下圆起眼,
“娘!少给我往这里用心思!”爷们儿的事事,让个女人犯险,不是要他比功夫输给毛娃娃更丢丑?
尚文军师不急,眼见亦不急,在用纸巾沾嘴角的叶家二小姐,
“爷,外人,要咱怎么放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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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回去!”一脚,不留客,大男人一把关上门。
如此,只留下两人,要静许多。
叶小三从只言片语中理清事件,微微歪头,问,“为什么?”岂料,一出口,严重变调,显然小三令人发指的聪明,让她鲜少有机会向别人问这个。
相公耙一把平头,“那些个事,娘们儿家家的少掺和。”
叶小三咬咬筷子尖,小下巴,水汪汪的眼,小猫一般可怜,
“先生,看不起我?”
沿海称王的男人乱了心神,眼见小媳妇委屈的样,心揪得发痛,忙放柔声音哄,“哪儿啊?咋听的话呢你?”小心的,捏一捏她露在外的颈子。
“那……可将我当作外人?”
再怔。堂堂一个爷,此时扎起手,微弯背脊,急,却不晓得咋整这回事,
“娘!少把那个犊子讲的放进心里!”坐下,继而专心托起小小的她,放在腿上,搁在心里,“这回不比以往,两方个个把家伙藏在手上,我不叫你去,担心万一谈不拢打起,你个小女子,万一要……”
他高挺的鼻梁抵在她的鼻尖上,几乎,嘴巴对上嘴巴,
如此,贴近,
够一眼看清,那个搂她在怀的男人,有发狠时会冷起的瞳仁,
此刻,却缭绕淡淡的柔色,一片墨色中,有她,只有她。
叶小三笑,顺势,攀上他的颈,
“我晓得。”
再看见小媳妇右脸上一枚小小的笑涡,一头东北虎这才肯放下心,
一头栽在这么个小女人身上,却,忍不住咧嘴巴,娘!不长出息啊!
于是,精明的小狐再接再厉,
“有你呢,我不怕。”此一句,把嘴巴贴在他耳边,算作呢喃。
一瞬,如踩起小火箭飞天,再砰的跌入棉花堆,两字——舒坦!
淡淡的女人香,让他醉,于是收紧环抱。
嘴再咧,直奔太阳穴,
“好,嗯,一切有我给你撑呢……”
叹,堂堂沿海扛把子,败给故我的小女子?
怒……
哪里?分明,乐在其中。
小三很乖,坐在那里,陪他笑,
下一秒,淡淡的光华淌过她的瞳仁。
天虎,请不要忘记,
你的妻,是商人,懂权谋,讲手段,狼子野心,唯利是图,
且,信仰一切等价交换。
你已给予,好吧,现今换我,为之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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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宅。
名贵的紫砂杯放在手上,拇指指腹顺杯口向下,缓慢厮摩。
一身唐装的叶玉河嘬一口茶,微眯眼,打量一盘斗入收官的棋局。
久久,面对的东方男子曲指一扣额角,弃子,认输,
“爸,您啊,与吴清源斗上一斗,怕也胜负难分。”
叶父微一笑,“小子,有事搁在心上。”
男子正拾残局,拢起一把白子在掌心,放入藤木盒,“下个月有场音乐会要办,这些天是操了点心。”
叶玉河染一抹雪色的眉一展,点到即止,
“回来,见过三儿了?”
将棋子盒摆正,成粲点头,“成婚当天。”
“为父点的婿,你瞧如何?”
叶家玉河,纵横商海数十载,一向以行事偏颇闻名。
二女儿出嫁,四方亲友皆至,却独不见他的影子,如今,已惹不起再多留意。
可,又有哪个晓得,那天,这个如今坐拥百亿家财的游子回了故乡,拎一只肥鸡、两桶白酒,坐在莫氏夫妇的土坟前,以筷击杯,自唱家乡的调子,整一夜,念叨以前的往事,想,年轻人以后的日子,饮辣舌头的烧刀子,至淌下泪。
“勇有余,谋不足。”成粲眉一皱,复一展,“配菲子,怕是配不上。”
叶玉河呵呵一笑,杯中的茶,兴起淡淡的波纹,
“论才谋,此一辈的后生,又有哪一个能配得上我叶家二女儿。”
蝉嘶鸣,撕裂夏夜的沉寂,为将升的旭日,压上一指前韵。
叶父微一侧脸,望向即将破晓的天,
“莫家小子,为父是从小看到大的,从他六岁单手擒下一头守山犬,到他现如今一吼可将南方震上个地动山摇,桩桩件件,为父都瞧在眼里。”
杯空,微一抬手,熟悉脾气的佣人再添一杯,七分满,不多亦不少。
“这局,为父可布得三十几个年头。”把玩小小一枚紫砂杯,叶玉河在笑,
一对内敛冷冽的凤眼,可,不知是否,向上一吊,
“今日,要是哪个将这棋弄乱了,你讲,为父能饶得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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