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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
这次月考，按照惯例依然是根据年级排名分配的考场。
霍小乔特意在考试开始前拉着林珊好一顿吸，想着能多吸收点学霸的气息，争取考出个好成绩。她也不指望多的，好歹进步个二三十名吧。
林珊表示，别考了，不如回去睡觉。
霍小乔并没有被林珊的话打击到，一直到进了考场，她都觉得自己周身一股学霸之气。等她拿到卷子扫了眼题目后，心情就更放松了些，感觉大部分题目她都应该还是有把握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寂静的考场中只听得见“唰唰”的写字声，所有学生都在奋笔疾书。
忽然，监考老师敲了敲霍小乔斜后方一个学生的桌子，清脆的敲击声在考场中格外突兀。
“把你手中的纸团给我。”女老师声音严厉地说道。
霍小乔没有转头去看斜后方发生的事，毕竟考场中到处乱看肯定是会被骂的。
果不其然，随后便传来了监考老师的呵斥声：“有什么好看的，眼睛都放在自己的卷子上，再乱看乱瞟的直接给我出去。”
监考老师的声音引来了巡考老师，门口一道人影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霍小乔用余光看了眼，来的人竟然是政教处的田主任，她在心里暗想，身后那位仁兄要倒霉了，毕竟田主任是学校里出了名的嘴毒。
霍小乔再次回想起被连坐抄书所支配的恐惧。
“抓到一个作弊的。”或许是想震慑其他学生，女老师的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整个考场都能听清。
被抓到的那个学生一声不吭，老师的话音落下后，考场又恢复了安静，只是安静里透出一股子压抑。
田主任站在教室门口，背着光看不清表情，他侧过身，眼镜反射出一片无机质的光，声音很平静：“你出来一下。”
这话是对着作弊的那个学生说的。
霍小乔身侧突然暗了一下，那个考生从她身旁路过，带起了一小阵风。耳旁的脚步声一轻一重，霍小乔抬起头望了眼，才发现对方是个女生。
“走快点，别打扰别的考生考试。”田主任在门外催促道。
这个女生似乎有些跛，听到田主任的催促后，下意识加快了步伐，那种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越发明显。
女生走出教室，跟上了田主任的背影。
隔着老远，走廊里还能听见田主任略带讽刺的话语：“脚怎么了？瘸了？那作弊的时候手怎么不瘸？”
……
中午午休时间，大家在教室里休息，气氛也稍稍松懈，毕竟距离国庆只剩一周了，下午最后一场考完后就能暂时解放了。
突然，班主任推开教室门走了进来，说道：“中午大家就在教室里休息，住宿生没事不要回寝室。”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班主任就匆匆出去了。
同学们面面相觑，搞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大部分人也并不在意，反正他们也打算在教室里好好复习一下，准备下午的考试。
下午考完最后一门考试后，林珊才从其他同学嘴里听说有个女生跳楼了。据说是趁着午休偷偷躲在了寝室里，等室友都走了后，就一个人爬上阳台从四楼跳下了，当场死亡。
“难怪中午班主任叮嘱我们不要回寝室。”
“好吓人啊，我听人说就摔在了宿舍楼大门口。”
“据说是因为作弊被田主任骂了......”
“田主任那张嘴，也难怪，我懂那种感觉......”
“怎么办，晚上我不敢回寝室了。”
……
……
听到耳边的同学们的议论声，霍小乔脸色有些苍白，林珊拍了拍她的肩问道：“你怎么了？”
“我……我好像知道是谁。”
霍小乔的神情有些复杂，她将上午发生的事告诉了林珊。
林珊听完后有些唏嘘，早上还活生生的人，下午就死了。
晚上霍小乔死活不肯回寝室，直接请假回家了。今天的班主任似乎也格外好说话，给好几个女生批了假。
林珊陪着几个胆小的女生一起回寝室，走到宿舍楼后，发现大门前的地上湿漉漉的，似乎刚刚被冲洗过，与外面干燥的路面泾渭分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联想到这里刚发生了什么后，几个女生感觉更不好了，谁也不知道这地上的水迹里有没有混杂些什么。
“进去吧，阿姨都打扫干净了，别怕。”林珊安慰着几个女生。
“听说人死了都会有头七的，怎么办，这七天我都不敢住在这里了。”邓芳性格比较胆小，此刻都有些不敢往前挪步了。
“马上就要放国庆了，再坚持几天。”方圆安慰道。
“话说你们有谁认识那个跳楼的女生吗？”一旁的学委推了推眼镜问道。
“我虽然不认识，但我有个朋友和她一个班。”方圆神秘兮兮地说道：“那个女生好像天生腿脚就有点不好，还是个单亲家庭，家里就靠她妈一个人养，她平时在班里也挺沉闷的，没想到不声不响就跳了。”
“我觉得老田肯定是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他那张嘴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是啊，老田可厉害了，我上次被数学老师罚站，结果被他看到了，走过来就阴阳怪气地说了我几句，直接把我说哭了，他真的特别擅长贬低学生。”
“单亲家庭？”林珊注意到了这个词，她出声问道：“她跳楼了，她母亲怎么办？她还有兄弟姐妹吗？”
“应该是没有的，毕竟计划生育，她们家肯定也交不起罚款啊。”学委推测道。
“那她母亲该有多伤心。”林珊喃喃道。
但是说再多也晚了，人死不能复生，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对于外人而言不过只是平添了几句茶余饭后的谈资，真正的痛苦只留给了在乎她的人。
这个女生的事很快就被校方压了下来，就连同一个学校的学生都不知道这件事后续的情况，只有一些传言说学校赔了钱。学校也严令禁止学生在外面去谈论这件事，久而久之，这件事似乎就平息了下来。
田主任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波及，依然好好当着他的政教处主任。
这件事最后唯一带来的影响，就是他们国庆节第一次放了7天假。
“多亏那个女生跳了，不然我们估计今年又只有三天假了。”
林珊这几天已经好几次听见过这样的话，有的学生虽然没有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但其实心底或多或少也是这么想的。
这么说可能有点冷血，但对于很多学生来说，他们并不认识那个跳楼的女生。对于他们而言，与其说这是一条逝去的生命，不如说这只是一个抽象的符号，一个校园生活中不平凡的插曲，更过分一点的说法，这只不过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事情过去这么几天，大家来来回回讨论了不下百次，却没有一个学生费心去记住这个女生的名字。
包括林珊。
一个以前不认识，以后也永远见不到的人，记她的名字根本没有必要，人类就是这般脆弱又渺小的存在。或许过个几年，连她的同班同学，都不一定还记得有这个人。
这个女生的遭遇让她想起了刘芯蕊。
“你说如果这个女生也和刘芯蕊一样有个教育局的父亲，她还会不会是这个下场？”
霍小乔在某天突然询问林珊。
“可能……不会吧。”
“不是可能，是肯定不会。老田只会好声好气地把对方请去办公室坐着，还给她倒杯茶。”霍小乔的语气有些讽刺，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一个人的出身真的能影响很多事。
就像那个跳楼的女生，她的死或许带来过短暂的影响，但是她太过渺小了，就连死亡都如此微不足道，以至于这份影响就和曾留在宿舍楼前的那些血迹一样，被水一冲洗便干干净净，留不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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