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囚

　　隋锦醒来时，齐钰正在用晚饭。

　　隋锦此时非常饿，肚子似乎是个空空的口袋，而她是贼人入室，只想把口袋填满。

　　齐钰淡淡看她一眼，道：“我尚未吃好。”

　　隋锦此时不知是饿的还是怎样，浑身软绵无力，她想闹齐钰一个不得安生，却没了力气。

　　她脚下虚浮，隋锦觉得自己就是一团棉花，被齐钰搓绵扯絮一番后，她已不成人形。

　　隋锦飘也似的来到了齐钰书桌旁，桌上有一沓画像，齐钰没去管她，隋锦也不去管齐钰，自顾自翻看起来。

　　都是些男子的画像，画画手法很为别致，不知道出自谁手。

　　画像并非单独描绘男子的面容，而是将他们放置在各色背景中，比如最后一幅，是一男子立于山林之间，溪水潺潺，林草幽幽，男子显得格外清俊。

　　倒数第二幅，是一男子行走于亭台楼阁间，长发被风吹散，别有一番潇洒恣意。

　　倒数第三幅，乃是一男子纵马奔腾于宽阔大路上，马尤为矫健，但并不喧宾夺主，更加衬处那男子雄姿英发。

　　人物像最忌呆板和千篇一律，这几十幅画像男子或坐或站，姿态不一，情景不一，且活灵活现。

　　隋锦又重新翻看一遍，这回她注意到画像上的名字。

　　山林男子竟然叫做山间。

　　隋锦翻到倒数第二幅，他姓娄，名阁，叫做娄阁。

　　隋锦想起倒数第三幅画像，那位老兄不会姓马名路吧。

　　果不其然。

　　隋锦忍不住笑起来，越想越有趣，也就停不下来。

　　齐钰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隋锦：“你又疯了？”

　　隋锦抖动着肩膀道：“你看到他们的名字了吗？山间，娄阁，还有马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隋锦笑不可抑。

　　齐钰毫无波动：“那又怎么了。”

　　被齐钰的冰凉一激，隋锦慢慢清醒过来，逐渐收了笑声，她真是有些疯的，失态是常态。

　　齐钰也往书桌旁来，闲闲问道：“这些都是江湖上的青年才俊，来求娶我的，你觉得谁比较出色。”

　　隋锦看着那些英俊面容，摇摇头：“都不行。”

　　齐钰点头道：“我看也是，都平平无奇。”

　　“是你不行，别祸害人家了。我看世间其他人都好，唯独你一人面目可憎。”隋锦意识逐渐清明，话便说得又狠又快。

　　齐钰手指在画像上指指点点，哼了一声：“好，好在哪里，这个太瘦，这个太壮，这个眼睛内陷，这个眼睛暴突，都什么歪瓜裂枣，也敢往我面前送。”

　　隋锦发现随着齐钰指出画像上人的毛病，那些画像好像都黯然失色一般。

　　齐钰眼神一滞，指着第一幅画像，问隋锦：“这个名为山间的，是你放在上面的？”

　　隋锦点头：“怎么样，这个挑不出毛病来了吧，这个男子模样、气质无一不好，就是配皇亲公主都绰绰有余。你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你自己却连真实面目都不敢示人。齐钰你还想嫁人吗，那你要我藏到哪里去，我就不信你人前相夫教子，人后……你太不堪，就是一头癞蛤蟆，也是你不配！”

　　齐钰完全听不进隋锦所说，她手里拿着那幅画像，冷笑道：“隋锦，看来你是还没放弃那个念头啊，山间确实是山门子弟，你这就上了心？你便是有了孩子，我能折磨你们两个，为何要放你走？”

　　隋锦骂得痛快，齐钰这么一说，她的注意力又被画上男子吸引：“山门子弟吗？怪不得眉目疏朗，气质非凡，如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你若和他成亲，有了孩子，你的孩子该唤我什么，你不肯放我走，若是你一时不察，我和他珠胎暗结，我有了你夫君的孩子，这孩子和你孩子又是什么关系。我们若是共侍一夫，岂不是亲上加亲。若是三人成群，你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折辱我吗”

　　隋锦目光乱飞，言语混乱，颠三倒四，她嘴角噙着一抹狂乱的笑。

　　齐钰忽然明白过来，笑了一声，捏住隋锦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我说你怎么之前又笑又闹，现在又精神错乱一般。隋锦，你现在一定很痛苦，生不如死吧，但你又如此无力，你打不过我，又不能反抗，因为你知道那样你要面临什么。你无法直视我，也无法直视你自己，便试图干扰自己，从痛苦中逃离出去。”

　　隋锦手抓挠着齐钰，指甲在齐钰衣裳上滑过，生生断裂，齐钰衣裳却连一道划痕都不曾留下。

　　齐钰锢住隋锦在自己腿上，坐在书桌后，面前凌乱地摆着些画像。

　　齐钰寒冷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别做梦了，我要你想，不过一个钟头之前，我是怎么对你的。”

　　隋锦扭头，抗拒去想。

　　齐钰便冷笑着：“我不介意给你详细描述一番，那一幅幅场景历历在目。你是怎样躺在我身下，震颤怎样一路从脚尖传到发梢，青草汁液又是怎样染上你的体肤，你……你就像粘板上的一块肉，就像一条只会狂吠的狗，你的嘴倒是忠心护主，还在辱骂我对抗我，但你的身体已经叛变了！隋锦，可耻吗？痛苦吗？我要的就是你痛苦。”

　　隋锦终于崩溃：“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呆在你身边，把我关回去吧，我受不了了。”

　　齐钰箍得更紧：“你还是太笨，我说过多少遍了，你越是痛苦，我就越要这样做，谁让你藏不住厌恶，谁让你学不会假装，谁让你不甘心顺从。”

　　隋锦眸色深深，她呼了几口气，慢慢道：“弦上得太紧，是会崩坏的。你让我喘息一口，蓄积力气对付你，我摇摇晃晃地爬将起来，你才能再次把我击倒在地，不是吗？现在你还能拿这个折磨我，是因为我厌恶你的碰触，若我全然不在乎了呢？你又要寻新的法子。让我们俩都消停一下吧。我饿了，我想吃饭。”

　　齐钰忽然又笑起来：“你现在是不是很饿，饿到能把那桌子都吃了。”

　　“你说过不拿挨饿这个法子折磨我的。”隋锦皱着眉头。

　　齐钰摩挲着隋锦腰腹，那里瘪瘪的软软的，齐钰用力按了按，语调怪异：“这里面有东西呢。”

　　隋锦变色道：“死变态！你到底给我吃的什么药。”

　　齐钰低声笑着：“不过是一枚丹药，里面包了一枚虫子。它会待在你的肚子里，你吃什么它便吃什么，一到饭点，它就会开始闹腾，你若不喂它东西，你便会生不如死。你不是要怀孩子吗，我先给你个虫子在你肚里养养。”

　　隋锦脸色越来越难看：“你真恶心，只有像你这么恶心的人，才会想出这种恶心的办法，才会有这种恶心的虫子。”

　　隋锦声音软绵绵的，飘荡进人耳朵里，连斥责都少了力度。

　　齐钰松开手：“去吃饭吧，饿到它就不好了。”

　　隋锦滑落至地上，咬牙切齿道：“我不吃，我就不信饿不死它。”

　　齐钰大笑起来：“隋锦，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什么馋虫一类你也相信，那丹药不过就是普通的补品，别人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吗？真是智不可长，愚不可及。”

　　隋锦似信非信，她虽看不见齐钰的嘴脸，可她听到齐钰的声音，看到齐钰的眼睛，还是想吐，但她又异常饥饿，这种饥饿感是有些不正常的，使她浑身无力，她不相信齐钰说的话，只是软软地瘫在地上。

　　齐钰提起隋锦，把她带至饭桌边，往椅子上一按，说道：“你肚子有虫没虫，你自己不会知晓？你若真想弄一只来养养，我这里有一枚从南疆进来的孕母虫药。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颗，但它肚子里有成千上万颗虫卵，产在你肚中，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最后实在盛将不下，便会破肚而出。”

　　齐钰隔着隋锦衣裳抚着她腹部：“你用自己的血肉喂养它们，它们又与你的婴孩何异，所以，隋锦，你若真想养个孩子，我可以给你一国之数。”

　　隋锦寒毛倒竖，忍住恶心，对齐钰说：“挪开你的脏手，我若饿死，你的虫子就啃我的尸骨去吧，你让它们做个鬼胎吗？”

　　齐钰坐下，安静地看着隋锦吃饭，没一会儿，又聒噪起来：“你真的分辨不出真假，隋锦，你祖母到底怎么想的，就这么把你山间放出，即使不是我，你也是会被这世界吞噬的。”

　　隋锦心中一阵难过，又不是她外婆想放手的，生老病死，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隋锦往嘴里扒饭，恶狠狠道：“别提她，我要吃饭，你走开，挑你的如意郎君去。”

　　齐钰没有移开，又凑进来，欲上下其手。

　　隋锦冷冷地盯着她：“齐钰，你能不能别再恶心我，让我好好吃饭？”

　　“不能。”

　　隋锦深吸一口气，诡异地微笑着：“你不也刚吃饭吗，要不我也恶心一下你。你把那孕母虫药给我吃了，然后就静静等待。终于等到有一日，我肚子大了，瓜熟蒂落，虫子汹涌而出。齐钰你这么恨山素素，这么恨我，怎么能浪费呢，那上面可是有山素素的血啊。你最好生嚼之，热炒之，火炝之，狂吃海塞一顿，把我孕育出的虫子都吃个干净，才算得上把我拆吃入腹，你的完美复仇才能画上一个句号。你吃不吃，你若吃，我便养。”

　　齐钰缩回手，话语间即使再掩饰，也带上几分不适，她勉强道：“隋锦，你也就只会在言语上斗狠了。我先放你吃饭。”

　　隋锦她实在是太饿了，好像肚里真有馋虫一般，竟然将桌上的菜都吃个干净。

　　“书房隔间里有一张床，你睡地上。”齐钰看隋锦摇摇晃晃，睡意朦胧，便说了这么一句。

　　隋锦胡乱点头，吃好饭，深深的倦意席卷全身。

　　齐钰立于书桌之后，命令着：“哪里有主子没睡，仆人犯困的道理。”

　　隋锦懒得搭理齐钰，即使站在书桌侧，身子也前仰后摆着。

　　齐钰正清点着账目，抬头一看，不见了隋锦。

　　原来她已整个身子缩在地上，睡得沉沉。

　　齐钰走过去，打算踢醒她。

　　齐钰脚步移动至隋锦面前，她的鞋子绵软，隋锦便挪动一下脑袋，直接枕在齐钰鞋上。

　　齐钰摇晃几下脚尖：“起来。”

　　隋锦咕哝着说：“你不是让我睡在地上吗？依着你还这么事儿精。什么时候你死了，才消停了，死变态。”

　　齐钰一把将她提起：“你是奴婢，要我叠被铺床，守着我睡，你不能睡得太沉，听不到我唤你，也不能睡得太浅，睡眠不足白天做事就会出岔子。”

　　隋锦耷拉着眼皮道：“老嬷嬷教训的是，小奴知道了。我现在就服侍你睡下好吧。”

　　齐钰倒要看她是怎么服侍。

　　隋锦迷迷糊糊着，摸索进内间，把床上被子抖落一阵，把身后的齐钰往床上一推，鞋子也没给她脱，不由分说地拿被子裹住齐钰。

　　齐钰简直无法忍受，再看隋锦，竟然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齐钰将床上东西都更换一新，把旧物扔在地上，随手一推，隋锦便歪倒在地上，滚了几滚，裹着被子睡得人事不知。

　　齐钰也着实累了，与武林高手过招，都不会像与隋锦相处这般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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