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魂

　　此后不到五年的时间，紫荷轩里的姑娘依旧还是清官，但是紫荷轩还是成了天都最负盛名的欢乐场。
　　再过大半年龙碧冉就要满十五岁了，在这四年中，龙碧冉一直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而玉笑蝶也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来找过她，甚至没有在天离作乱。虽然龙碧冉从始至终都不清楚玉笑蝶当年为什么会放她一马，不过像玉笑蝶那样的人，龙碧冉从来不会认为他会把那年的赌约当回事。不过，忽然间又传出了龙碧冉和东方珏的亲事，看来她还真要在十五岁把自己给嫁出去。
　　“小姐，您是否要回宫？”弄影看着一脸平静的龙碧冉，实在看不透她现在的心思。
　　“父皇给我这个女儿指了这么一门好亲事，不回去岂不是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番心思？”龙碧冉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绽出了一抹微笑，依旧是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弄影这就安排！”见龙碧冉没有反对，弄影准备退出。
　　“不急，走之前，我先要会会这个第一公子！”龙碧冉垂眸道。
　　“弄影明白。”随着龙碧冉一挥手，弄影便没有了踪影。

　　要见东方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机缘巧合，就在当天，紫荷轩内，便迎来了随父朝见的东方珏和北堂竟城。
　　紫荷轩三楼的雅间内，两个年轻的男子已经落座。此时，龙碧冉扮作紫荷姑娘缓缓而入。紫荷轩三楼只有五个雅间，当日的紫荷帖分别发往四王府，剩下的一间，暂时空置着。也只有进入三楼雅间的人，才会由紫荷姑娘亲自出面接待。和紫荷轩中的所有姑娘一样，紫荷姑娘也不接客，在世人的眼中，紫荷姑娘就是紫荷轩的主人。
　　进入雅间之后，龙碧冉自然知道眼前的两个人看着和善，但绝非一般人，因此行事自认格外谨慎，只是规规矩矩地低头把托盘中的酒菜和糕点一一摆在桌子上，拿过侍立在身后的弄影手中的酒壶，给两人各斟了一杯酒，接着微微抬头，把第一杯酒递至其中一人手中，柔声道：“公子请！”刚刚靠近，龙碧冉便觉察到了他身上浑厚纯正的内息，正如此人的长相一样，一身阳刚凛然之气，让人不由心生敬畏，很难想象他仅仅是个刚满十八岁的男子。这个人龙碧冉并不陌生，几乎每年都能见上一面，他就是北王府小王爷北堂竟城。
　　北唐竟城看了龙碧冉一眼，接过了她手中的酒杯，并未说话。
　　敛目，龙碧冉将另一杯酒递至另一人面前，以同样轻柔的声音道：“公子请！”
　　“有劳姑娘！”这声音温润如玉，其人眸光明澈若水，一袭白衣如雪，整个人就好像是超脱红尘的九天谪仙。而且最重要的是，就算靠得如此近，龙碧冉也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内息，难道他真的如传言中那样，只是一个才华横溢温文尔雅的文弱书生？抬眸再次与眼前的男子四目相对，只是一个成长在如此环境中的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双眼睛？平和明澈，任谁也无法从中看到尘世的纷杂，只会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安心，不由自主地沉沦。只是已经死过一次的她，还能再相信吗？在目光相遇的那一刹那，龙碧冉便再次敛目静立。也许是因为小时候那块遮住她丑陋容颜的白色方巾，也许是因为那份不应存在于这个尘世的美好，龙碧冉知道，只是一眼，她的心便乱了！
　　“在下冒昧，求姑娘一曲。”白静泽接过龙碧冉递过来的酒，看着眼前敛目垂眸的女子，微微笑了。
　　龙碧冉静静退至珠帘后，坐下后缓了缓心神，然后以手抚琴，一曲《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缓缓流淌而出，萦绕于室。
　　曲罢，东方珏先回神，向着龙碧冉的方向微微举了举酒杯，道：“姑娘果然好琴，在下敬姑娘一杯！”
　　龙碧冉笑：“公子谬赞！”说完，从身后侍立的人手中端过一杯酒，向着白静泽的方向举了举，然后，一饮而尽。
　　白静泽见状，也举杯饮尽了杯中的酒。
　　“想不到姑娘看着柔弱，却是如此豪爽之人，在下也敬姑娘一杯！”北堂竟城也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自己先一饮而尽。
　　“如此，紫荷谢公子！”龙碧冉说着，再饮一杯。
　　北堂竟城见状再次叫好，然后道：“姑娘刚刚抚琴劳心，还请少歇，稍后，还望姑娘能再赐一曲。”
　　龙碧冉自然知道他二人有话要说，辞过之后，盈盈退出。
　　龙碧冉出去之后，对紧随着她身后的弄影道：“通知夜，马上回宫！”

　　“子玉，天帝待你还真是不薄，居然送了你这么一份大礼？”待得龙碧冉走远了，北堂竞城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东方珏道，本来是略带调侃的话，经他低沉的嗓音说出，带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说来也真是难为天帝了！”如玉般圆润语调中好似真的有了一丝惋惜。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北堂竞城嗓音本来就低沉，现在严肃起来更是多了一份威严。
　　“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父王和我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接旨谢恩的。”东方珏的语调始终很平缓。
　　“怎么？你还真的准备把那个又呆又哑的傻公主娶进府？”北堂竟城开始有点急了。
　　“既然天帝执意如此，我娶了她便是！”东方珏的脸上本来就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更甚。
　　“子玉，你我皆知天帝此举的用意，我自不会有多余的话。可是父王那边，因着王爷与你的态度面子上下不来，恐怕要与东王府为难！”其实北堂竞城的性子完全随着北王，所以，当看到东王和东方珏面对天帝赐婚的旨意欣然领旨谢恩的时候，虽然深知这其中的玄机，却也不由得动了怒，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既然天帝一心想要看到这样的局面，我们又岂能让他失望？”东方珏嘴角微扬，露出了最完美的微笑，眼中流露出来的光彩就是坐在对面的北堂竞城也为之炫目。
　　“看来天帝终是耐不住，下了狠心要对四王下手了，果然好胆识！”这句看似赞扬的话即就是被北唐竞城沉稳的语调说出，也掩不了这其中的讥讽之意。
　　“随他去吧！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我可能不方便到府上，少不得你在王爷和紫烟面前替我说情。等事情了了，父王和我定会亲自登门谢罪！”东方珏好像完全不把天帝的用意放在心上，反而对北唐竞城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这话就严重了！父王的脾气你也知道，也就是面子上下不来，这个中原委他自是心知肚明。至于紫烟，她是个明事理的姑娘。”北堂竞城显然也没有料到东方珏说出这样的话。
　　“如此便好！”说完这句，东方珏微眯双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片刻方道：“不过说来，这朝堂之上竟还有明事理的人。”
　　北堂竞城闻言，笑了：“子玉所说可是顾直那个老顽固？不过今天朝堂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大家都晓得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有他执意反对你和那傻公主的婚事，已经触怒了天帝，怕是已经活到头了！”
　　“天帝虽然平庸但是并不愚蠢，怕是过了气头就又舍不得了。”东方珏低头，脸上带着一缕玩味的笑。
　　“事情到了这一步，便也由不得他舍得不舍得！这件事情交给我便好，也算是我送给你的大婚之礼！”纵是这种带着赤裸裸阴谋的话被北堂竞城说出来也带了一种豪气。
　　“如此，子玉就先谢过了！”东方珏垂眸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最后微微仰头，缓缓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说完了正事，东方珏和北堂竟成复又叫了人进来。进来的依旧是紫荷姑娘，只是此紫荷已非彼紫荷。重新布了菜品果酒，二人再求一曲。琴声依旧，只是听在二人耳中，已然徒具其形，却无其韵。
　　酒罢曲终，二人走出了紫荷轩后，北堂竟城笑问：“子玉觉得这紫荷姑娘如何？”
　　东方珏笑了笑，一脸高深莫测：“是个妙人儿！”
　　北堂竟城大笑道：“能得子玉如此称赞，看来我没有看错她！可惜，只得一曲！”
　　“会再见的！”东方珏低声道，好像是回答北堂竟城的话，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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