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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改)
容若第一反应是,她怎么知道一定是妹妹?
不过她娘想女孩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容若眨巴眨巴眼,爽快应道,“当然好了!”
“娘快些生出来,阿若会好好待妹妹的!”
胡里京的笑意从眼里漫出来,她捧着容若的小脸,重重亲一口,“我们阿若真的太乖了。”
容若跟着笑起来,视线慢慢落在她的腰腹,胡里京总是穿红裙子,如火焰般红,如火焰般蓬松,故而仔细看了,才能发觉那儿确实不如从前平坦。
“真好。”
错开眼,他垂下的眼里有点空,好一会儿才认真说,“等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阿若就有妹妹了,真好。”
冬天很漫长,风雪肆虐,但在暖房里,也并不难熬。
更别说近了年关,各家都要忙各家的事,今年做了什么,明天要做什么,往往都要决议,上至官员臣子,下至黎民百姓,大至安家定国,小至种田植草。
这时候容成真反而得了空,能整日整日地在不二殿里陪着母子二人。
容若赖在不二殿也没人赶他,不上学他就是宫里的真霸王,江湖上的无敌大侠。
但也有趣,他不上学反而喜欢说起上学时候的事儿,活像天底下就他一个上过学堂,每天都能拣几句说说。
“老师可惨了,我瞧他没哪件衣衫不打补丁,太傅很穷么?爹爹要不要再给他个什么官儿做做..”
“还有沈长秋!爹爹得多给他买些药,他每日喝那许多乱七八糟的,可还是病怏怏的..唔,他那修闭口禅的爹肯定比太傅还穷。”
“李梢真的绝了,自从可以不穿校服,他天天穿粉色衣衫,俏得跟个女孩似的,我每每不慎课上睡着了,醒来总能发现他也在睡!”
“他还喜欢叨咕周韫,不理他他也能自个儿说,什么玩意都要讲给周韫听,把周韫烦得要死,在宫里住了几天就烦了几晚上,李梢还振振有词,说他爹因为周韫叨了他多久,他就要全叨回给周韫听,老师笑话他们这叫因果轮回,报什么不爽。”
“阿喵跑太学里搭窝去了,天太冷了外面待不住,我是说好多天没瞧见它。它可喜欢沈长秋,上着课也要往他脚边盘着,但老师可怕猫了,阿喵一凑过去,他咋呼得比猫叫声还大。”
...
容若嘴巴就没停过,除了吃就是说,东拉西扯什么小破事都能说上一说。
像要父母未参与的时光事无巨细地填补回来,偏偏词汇匮乏,重复来重复去都是那几件事。
许多事容成真胡里京虽早已知道了,但还是笑着听他慢慢说。
胡里京这一胎养得有些费力,她每天的消遣就是靠在贵妃塌上听容若说话,再让容成真画美人像。
话是每日都说,画像却不是每日都能画。
容成真这一副画好多日了也未画完,他一心难二用,总是听容若说话听着听着就入了神,入了神就放下笔。
终于,他没忍住,提醒道,“阿若,再画不完,这画中美人也要跟着大肚子了。”
现今已是五九,过了立春便要过年,哪能一幅画从今年画到明年?
“怪阿若吗?”容若顿了顿,可怜巴巴地问,“怪阿若嘛怪阿若嘛怪阿若嘛怪阿若嘛?!”
瞧着就要掉金豆豆。
“不怪不怪不怪不怪!”容成真赶紧凑上去哄。
“徐太傅李梢周韫沈长秋...他们都走了嘛,阿若十分想念他们,但没有人可以陪着玩,所以,所以阿若跟爹娘说说话也不成嘛?”
活像之前上学上得焉巴焉巴的不是他本人似的。
而且那一群子太监宫女,都是摆设用的?
这话故意说得矫揉造作,偏偏配上双明亮亮的大眼睛,谁都说不得他。
而且效果还是立竿见影的,容若被抱在怀里哄了又哄,而容成真则挨了好一顿讲。
又两天,容成真发了帖子,夜里头请群臣赴宴,同时邀来的,还有容若天天“十分想念”的老头儿和小孩。
临近日落,在不二殿里仔细能听到宫人们来来去去收拾场地的声音。
容若愈发亢奋,胡里京怀着身子,挨折腾的便只有容成真。
容成真给他闹腾地头疼,便抽出张纸给他,道,“儿啊,去,趁你娘还瘦着,多给她画两张美人图。”
“乱说,我可胖不起来,”胡里京瞥他一眼,“若真胖起来了,就是你这嘴的罪过。”
得,一句话都能踩着雷。
容成真赶紧闭嘴,只与容若偷偷眨眼。
容若也当真从案上摸过一碟墨,学着他爹为娘亲画像。
他画得慢,也并不如何相像,好在总是画,手熟了也看得出来是个人,不至于胡乱涂抹。
时间就是这样,又过得好快,嘻嘻哈哈地说笑一番,再抬头,天都暗了。
其实容若在太学里时日子过得也快,几个小孩年龄相当,哪怕是周韫那样寡言寡语的,玩个两三天也能混一块儿,加上晚上除了沈长秋都没出宫,容若夜里在太学客舍里顽,都是过了亥时才回青宫。
可跟不二殿里还是不一样的。
容若觉得自己现在像一根草叶,四肢身体都泡在温热的水里慢慢舒展开来,打心底有种恍惚的热闹和安逸。
没安逸多久,胡里京伸个懒腰,笑道,“好孩儿,走吧,娘给你洗澡澡。”
听到“好孩儿”三个字容若就是一僵,他连滚带爬地蹿到书桌边,抬头殷切道,“爹,爹爹给阿若洗澡。”
容成真自然是明白的,他正色着,如昨日前日前前日一般苦口婆心地劝道,“阿京,其实阿若不小了,还跟娘亲一起洗澡...”
刚要继续说下去,抬眼见胡里京笑容愈发灿烂,灿烂里散发着森森寒意,立刻改口,道:“也是很正常的事。”
容若小脸一僵,认命地叹口气。
果然,洗个澡又洗了整整一个半时辰。
容若被玫瑰味儿熏得头脑发晕,暗暗发誓再也不吃鲜花饼。
沥着发,胡里京披着外袍,在阁中一阵翻,挑了个粉不拉几的小衫衬在容若脸颊,问,“阿若喜欢这个色吗?”
“...”,容若看着铜镜,吞了口口水,觉得自己活像桃子成精。
衣裳放下,白生生的指尖又落在另一件衫子上,衣服摆绣了许多花纹,淡淡的鹅黄,“那这个呢?”
“这个好些..?”
别的不能确定,但当个梨子精总比当桃子精好。
胡里京璨然一笑,容若认命地由她穿上衣衫,又细细编起小辫,心道:妹妹可快些生出来吧。
又想,哄女孩家是不容易的,他现在哄娘亲开心,以后娶个妻子...要选不喜欢吃桃子梨子的。
系着衣带,再看胡里京又从匣内的金钗玉扣里一阵挑选。
她问,“阿若,你瞧,是这只玉钗好看,还是这只荧木簪好看?”
“我瞧着..”话没说完,头上一重。
容若这时候对于妹妹算是热切盼望了,同时在他的娶妻要求又加了一条:也不要爱簪花儿的。
一个澡洗了大半个时辰,容若平日里打扮地已是十分精细,但经胡里京的手,便还要更更更细致些,譬如护额,发辫,东珠,玉簪,这些玩意他自个从来不会一次性全用上。
容若一身如泼金光,摇着小扇地去赴宴。
进门先瞧见左边那个吃冻梨的胡家小表妹,扭头又瞧见右边吃桃子的周家小贵女,再往前几步,差点被程家姑娘满头珠翠刺瞎眼。
——娘亲耶,撞了邪了。
赶紧往外退,知会红燕一声,容若就往御花园里躲。
夫人和贵女们娇弱,大都在屋子里烘火,绣绣花聊聊天嗑嗑瓜子,臣子们则在花园的庭里,容若转了几圈,却也不知道小公子们缩哪儿去当乌龟了。
正绕过一截长廊,容若瞧见前面一个熟悉的青色身影,正松一口气,可一声“沈长秋”还未出口,先瞧见他面前那个一脸戾气的小男孩儿。
说是小男孩儿是真小男孩儿,身形瞧着估摸才到沈长秋胸口。
他杵灯笼下边,亮亮堂堂地袒露出写满排斥憎恶的目光,男孩儿的眉眼跟沈长秋有几分相似,却得形不得意,与沈长秋的雅致秀美可谓有云泥之别。
容若皱着眉正要走过去,就瞧见那小男孩将沈长秋推搡一个踉跄,恶声咒骂,“你怎么不去死呢?像你这种人!怎么不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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