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憾时抱余生

　　墨菲定律真是诚不我欺，晚餐的时候韩憾在心里感叹。
　　韩憾最近一直觉得日子平淡，波澜不惊到有些无趣，想着做点什么缓解一下乏味的生活，还没等她想好，事儿就主动找上门儿了。
　　晚餐的时候，韩憾几个人窝在教室里在整理梳理历史笔记。班里一个小混混走到韩憾座位上，把韩憾叫到一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韩憾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又很快恢复如常，轻声道谢后回到了座位上，拿起手机发短信。
　　屁股还没坐稳当，西可就轻车熟路的走进韩憾班中，坐到了韩憾身边。
　　“听说了吗？”西可开门见山，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韩憾心照不宣，笑着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眼，极力控制的表情还是被嘴角藏不住的笑意打破，陆彧打量着韩憾，看到她眼底深处的蔑视。
　　“怎么了？”西可和韩憾之间诡异的互动，让禾也很是费解。
　　西可的笑意依旧持续着，轻声解释起来，“没事儿，就是问问她，知不知道田今在学校花钱雇了一帮人，晚上要在巷子里围她。”
　　几个人瞬间瞪大了眼睛，努力消化着西可的话。邢卓最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
　　陆彧章白几个人，从小到大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对于这种事，他们显然第一次遇到，几个人都皱着眉，面露忧色。
　　韩憾看着他们几个的神色，云淡风轻的开口，“没事儿，刚刚讲哪儿了？”
　　禾也一脸担忧，急的都快要哭出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
　　韩憾被禾也的样子逗笑，拉住她的手，“什么时候了，马上就要月考了。”又看了看其余几人，莞尔一笑，“别担心，事儿不大。”
　　“要不要告给老师吖？”禾也问道。
　　西可被禾也逗得哈哈大笑，手轻轻捏了下禾也的脸，“你怎么这么可爱吖？”又稍正了神色，“安排好了吗？”
　　韩憾点了点头，示意西可放心。
　　西可安心的笑了，起身离开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对韩憾说道，“我晚上凑热闹去吖！”
　　韩憾虚拍了一把，“一天天的还能不能有点儿正形儿了！”
　　西可走后，章白试探的询问韩憾，“你别是也要叫人打群架吧？”
　　韩憾拿起手中的笔，继续整理着知识点，漫不经心的开口，“以暴制暴是弱者的行为。”几个人还想再说什么，自习铃声响起，便都回到座位上去。
　　整个自习时间，陆彧禾也几人都担忧不安，倒是韩憾这个当事人气定神闲，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安安心心写着作业。放学的铃声响起，田今走到韩憾面前，面无表情，“我有事找你，学校门口见。”
　　韩憾波澜不惊，“好。”
　　田今见韩憾答应下来，转身离开。
　　韩憾收拾好书包也准备离开，陆彧一把拉住韩憾，“我送你回去。”禾也也跟着附和，“我也送你回家。”邢卓章白和郭舟也都围了过来，“我们也去。”
　　韩憾被他们几个逗笑，“干吗？码人打架吖？阿西莫夫说过，‘暴力是无能者的最后手段’，一帮挺好的孩子，不能有这种危险思想吖！”说完又恢复了神色，“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事情。”
　　陆彧并没有松手，甚至力道更重了些，“不行，不管你有什么主意，我们得跟着你。”韩憾环视几人，发现他们态度坚定，叹了口气，“你们远远跟着我行吧？”见几个人还是犹豫不决，韩憾有些无奈，“你们不会真把我当关云长了，以为我要单刀赴会吧？”
　　“要么你们就各回各家，要么就当不知道这事儿远远跟着躲一边儿去，二选一。”韩憾态度很坚定，高中不是义务教育，如果这事儿有个什么万一，她不愿把这几个处处为她考虑的朋友也牵扯进来。
　　“行，我们几个在后面悄悄跟着你。”邢卓开口。
　　“不许被人发现。”
　　“行。”
　　见几人答应下来，韩憾背起书包朝着校门走去。禾也望着韩憾的背影，总觉得韩憾今天哪里不太一样，疑惑着说，“你们有没有觉得，她今天哪里不一样了？”
　　“嗯。”章白和郭舟点了点头，陆彧沉默着，不发一言。几个人远远跟在韩憾身后，看着韩憾随着田今走进了离学校不远的巷子深处。

　　一路上田今都沉着脸，韩憾倒是气定神闲，二人之间维持着诡异的沉默。到了田今安排好的地方，两个人之间的沉默终于被打破。
　　“韩憾，我们今天算算账吧。”
　　韩憾轻挑了一下眉，“你一个人来和我算账？”
　　“你当我是傻子吗？”说着就拿起手机要打电话。
　　“韩憾！”韩憾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韩憾轻笑，朝后轻撇了一下头，询问田今，“你在找他们吗？”
　　田今看了看来人，变了神色。
　　每个学校都有混不吝的，无人敢惹的风云人物，用电影古惑仔的话说叫“扛把子”，连艾成这样的重点学校也不例外。来人正是西可和在艾成无人敢惹的康元，比韩憾大一届。说起来康元这个人，在艾成也算是个传说了，抽烟喝酒打架斗殴逃课烫头什么都干，是个玩世不恭的主，偏偏成绩还好的很，据说家里有些背景，老师们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过于张扬倒也由得他去。
　　康元走到韩憾身边，停住了脚步，甩了韩憾好大一个白眼。又向前走了两步，笑着问田今，“是你找人要围她？”
　　田今有些紧张，一言不发。
　　“你别紧张，我就是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田今依旧沉默着，不自觉后退的脚步却在彰显着此刻的慌乱。
　　康元笑意更甚，眼神却越发凌厉，“你知道她是谁么你就围她？”
　　韩憾冷眼旁观，又想起什么，回身走到一个男生身边，“是谁？”
　　男生推了一把身边低着头的矮个子男生，“这个。”
　　韩憾嘴角微扬，“学长，田今找得你吖？”
　　那个矮个子男生因为紧张说话有些结巴，“我我我…我不知道情况…”
　　韩憾点了点头，语气淡淡的，“没关系。不过我听说她给你们塞钱了？既然事儿没办成，钱要给人家退回去。”
　　“知知..道了…”
　　韩憾脸上扬着笑意，“她给了你多少钱？”
　　“五百。”
　　韩憾还没说什么，康元却走了过来，对着韩憾的脑门敲了一下，“你个不争气的。升了高一怕给你惹麻烦，在学校装不认识你，这才多长时间就被人欺负到头上了！我看你是好学生当太久了吧？你这丫头没一点儿出息！”
　　韩憾故作气恼的揉了揉脑门，虽然康元压根儿没使力气。又白了他一眼，语气嘲讽，“你还说我，你看看你身边现在都是什么人？连给人当打手这种下三滥的事儿都做！”
　　康元被韩憾的话噎住，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旋即转移话题，“还不是你自己没出息，以后在学校不装不认识你了，都被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我让你装不认识我了吗？我认识你丢人吗？”韩憾突然来了气，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
　　康元越发尴尬，见韩憾是真动气了，连忙服了软，“是我的错我的错。”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笑意未达眼底的看着田今，“同学，同学之间要友爱团结，你这样叫人去围同班的同学这不太合适吧。”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被康元说出来，怎么都觉得讽刺。
　　“我没…”
　　“你没什么？”田今反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康元打断，“你是没围成还是没叫人围吖？你要是撒谎呢，明天我们就去政教处自首，你看看学校会怎么处置你。你要是没围成，眼前的状况你最好小心说话。”
　　田今再次沉默起来。
　　“得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呢，也记住你了。我们韩憾不是个会惹事儿的孩子，但更不怕事儿，我劝你这三年最好相安无事，让我们孩子好好学习。”
　　韩憾一直觉得康元有点中二病，也未再理他，转头看向田今，嘴角的弧度写满了讽刺，眼神冷冽，一副傲睨自若的样子，缓声说道，“田今，你比我想的还差劲。”
　　这句话让田今握紧了拳头，她恨透了韩憾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韩憾未在看她一眼，拍了拍康元的肩膀，“走了。”
　　“等一下。”韩憾话音未落，又传来了一道女声。
　　韩憾转头看向来人，给康元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然后乖乖的叫了一句，“安安姐。”
　　来人叫安心，是艾成高三的风云人物，几乎无人不知，高三有一个长相好气质佳学习棒心地善，几乎完美的无可挑剔的女神。在艾成几乎是老师们的宠儿，无论是各路学霸还是众多刺儿头，都会给安心一个面子。可安心从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在这一点上，韩憾和她是一样的。
　　“你退步了。”安心对着韩憾说，“有时候任由事态发展往往就会造成麻烦的局面，花费更多的时间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嗯。”韩憾乖乖点了点头。
　　“懒死你得了。”安心亲昵的捏了下韩憾的鼻子，刚刚还很严肃的脸色舒缓了许多。说着走到田今对面，笑容和煦地伸出手，“你好，我叫安心。”
　　田今防备的看了一眼，没有伸出手。安心也不觉得尴尬，笑着收回了回去。“我听说了你和韩憾的事情，不过我今天来是为了别的事。田今，你偷了我弟弟的笔记本，你打算什么时候还给他？”
　　韩憾和田今皆是一惊，田今死死盯着安心，眼神无比慌乱。而韩憾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感慨起世界真小，什么嘛，自己怕不是田今的克星。
　　“我没有！”
　　“你自己做过的事情可能忘了，但有人会替你记得。”安心笑的很温柔，“给别人添麻烦还能佯装无事，你到底是精神傲慢还是有乞丐的天性？你这出自娱自乐的独角戏到底要唱到什么时候？死缠烂打不一定是情深义重，多半是因为没见过什么世面。”安心态度温和，却字字诛心，饶是韩憾，也不觉难堪。至于田今，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安心瞥了一眼田今一眼，“你走吧，这种事情不要再做了。”
　　田今望着安心，最终没说什么，快步离去，只留下一个仓皇而逃的背影。
　　这出戏总算落幕。
　　杂七杂八的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安心长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着康元，“你到底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韩憾给西可使了个眼色，准备悄悄溜走。刚转身迈出第一步，就听见安心的声音，“站住！”韩憾认命似的闭了眼，一脸无奈的回身。西可一脸幸灾乐祸，和安心打了招呼就火速离开了。
　　康元侧过头去没有回答，二人之间莫名僵持着。韩憾无语问苍天，这是什么修罗场。
　　安心低了低头，又是轻叹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开口，眉梢眼角都带着温柔，“我在J市等你。”
　　康元蓦地扭过头，似是不敢相信的盯着安心。
　　“我只等你一年。”安心恢复了严肃的神色，郑重其辞。
　　然后韩憾看到康元红了的眼，看到了康元和安心四目相对的笑脸，偷偷地笑了。
　　“咳咳…”康元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激动，又恢复了那副落拓不羁的样子，数落起韩憾，“你…你笑什么？”
　　韩憾翻了好大一个白眼，“我笑安安姐鬼迷心窍，在劫难逃。”
　　“个没大没小的！”康元说着对着韩憾又是一个脑瓜崩。
　　“鬼迷心窍，在劫难逃。”安心低头呢喃这八个字，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说得对。”
　　“安安姐，你真勇敢。”
　　“小憾，我马上就要毕业了，你帮我看着他。”
　　“嗯。”韩憾用力的点了点头。
　　“我还用得着她看，她自己破事儿一堆还没弄明白呢…”康元反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心一个眼神憋了回去。
　　“小憾，你才高一，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坚持好好学习。”
　　“安安姐你放心。”
　　安心笑着拍了拍韩憾，“你那几个同学等你半天了，快去吧。”
　　韩憾回身望去，看见禾也几个人神色各异的等在那里，回头和二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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