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戏

　　自打那日在公主府一别，婉儿已经很久没见到太平公主了，今日在御花园一见，看样子她还在气头上，还是自己先服软好了。

　　“婉儿给太平公主请安”

　　“李贤谋反之事你为何不阻拦！”

　　“我尽力了”

　　“听下人说诏书是你写的，也是你宣的，好大的本事啊！果然待在公主府屈才了……”

　　太平公主自小和李贤关系甚好，自家哥哥的脾气她心知肚明，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可她就是生气，气二人对自己隐瞒，气二人那日的离开。

　　“月儿来了怎么不告诉母后一声？”武则天下了朝本想在御花园走一走便看到眼前这一幕。

　　“儿臣参见母后”

　　“免礼！”

　　“月儿今晚陪母后用晚膳可好？你都不来看望母后，心寒啊～”武则天故作哀怨道。

　　太平公主没想到一向道貌岸然的母后竟然会向自己撒娇？！拒绝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在看婉儿嘴角轻挑的样子，只觉得二人古怪的很。

　　“我让御厨做的都是你平日里爱吃的，月儿来尝尝？”

　　“谢母后～”太平公主眼尖的看到一盘红烧鹿肉，她一向不吃鹿肉，鹿鹿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鹿鹿！倒是婉儿喜欢的很，还记得小时候养的小鹿被自己喂的太多撑死了，她把尸体交给婉儿，谁料她竟然拿来烤着吃，还举着鹿腿让她也来一口，真是气死她了！要是别人，她早就让那人给她的小鹿陪葬去了……

　　太平公主记得母后也不怎么爱吃鹿肉，看来这道菜是专门做给某人的，太平公主眯起眼睛看着一旁吃的不亦乐乎的上官婉儿，已经用眼神杀了她不下十次。武则天眼眸带笑的看着二人，示意婉儿她想吃红烧鹿肉里的萝卜，婉儿夹起一块沾了汤汁的红烧萝卜递到武则天面前，顾及太平公主在，本想放进她的碗里，谁料武则天已经习惯性的含住她的筷子把红烧萝卜咽了下去。

　　“？？？”太平公主一抬头便看见这一幕，惊了！在看看二人眉目传情的样子，这顿晚膳没吃几口也气饱了，她这次过来，一方面是想问清楚，既然婉儿当初的选择是哥哥，为何还要背叛他？舍弃他？是否曾后悔当初的选择？自己还是有机会的对不对？

　　“母后，月儿许久没见婉儿，想和婉儿单独叙叙旧可好？”

　　“自然”

　　太平公主牵起婉儿的手走向大殿外，她的第六感一向很准，但这次，她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公主殿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婉儿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太平公主答非所问。

　　“公主殿下是个美人”

　　“那婉儿为何不喜欢我？”

　　“婉儿一直都很喜欢公主殿下啊”

　　“我现在不想和你玩文字游戏，你知道我说的喜欢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是哥哥对你的那种喜欢，你懂么！”太平公主红着眼眶冲她吼道。

　　“可我们都是……女子”

　　“那你和母后呢”

　　“……”

　　“怎么？被我说中了？”

　　“……”

　　“我只问你一句，你喜欢的人可是我母后？”

　　“是”

　　“呵，别以为处心积虑爬上龙塌便高枕无忧，我想你应该知道母后男宠不尽其数，总有一天她会对你生厌”

　　“多谢公主殿下提醒，时候不早了，婉儿怕回去晚了陛下生气，先行告退”

　　“好的很！”

　　太平公主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爱意终于能鼓足勇气告知她，原本以为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些，可还是堵的厉害。即便知道婉儿心悦母后，她也不会就此放手！婉儿，最后一定会是她的。

　　上官婉儿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平公主对自己的心思，可她不能犯糊涂！她是罪臣之女，况且都是女子，这是有违伦理的不是？所以她一直对她的示好装傻充楞。直到遇见武则天，她才知道，原来女女也是可以做那种事情？！也是可以同男子那样相爱相伴一生，但要有权利才能堵住悠悠众口。她承认，一开始她是带着目的接近武则天的，这个女人，害得自己家道中落，还夺走了自己的清白，她甚至不只一次在夜里趁她熟睡动过杀心。可这个女人，给了她权利，让她有了欲望，让她不管在朝堂之上还是床榻之下都心甘情愿臣服于她。在这朝堂之上，她是君，自己是臣，在这床榻之下，她在下，自己在上。正所谓情不知何起，而一往情深，她现在只想好好伴在陛下身侧，白天替她处理政事分忧解难，晚上替她宽衣解带执行私事，如此，“肾”好！

　　武则天看着婉儿如同往日一样对着镜子替自己盘发整理容妆，仔细打量着她，这才发觉婉儿已经从初见时的小丫头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一颦一笑自成风度，这样想来，婉儿已经在自己身边侍奉数载，朝廷上的政事基本上都交给她处理，自己也算放心，这些年头疼的老毛病也在婉儿悉心照料下缓和了不少……

　　“陛下可有心事？”婉儿看着武则天出神的望着自己便开口询问道。

　　“朕已经老了，婉儿还如同花一样美”武则天望向窗外开的正娇艳的牡丹花喃喃道。

　　“婉儿在陛下面前只能当绿叶衬托陛下，陛下是婉儿在这世上见过最美的人”

　　“你这小嘴真会讨朕欢心，可朕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耽误了婉儿的终身大事，朕打算给婉儿寻个良人做归宿。”

　　“陛下可是不要婉儿了？婉儿早就是陛下的人了，只想一辈子陪在陛下身边侍奉陛下”

　　“朕自然舍不得婉儿，既然婉儿不愿，那便作罢……”

　　“陛下，以后不许再提这话了，不然婉儿生气再也不理陛下了！”

　　“好好好，那婉儿把陛下打扮的更年轻气盛些……”

　　太平公主没想到，婉儿竟然能让一向沉迷男色的母后不在纸醉金迷于众乐乐而选择独乐乐婉儿一人，便气的掀翻了桌子，问题出在哪？到底是她送进宫的那些男宠太废物还是武则天改性不喜欢男的了？可她送进宫里的女色也没有被母后重用……她之所以不惜冒着被后人唾弃不知检点的风险大肆招男宠进公主府并不是为了自己享用，而是精心挑选送到她母后的床上，为的就是让婉儿失宠，可这些人真是让她失望透了！没一个能撑过整月，最长也就半月便被母后遗忘冷落在瑶光殿充人头了。

　　“在下张昌宗向公主请安！”

　　太平公主只见开口说话之人面若莲花，身材颀长，一双桃花眼勾人的很，白皙的小脸嫩的能掐出水来，不由眼前一亮，是母后喜欢的类型没错了！

　　“你会什么？”母后喜欢有才情的人，光长得好看就是绣花枕头，也是无用！

　　“在下擅长音律，舞艺”

　　“太好了！明日随我进宫进谏！”

　　“一切听公主安排”

　　上官婉儿离老远就看到太平公主身后跟着一个妖艳货色，一个大男人打扮的花枝招展成何体统？她无奈的摇摇头，这已经不知道是她这个月送进宫的第几个了，她真的就这么想让自己失宠？真是闲的没事做了……听下面的人说，公主府男宠无数，个个一顶一的绝美！她实在想不到昔日那个同自己牵个手都会脸红的少女会堕落到今天这个样子！是因为自己么？她这样做只会让自己更厌烦她，何必呢。

　　“月儿，朕不是说过有婉儿陪着就够了，你再给朕送人怕是瑶光殿塞不下了”

　　“母后～这次带的人和以往不一样，儿臣保证您会喜欢的”太平公主笑意不明的看了婉儿一眼。

　　“抬起头，让朕瞧瞧！”

　　武则天只见太平公主身后的男子娇羞的抬起头，只见此人长的俊美不凡，面如莲花，有一种男子特有的阴柔美。

　　“年方几何？”

　　“回陛下，二十有余”

　　“甚好！你可愿留在朕身边服侍？”

　　“能侍奉陛下是昌宗的福气”

　　“……”婉儿在一旁看着眉开眼笑合不拢嘴的陛下，看来陛下这次是真的很喜欢吧，只要陛下开心就好了，自己难不难过不重要的……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是自己太贪心了，想要占有陛下，希望陛下只是她一个人的……上官婉儿没有发现，在她注视武则天的时候，太平公主也在凝望着她。太平公主原本以为看到婉儿脸上的失落心里会很痛快，但她错了，这家伙，哭丧脸的样子简直丑死了，她还是更喜欢看着她笑，如果当初她的选择是自己，她定会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之。

　　“婉儿，走的这么急作甚？”

　　“……”

　　“母后这次好像很喜欢我送来的人呢”

　　“有意思么”婉儿皱着眉不悦的抬头看向面前幸灾乐祸的某人。

　　“可有意思了，公主府还有好多呢，上官大人需不需要呢？需要的话……”太平公主趁婉儿没有防备亲了上去。婉儿原本想推开她，可在瞥见武则天注视自己后，她回应了……她倒是想看看武则天会不会吃自己的醋，谁料武则天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什么都没说挽着新宠离自己远去，一次都没有回头，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够了！还请公主自爱！”

　　“母后根本就不在乎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回不去了……”

　　“我不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太平公主走后，婉儿吹了许久的风才回到武则天的寝宫。

　　“婉儿，今晚朕要六郎侍寝”

　　“臣先告退”

　　“等等，朕要你留下来记录朕和六郎如何行事……”

　　“诺”

　　上官婉儿就这样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二人，即便自己向来擅长隐忍，可看着心爱之人在他人身下承欢，谁又能安然自若？！有好几次她都想冲上去把那个六郎给腌了，呵……

　　武则天承认她是故意的，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吃了某人的醋，想到白天的不痛快，她就烦闷的很，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侧身对六郎说了什么然后让六郎躺在自己身下……

　　上官婉儿曾记得武则天曾说过，在这龙塌之上，只有自己才有资格被她服侍，看样子陛下要食言了……她用力攥着拳头，由于攥的太过用力手心已经被指甲硌的开始渗血，她感觉不到手上的疼，只觉得心脏被人用刀子割了一又一下，胃里翻江倒海恶心的很。

　　“滴答……滴答……”武则天本以为是她哭了，说真的，她还没见过她哭的样子，便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上官婉儿，只见上官婉儿脸色难堪，红着的眼眶并没有泪痕，反而是手心正在滴血，她明明是没有指甲的，这要使多大力气才能攥出血来，武则天的心不由自主抽痛了一下，她很想下床替婉儿包扎，可出于面子还是忍了下来。她在想，如果婉儿刚刚上前制止，她也不会怪罪于她。

　　“够了，出去吧”

　　“谢……陛下”婉儿颤抖着声音哑然道。

　　张昌宗能言善辩，在武则天面前越发得宠得势，后来又像武则天引荐了自家哥哥张易之，人称“五郎”。武则天龙颜大悦，晚年沉迷男色，不在怎么管理朝政，全全交给婉儿打理。

　　“凤天承运，皇帝诏曰:
　　封张昌宗为春官侍郎 ，钦此。”

　　“凤天承运，皇帝诏曰:
　　封张易之为控鹤监，钦此。”

　　上官婉儿宣读完诏书退了朝接着处理公事。却被张昌宗拦住了去路。

　　“何事？”婉儿不耐烦的皱眉道。她可一点不想和这个白面小生打交道，先不说他从云麾将军升到右散骑常侍，而后又是春官侍郎，连着把自家哥哥也带进宫做起了控鹤监，当面首能做到这个地步也是有两下子。

　　“丞相大人要不要和我打个赌？”张昌宗一脸的狐媚贱样。

　　“没兴趣”

　　“怎么？你不敢啊”

　　“赌什么？”

　　“今晚……”

　　“好”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可能时间长了人真的会麻木吧，上官婉儿看着床上的三人无声讥笑着摇头。她按照计划收起对他的厌恶故作深情的看向张昌宗，一旁的武则天见六郎停下来含情脉脉的看向婉儿，一时气不打一处来，怪不得婉儿对自己的态度越发冷淡，原来是和六郎私底下私通有奸情？！

　　“大胆！汝敢动我禁脔！”武则顺手拿起枕头下防身的金刀朝婉儿的脸扔去，只见她并没有躲闪，笔直的站在原地。

　　“你赢了”上官婉儿好像意料之中，捡起地上的金刀架在脖子上。

　　“婉儿你若是敢死，朕让你们上官一族再无翻身之日！”武则天看着婉儿满脸鲜血，在看着她架在脖子上的刀，她承认她慌了，她害怕失去她。

　　“陛下，六郎并没有与婉儿私通，是我提议打了个赌”张昌宗跪在地上求情。

　　“什么？！”

　　“赌六郎和婉儿在陛下心中谁更重要？输的人……自刎”看样子是他赢了，他原本只是恃宠而骄的开个玩笑，谁知道婉儿会当真啊，事情好像闹大了。

　　“什么？！你俩给朕滚出去！”

　　“诺”张昌宗和张易之见状连衣服都没来的及穿连滚带爬的离开寝宫。

　　“求陛下成全婉儿”

　　“你的命是朕的，你敢死我便抄了你上官全族！”

　　“我知道陛下不会的”

　　“过来，脸都花了，朕给你擦药”武则天示好道。

　　“不碍事，反正陛下现在也看够了”上官婉儿明明知道这场赌十有九输，但她还是想用那一成去赌。

　　“婉儿，可是生朕的气了？”武则天看着婉儿眼睛红的像只兔子。

　　“臣不敢”

　　“婉儿，其实……”武则天很想说她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她怕婉儿被美色吸引，先是月儿后是六郎，她怕婉儿嫌弃自己年老色衰，所以才会如此生气，她是在气自己啊！吾生君未生，君生吾已老。

　　“臣以后不会越界，不会再对陛下有非分之想！”

　　“好的很！给朕滚！”

　　“诺”

　　武则天很想说其实是她赢了，没有人能比的上婉儿在自己心里的位置，若是她先服个软，说不准她会立马把五郎六郎向之前那样送进瑶光殿，但婉儿冷淡的态度，她很生气！

　　“早知如此不是么”上官婉儿回到自己的寝宫对着镜子看着额头上不大不小已经结痂的伤疤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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