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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二被选中后,当即兴高采烈从自己身后掏出来一个大包袱,满脸得意:“我早就收拾好行礼了!主子,我们去哪儿?”
廖三和廖四看见他这幅德行,冷淡的脸上有一丝龟裂,嘴角抽了抽,实在无话可说。
这大傻……二哥什么时候收拾的行礼?不对,他什么时候带过来的?
燕思归听着廖二的话一下子犯了难,下意识地看向言。这次言鹤突然把他带出来,弄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还真不知道之后的去向。
“拿着信滚去京城平王府”,言鹤毫不客气的将一封信扔给廖二,“安心等着,廖一过段时间就回去了。”
廖二:“……”
方才的热情洋溢被人兜头泼了冷水,凉的彻彻底底,可惜言鹤多年积威太深,廖二敢怒不敢言,瞪了眼干看不帮忙的两个弟弟,委委屈屈抱着自己的包袱离开,往京城去了。
*
“廖一做什么去了?”燕思归单手搭在客栈卧房中的圆木桌面上,葱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与木质桌面接触,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离开天一楼后,言鹤本想拉着燕思归在街边赏景,但被燕思归以他不想顶着那么毒的太阳在外头傻站着为由所拒绝,只得作罢回客栈。
“去边境了。”言鹤随口应和。
“边境?”燕思归微微惊讶,“那怪我都没怎么见过他。”
从燕家灭门到他住进平王府这大半个月里,他也就见过廖一不到五回。
言鹤从回答完燕思归,就一直在偷瞄燕思归,等着燕思归继续问他廖一究竟去做什么了,却一直没有等到,憋到最后他自己忍不住了,问:“你怎么不问我让廖一去边境做什么去了?”
“跟我有关系吗?”燕思归反问。
言鹤注视着他,默了一瞬,道:“那倒没有。”
“……”燕思归微笑以对。
“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想问问你”,燕思归突然说,话音间肉眼可见的犹豫,“你……”
“言鹤听他这么说,不知为何无端有种紧张感,还有些莫名其妙的期待,他屏住呼吸,想听燕思归把话说完,哪怕他知道燕思归不可能如他想的那样说出他所期待的话语。
“算了。”燕思归犹豫半晌憋出这么两个字。
还没到时候……
他想。
言鹤:“…………”
言鹤一口气没喘昀,差点把自己呛死,咳的眼尾泛上了一抹薄红,险些彪出了眼泪。
*
青石铺成的小路上有些雨水积聚,道路两旁种植的书上的绿叶上挂着雨滴,将落不落。
昨儿夜里刚刚下过雨,这会空气里还有点潮湿,带着雨后泥土的咸腥气息。
为了表示对李自秋先生的尊敬,燕思归一早便换了身新衣裳,竹叶纹饰的青衣给青年白皙的皮肤添了一丝冷意,显得整个人沉重起来,又不失淡雅温和,仿若谪仙。
换衣裳那会儿言鹤还在旁边发出“啧啧”的声响,说“我发现什么颜色的衣裳都耽误不了你的美貌。”
“是么?”燕思归丝毫不觉得自己身为男子被说容貌好看是什么罪不可恕的问题,反而心情愉悦,“我也这么觉得。”
*
作为前任丞相,李自秋的住宅简直简朴到让人出乎意料,但一想到这人是李自秋,又好像变得合理起来。
燕思归和言鹤到的时候,李老竟亲自等在门口,远远地望着二人过去。
言鹤一眼便看见了那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年愈六十的老者比起一年前在京城时更加清瘦,从远处看几乎像具披了衣裳的骨架子,但老人依旧直着身子,明明单薄却像是有万千气势,任凭风雨飘摇都不能撼动他,他的每一根白发丝以及悄然爬满面庞的纹路都在诉说着岁月的流逝以及老者的忧心。
言鹤心里一紧,加快速度走了过去,燕思归紧跟在身后。
李老瘦的几乎有些凹陷的眼窝里,却是明亮有神的双瞳,老人目光炯炯地看着疾步走来的二人,抬手便要行礼,被言鹤眼疾手快的阻拦。
言鹤又惊又气,最终无奈地笑了一声:“您老这是干什么?!可真是折煞我了。”
李自秋原本严肃的面孔这会儿换了一副笑脸,满溢着长辈对小辈的慈祥与关怀:“我现在可没有官职啦。”
“您——”
不等言鹤说完,李自秋眼珠转了个方向,看向一旁缄默的燕思归:“哟,这是……”
“李老先生,我是燕——”
“一年前那个姓燕的小子!我还评过你的文章,是叫燕思归吧。”燕思归自我介绍的话刚刚出口,就听李老提高音量道。
燕思归有一瞬间的错愕,但马上回过神,受宠若惊:“我是,您还记得我?”
“忘不了忘不了。”李自秋呵呵一笑,“文采斐然的孩子,我就是想忘记都难。”
回顾到以前,李老可是来了兴致,拉着燕思归还想继续说,却被言鹤无奈打断:“李相,李爷爷,咱们要不进去说,这外边还有些凉,您可得注意身体。”
“我身子骨硬着呢。”李老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句,“到了这个岁数,就是死了我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有多少人能像我一样活这么大岁数。”
“李老!”言鹤皱眉沉声道,显然是不满李老说如此不吉利的话语。
“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燕思归轻蹙眉头,也不赞同道:“您会长命百岁的。”
李老哈哈一笑,带着两人进了屋。
屋里的陈设都有些旧了,都是些寻常百姓家能用到的,没什么多余上装饰摆件。
李夫人亲自端了茶来倒上,和蔼可亲,语速慢悠悠地说:“好久不曾见过世子了。”
“是啊夫人。”言鹤接过茶盏放在桌上:“一会儿再喝——我特别想您亲手做的桂花糕。”
“想吃就留下来用膳”,李夫人笑笑,“我去忙活,你们谈你们的。”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三个男人,李老啜了口茶,意味深长地说:“你考虑的如何了?”
言鹤只笑笑,没有答话。
“都这么多次了……”李老放下茶盏叹了口气,“还不能下定决心吗?”
燕思归看了看李老,又看向言鹤,意识到二人正在说一些很严肃的事情。
言鹤叹了口气,有些犹豫:“李老,我毕竟姓言,坐在上头的是我的亲叔叔,我……”
这下可以确定了,虽然不完全知道他们所说是否是自己想的那样严重,但绝不是自己能听的。
燕思归果断到:“李老,世子殿下,不妨我先回避一下。”
言鹤:“?”
“不用,回避什么?没什么是你不能听的”,言鹤忙说:“你早晚得知道。”
“能让世子带来的人,自然是信得过的。”李老也笑笑,“我看你一年前的行事作风以及你写的文章,不是那等胆小的人啊。”
燕思归:“……”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就不推辞了。”青年眨眨眼,站起一半的身子顺势又坐了回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在说……”
燕思归纠结了一番,那两个字实在是不适合说出口,但一时间也没有别的词语合适替换。
何况万一猜错了呢?
“谋反。”声音很低却也很肯定,两个字从言鹤薄而红的唇间吐出,随着悄然而至的轻风一起远去。
燕思归:“……”
这么直接真的可以吗?
燕思归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大逆不道的说法,冷静道:“还在犹豫?”
“嗯。”
燕思归略一思索:“犹豫在哪儿?你觉得……还有救?”
你觉得皇帝还有救?
“……”言鹤沉默不语,从神情来看,显然不认为自己的皇叔能有什么改变,但毕竟是亲叔叔,是天子,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良久,言鹤艰难道:“如果真的做了,我们就是乱臣贼子了,何况我们兵马不足,一旦事发,以朝廷的兵力,我们必死无疑。”
他说的是事实。
燕思归垂下眼睑,睫毛在光线下投落了一片阴影。
缺得可不单单是兵马啊……
“清平二十三年,由于扩大帝王用于享乐的汤泉宫,同时又斥巨资建造观星台,皇帝私库银两不足,不顾劝阻挪用国库的银两。”
李老苍老而又厚重的声音蓦地响起。
“也因此,国库不丰,朝廷加重税银,百姓苦不堪言。同年武陵县遭遇洪水,国库却没有富足的银两去救灾,本就缺斤少两的真爱银子送过去,却还被那些地方官员层层盘剥。”
“以此为由,各地又加重赋税,致使百姓苦不堪言,原本和平富足安乐的家乡到处都是烧杀抢掠,官府却对此视而不见!”
言鹤、燕思归:“……”
这些他们都有所耳闻,然而实情却比他们想的还要残酷许多。
李老沉痛的声音在几乎有些空旷的屋子里回想:“一年前梁振得势,朝野上下都是他的党羽,官官勾结到处收取贿赂,想尽一切办法去剥削百姓。”
“我一边是心灰意冷,一边是实在无能为力,只能主动辞官离开。说是我不甘心也好,看不惯这世道也罢。我还是希望能在我有生之年,看到曾经繁盛的大启啊。”
字字句句发自肺腑,言鹤无法忽略,他艰难的动了动嗓子,却发现咽喉像是堵了什么一样,干涩极了,说不出一句话。
李老突然看过来,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二人:“当臣民在苦海中泅浮不得解脱,金殿之上的皇帝仍旧只顾自己的舒心和享乐之时,我们早已经不是什么乱臣贼子了。”
铿锵有力地声音回荡在屋子里,一时间,燕思归和言鹤心里都燃气了一团火,久久不能平息。
言鹤眼里波光流转,缓缓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李老,我会好好想想的。”
“我等得起,但百姓等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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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忙,正月十六(2月6号)前都是两天一章(没有存稿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