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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究
薛洋随魏无羡和蓝忘机回到云深不知处后,被安置在欢室一间偏僻独立的厢房中,蓝忘机设了结界,将薛洋禁在其中。之后魏无羡前去照看晓星尘,而蓝忘机去向叔父兄长回话。
蓝启仁意料之中的发了怒,一向持身以正的蓝启仁自是不能认同蓝忘机竟将薛洋带回云深不知处的行为,他认定蓝忘机又一次被奸邪所惑,尤其还提出要将薛洋关进寒潭洞,简直大逆不道,蓝老先生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蓝忘机望了一眼静立一旁的蓝曦臣,蓝曦臣未发一言,只对着弟弟微微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关爱和警示,希望蓝忘机先用沉默挡过叔父的怒火。可蓝忘机却只是淡淡的用眼神一扫,没有接住兄长无声的建议。
“叔父,忘机有一事不明,请叔父明示。”
“你如今还有什么用得着我明示的!”蓝启仁气得一脑袋愁云,胡子都要掉了。
“叔父,忘机此次带回薛洋,也不代表他结交奸邪,他一向行止端正思虑周全,此举定是有个中原委的,当年魏公子的事,现在不也证明忘机的坚持是正确的么?叔父也经常教导我们,遇事应由表及里多思一程,不可仅凭眼见就妄下断论,所以还是先听他说说清楚吧。”蓝曦臣终是忍不住,出言劝解。
“哼,他现在是仙督了,连你我见到都是要行礼的,还轮得到我给他明示什么?”蓝启仁讽刺了蓝曦臣一句,气吁吁地坐下换气。
蓝曦臣见状,知道叔父心中依然松动,于是对蓝忘机点点头。
“叔父,忘机想知道,寒潭洞中的兔子,为何头上都有抹额?”
“没有抹额进不去寒潭洞。”
“那为什么要将兔子放进寒潭洞?”
“蓝翼前辈的心思吾等后辈如何得知。”
“那兔子这等软弱之物,如何在寒潭洞中经受千年寒气而不死?”
“忘机,你把薛洋带回云深不知处,叔父是不同意的,但你兄长刚才搬出魏公子的例子,希望叔父能够相信你的判断,那叔父就姑且信你。但是你想把薛洋关进寒潭洞,叔父是不会同意的,即使你是仙督,凡事也有不可为的,你不必再顾左右而言他,问什么兔子了。”蓝启仁抬了抬眼皮,烦躁地看着还跪在堂下的蓝忘机,“起来,下去吧。”
蓝曦臣见蓝忘机还跪在那里没有动,便对蓝启仁行礼道:“叔父,我先带忘机下去了。”
蓝启仁烦得脑仁都开始疼,也不愿多看蓝忘机一眼,扭着脸摆摆手就当是应了。蓝曦臣走下来扶起蓝忘机,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先同我来。”蓝忘机抿了抿嘴,也只得向叔父行了礼,随兄长走了出来。
“忘机,今日如何话这样多?”兄弟二人相伴着向山下走去,蓝曦臣亦觉得今日的蓝忘机与平日不同。
“忘机,失态了。”蓝忘机淡淡回了一句。
但蓝曦臣如何不知道自己弟弟心里在想什么,站定原地,叹了口气,说道:“忘机,她,并不在其中。”
蓝忘机随着兄长停下脚步,听此言抬眼望了蓝曦臣一眼,竟觉眼眶有些微热,欲开口,却又咽了回去。
蓝曦臣看蓝忘机如此模样,心中很是不忍,他太了解蓝忘机,知道如果不继续问下去,只怕这件事就永远变成一个结,梗死在蓝忘机心里:“你是听说了什么么?”
“是,薛洋提到,可化去肉身,将灵识金丹封印在寒潭洞中。”
“薛洋”,蓝曦臣听到这个名字眼珠一转,疑惑问道:“这是蓝氏秘术,历来只传家主,薛洋如何得知?”
“兄长的意思,那便是真的了?”蓝忘机迅速接住了这句话。
“我同你出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确实有法可将灵识金丹封印在寒潭洞中,千年留存”,蓝曦臣一边说一边观察蓝忘机的表情,见他面色有变,便伸手按在他手臂上,沉声道:“但是,母亲,并没有。母亲,确实是已离去了。”
“但是”,蓝忘机罕见地有些急了,但话未说完就被蓝曦臣打断:“但是,为何不见墓么?”
蓝忘机听此言,知道兄长已了然他所思所想,也明白再纠结也不过枉然,绝望地垂下了头。蓝忘机不是拘泥于俗世情礼之人,那人要是真的没有了,纠结埋在哪儿葬在哪儿,又有什么用呢。蓝曦臣也已无言,只是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陪着他这样静静站了一晌。
之后两人继续前行,临近欢室时,蓝曦臣叫住蓝忘机,“忘机,我有几句话,要问一问薛洋。”
“好。”蓝忘机知道,兄长始终对金光瑶耿耿于怀。
这世上的人,有哪一个敢说心中清净,对过往故人再无芥蒂。不过是时间过得足够久,新人见得足够多,像是一层层尘土,把那些不想提及的都密密盖住罢了。蓝忘机是如此,蓝曦臣也逃不过。
蓝忘机同蓝曦臣走到关禁薛洋的厢房门口,抬手去了结界,说要去找魏无羡,留了蓝曦臣自己进去。蓝曦臣明白弟弟是怕自己尴尬,不好开口,微微颔首,抬步进了房间。
薛洋听到门响,以为是晓星尘有什么事,急急站起身去看,却见到蓝曦臣独自一人,心中瞬间明白他是为了金光瑶而来,复又坐回椅子上,斜歪着身子,眼角微挑,邪魅一笑:“蓝宗主,想问什么,薛洋如今,知无不言。”
“薛公子是爽快人,曦臣只是想问,金宗主可有说过什么。”
“关于你么?”薛洋倒是直接,蓝曦臣猝不及防地红了脸,否认道:“不,不是关于我,我只是一直想不明白,他已是仙督,为何还要做下这些恶事,他到底想要什么。”
“蓝宗主,这个问题,我就是回答了,你也理解不了。”薛洋难得一脸同情看着蓝曦臣,蓝曦臣听此言神色微动,似是满怀无限疑愁。
薛洋坐正了身体,望着蓝曦臣,接着说道:“蓝宗主,你有没有想过,金光瑶那样看重声名的人,为何要跟我这样的市井之徒厮混在一起呢?”
蓝曦臣望着薛洋,没有出声。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在我们的世界里,与人为善是活不了人的,不想被吃掉,就必须起手先去咬死别人。对我们来说,这太平常了。但是你能理解么?”薛洋满眼讥笑,邪魅神色又笼上眉眼,“蓝宗主,你们蓝氏,遇到邪祟,都是先度化后镇压实在不行才灭绝,在金光瑶面前,你就像三岁孩童一样单纯,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你称兄道弟?”
蓝曦臣被说到了痛处,确实,剥去金光瑶谦和温顺的外衣,内里是怎样的歹毒心肠,以蓝曦臣的认知是无法想象的。
“不过,蓝宗主,只要你忘了他做的那些坏事,他还是你的阿瑶,你看晓星尘,他忘了我做过的那些坏事,也与我相安无事的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你和晓星尘是一样的人,说到底,我还是比你的阿瑶,幸运那么一点的。”薛洋看着蓝曦臣的神色越来越黯淡,想到金光瑶也有过和自己一样的挣扎苦楚,忍不住出言劝慰,但话一出口,反而觉得自己画蛇添足了。
蓝曦臣面露苦色,叹了口气,“薛公子,我先走了。”
薛洋看蓝曦臣的样子,想到晓星尘,他们转身离去时的样子,那么像,宛若深秋最后一片落叶,挣扎了那么久,最后也还是逃不过被萧瑟北风吹打飘落的命运。薛洋突然就忍不住了,他焦急地喊了一声:“等等!”
蓝曦臣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唤定住了脚步,但他并未回身,也未出声。
薛洋叫住了蓝曦臣却又后悔了,但纠结了一下还是开了口:“金光瑶,他有一次喝醉了酒,就是他去还给你通行玉令的前一晚,他握着那枚玉令哭的很惨,一直问我如果他现在收手了,二哥会不会原谅他。他从没把你当过兄弟,你懂我的意思。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你,但是如果换做是我,我会希望知道这件事。”
蓝曦臣听罢,只觉气血倒行,身形险些稳不住,用力凝住神才咽下喉头那股腥甜。他定了定心,淡淡地说:“谢谢你,告诉我。”
薛洋看着蓝曦臣离去的身影,又想起晓星尘知道了真相的那个晚上,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自己走到院中捡起了震出去的霜华和剑鞘,折返回房时经过薛洋身边,没有抬眼只淡淡说了句,今晚你先去偏屋睡吧,进房时险些被那寸高的门槛绊倒,他扶着门框歇了一下,肩头耸起一阵子才平下去。薛洋看着姑苏黑透了的天,和杯云并无二致。今天是过去了,还有六天,再过六天,这一切就都会被抹得干干净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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