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方烁回了个ok，就往里面走。第二阅览室的光线很好，书架旁边摆了一排一排的桌子，四个人一桌。童赫占了一个比较靠里的位置，离阅览室的门很远。桌子对面还坐着其他人，方烁小心翼翼的放下书包，然后拉开椅子坐下。童赫摘下耳机看着他完成这一系列动作，才又戴上耳机继续学习。

　　方烁看了看表，时间够他先刷一整套理综，就也戴上耳机开始学习。童赫自从方烁开始动笔就盯着作业看，但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语文卷的小阅读本来就晦涩难懂，每次做的时候都要读半天才能做对。现在心思不在题上，更写不出来了。虽然眼睛在看着书，但是余光里却一直在注意着方烁的一举一动。他每次在草稿纸上列物理公式，在图上作受力分析，或者是想题时候微微皱起的眉毛，童赫都在注意，但是自己题干里的关键词和文章中的关键句一个也没圈出来。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童赫起身出去了，方烁正在写题只用余光看了他一下。童赫抓了抓头发，冬天早晨的光线就这么打在他的后背上，深蓝色毛衣看起来像是阳光照射的海面，随着他的动作一浪一浪的起伏。方烁没有停下，继续写他的题。
　　童赫走出阅览室，在自动售卖机买了一杯易拉罐装的速溶咖啡，咖啡掉出来的时候还是热的。拉开拉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比自己经常冲的条装速溶咖啡味道要好一些。童赫往电梯旁边走过去，有不少人在沙发上坐着看书，其中还有一些小孩，脖子上还挂着公交卡，自己以前经常被妈妈带着来图书馆看书就跟他们一样。电梯旁边的栏杆可以看到楼下，下面也是很多人坐在沙发上在看书。童赫把胳膊放在白色的铁栏杆上，又喝了几口咖啡。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么不专心，可能是太困注意力没法集中吧，嗯，这个理由最合理。那天送他回家之后几天都没有见到方烁，感觉他并没有什么异样，倒是自己，不停的在想那天的事。
　　童赫拿出来手机，看了看微博有关于高考的热搜，二月下旬了，没多久他就要高考了。自己这时候乱七八糟的想法如果让他知道只会让他分心吧，毕竟方烁这样优秀又自信的人，不会对男孩子有想法。而且，自己这样算不算爱自己也不清楚。秋天的时候方烁就要去大学了，他一定会遇到很优秀的女孩子，也会拥有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甚至可以想到，他像自己见过的那些大学生一样，下了课等女朋友去食堂吃饭，还会在宿舍楼下刷着手机等女朋友下来，然后抱着风风火火扑进自己怀里的她。
　　如果没有遇到方烁，自己以后可能也是那样的。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几年前知道这个群体的时候还很叛逆，为了跟爸妈对着干买了一双彩虹色鞋底的鞋子，还扬言自己想爱谁是自己的自由，其实那时候根本没想过真的会喜欢一个跟自己性别一样的人。
　　童赫越想越烦躁，仰起头来把剩下的咖啡都喝完，从兜子里拿出来口香糖嚼了一片。然后把压扁的易拉罐往垃圾桶里塞。再一抬头撞上一个目光。
　　“童赫你也在这儿学习啊。”赵凡拿着水杯看着他。
　　童赫点了点头，心想多稀罕哪？附中那么多人在这里学习。赵凡没有察觉童赫情绪里的暴躁，靠了过来，小声说，“你在哪个阅览室啊？”
　　“二阅。”童赫说着不自然的躲开了一点。
　　“我也在二阅，正好出来打个水，你要回去吗？咱俩一起回去吧。”赵凡用手抓了一下童赫的胳膊，童赫虽然穿了一件很厚的毛衣，但是明显的感觉到她把杯子上流下来的水蹭到了自己的衣服上，心里生出一种抵触。侧了侧身子，躲开她的手。
　　童赫走回座位的时候方烁正在低头写题，看到自己回来了抬头看了一眼，冲他笑了一下又看到了他旁边的赵凡。眼神中有一瞬间的厌恶，但是出于礼貌还是冲她也微笑了一下，厌恶的眼神短到童赫都没有察觉。
　　赵凡在他们不远处坐下，旁边那个女生应该也是附中的，往这边看了看方烁和童赫，一脸的八卦和好奇，甚至还伸出手指着自己。方烁很讨厌这样的目光，冷冷的看过去，那个女生马上躲开了眼神，又凑过去跟赵凡说着什么。童赫看到方烁这样，觉得有点奇怪，方烁一向待人很温和，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赵凡和那个女生。
　　方烁心里在嘀咕，童赫出去这么久又带来熟人，跟自己来图书馆只是顺便吧。为了撩妹带了一个兄弟在旁边，赵凡也带了一个小姐妹，这种组合还真符合刚恋爱的那种小情侣。想着打开水杯狠狠的喝了一口水，有点喝急了，水猛的一下喝进去呛的方烁直咳嗽。周围的人都看过来，童赫正要给他拍背的手缩了回去。
　　方烁就这样胡思乱想的写完了生物的大题，好在生物一直是他的强项，不过脑子都能答的八九不离十。写完之后脑子里还是一直想着童赫叫自己来就是为了打掩护，高中生谈恋爱就得偷偷摸摸，总是要跟家长说自己是跟好朋友出去。方烁越想越气愤，还没等自己下手就被别人抢先了，还是一个自己看着不顺眼的女孩子。还有刚才赵凡旁边那个女生看完自己又跟赵凡耳语是几个意思？
　　童赫全然没有注意到方烁的反应，喝了咖啡以后可能是心理作用，自己终于可以集中注意力写题了。
　　阳光随着中午的到来，逐渐打在了他们的桌子上，中午图书馆要闭关，童赫推了推方烁凑到耳边说，“先去吃饭下午再来。”因为下午还要接着学习，两个人就没有拿书包，只拿了手机和钱就出去了，准备吃点东西回来继续学习。
　　省图书馆附近没什么吃饭的地方，对面就是省里最好的饭店显然是吃不起的，两个人就决定多走一点去附中旁边的美食街吃饭。童赫刚来附中没几个月，对这条街还不是很熟，方烁就挑了一家重庆小面。在附中这么久了，每次在街上绕好几圈决定不了要吃什么的时候最后都会来吃重庆小面。蒋安刚分手那会儿，方烁经常陪他来吃，因为蒋安有胃病前任一直不让他吃辣，分了手之后就报复性的吃，那段时间方烁把店里所有的面全部吃了一遍。
　　小店里面都是刷了油漆的木桌椅，只有一个取餐口加柜台，这家小店虽然很小，但却是几届附中人的记忆。方烁点了一个红油抄手，童赫在他的建议下点了一个招牌小面。方烁问了他要喝什么，出去了一会儿提了两杯热奶茶回来。面已经端上来了，方烁从桌上的木制筷笼里抽出两双筷子，递给童赫一双。
　　童赫看着方烁碗里满满的辣椒问，“你能吃的了这么辣的吗？”
　　“当然能，蒋安失恋的时候我跟他在这家店里吃了有半个月。”说着夹了一个沾着红油的抄手送进嘴里，嘴唇因为辣椒油变得更加红了。
　　童赫拿起筷子拌了拌面，“蒋哥之前还找过对象？”
　　“嗯对，不过我们一般不在他面前提那个狗渣男。”刚说完方烁意识到自己好像说的有点多了，虽然自己身边很多朋友都知道蒋安的取向，但是童赫还不知道，自己就这么替他出柜了。马上夹了一个抄手，“你尝尝这个也很好吃。”放进他碗里后，童赫没有说话，把那个递过来的抄手夹起来吃了。
　　吃辣椒麻的真不止是嘴，还有脑子。方烁低头闭眼深深的出了一口气，见童赫没有继续追问赶紧又吃了几个抄手，刚吃的时候不觉得辣，一下子吃这么多，真的是辣的他话都说不出来，赶紧喝了两口奶茶。童赫低着头吃面，没有看他。还好还好，估计是没有听到。
　　其实童赫听的清清楚楚，蒋安是弯的，那……方烁呢？
　　童赫心脏跳的有些快，可能是咖啡的劲儿上来了，跳的太快了，还很乱。
　　“你今天还约了赵凡呀？”方烁没有看他，抽了两张餐巾纸把嘴擦干净。
　　“啊？”童赫的思考被打断了，被方烁一下问懵了，怎么还说起来赵凡了。又想起来在图书馆的时候碰到赵凡，“哦哦，我出去买咖啡时候碰到她的，她说她也在二阅。”
　　“哦……这样啊。”方烁看童赫也吃完了，就把外套穿上。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童赫说的是真是假，毕竟他回来的时候手上也没有拿咖啡。
　　童赫也站了起来，两个人拿着没喝完的奶茶往出走。中午的太阳还是很足，虽然就像是冰箱里的灯，足也没什么用。距离图书馆开门还有一会儿，两个人不紧不慢的往图书馆走。一路上方烁也不跟童赫说话。好像自从知道自己喜欢他之后，就对他有种莫名的占有欲，想到童赫跟赵凡搅在一起就胸口堵得慌。
　　图书馆刚开门以后来的人还比较少，他们周围的座位还很空。方烁有睡午觉的习惯，坐下之后趴着看了一会儿手机，就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正好这时候阳光照过来很暖和，方烁就枕着胳膊准备睡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又坐起来，换笔袋枕着。但是没一会儿又觉得笔袋也不舒服，童赫看他这样，拿了自己的围巾递给他。小声的说，“你枕这个吧。”
　　方烁愣了一下，就是那天戴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童赫把围巾叠成四四方方的方块，放到方烁面前。方烁小声的说了一声谢谢，就趴了上去，童赫今天虽然没有喷香水，但是围巾上还是有香水的味道。方烁本来想用后脑勺对着童赫，但是阳光直射实在是太刺眼，就闭着眼睛转到了另外一边面对的童赫，只要自己不睁眼就没问题。童赫本来正在算着求单调性的数学题，方烁突然转过来，他就停下了手里的笔。
　　阳光打在方烁的头发上，把头发照成了深棕色。他把脸藏在围巾里，眼睛已经闭上了。他的睫毛真的好长，比女孩子的睫毛都要长，但是却有着满满的少年感，无论过了多少年，童赫看到少年这两个字还是第一个就会想到方烁的脸，虽然那时候他早就不是那个趴在他手边枕着围巾的男孩了，但是他少年的样子永远的在童赫的脑海里，多少年都抹不掉，比自己对单调性的记忆还有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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